早年间，大碗茶多是在街路两旁，一张桌子，几个条凳，桌上摆着一摞粗瓷大碗，就是一个简易茶摊。</p>
堰津的大碗茶，在内容形式上，基本和北平差不多，煮茶的方式极其粗犷，一般是用大桶或者大茶壶，不像茶楼的茶具诸多讲究。</p>
十八街生意最好的大碗茶，就要数老广茶铺，赶上生意好的时候，十几张桌子差不多都能坐满。</p>
老广茶铺没挂牌匾，只在门玻璃上写着“大碗茶”三个字，其实本地人也不用问，都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p>
从门口经过的人，远远的就能闻到茶香味道。</p>
茶铺里除了真正的客人，再就是一些做黑市生意的人，一碗茶，一碟瓜子，能耗上几个小时。</p>
内行人都知道，只要进了老广茶铺，就等于进了黑市一样，随时随地都可以交易。</p>
刘德礼随便找了一个桌位，回身叫道：“伙计，老规矩！”</p>
小伙计答应着，一手拎着大茶壶，另一只手托着一碟瓜子，外加一根麻花，快步走了过来。</p>
“刘爷，刚出锅的酥脆大麻花，包您一咬一口油！”</p>
把瓜子和麻花放在桌上，伙计手脚麻利的摆碗、倒茶，嘴里还和刘德礼搭着话。</p>
“最近两天，看见老唐没有？”刘德礼问道。</p>
“没看见，唐爷有日子没来了。”</p>
“这灰孙子，欠了我的钱，面儿都不敢露！”</p>
“保不齐哪天唐爷赚一笔大的，连本带利都还您了。”</p>
“你小子就是会说话！”</p>
“嘿嘿，您慢用，有事言语一声。”</p>
伙计拎着茶壶去招呼其他客人，刘德礼四处看了看，从怀里掏出一枚黄澄澄的古钱币，轻轻放在桌上。</p>
几分钟后，姜新禹迈步走了进来，伙计赶忙招呼着说道：“先生，您来了。”</p>
姜新禹搓了搓手，说道：“天儿太冷了，喝碗茶暖和暖和……呦，您这是康熙通宝吧？”</p>
后一句话，他是对刘德礼说的。</p>
刘德礼吃着麻花，抬头看了姜新禹一眼，说道：“没错，是康熙通宝。”</p>
“我能看看吗？”</p>
“随便。”</p>
姜新禹坐下来，拿起铜钱看了一会，自言自语的说道：“只可惜，不是罗汉钱……”</p>
刘德礼目光一闪，放下手里的麻花，说道：“兄弟，行家啊，你想要罗汉钱？”</p>
“当然。”</p>
“巧了，我手里就有！您要多少都有，价钱好商量。”</p>
所谓的罗汉钱，其实也是康熙通宝的一种，只不过铜钱上的字体不同，看上去像是错版一样，因为存世较少，被很多收藏家钟爱。</p>
伙计知道刘德礼做黑市生意，见这二位研究铜钱，肯定是在谈生意，也就不再多嘴。</p>
目送着伙计走远，姜新禹摆弄着手里的铜钱，说道：“老家今年的收成还好吧？”</p>
刘德礼说道：“麦子丰收，三叔让你保重身体！”</p>
康熙通宝是特定代号，这两句话则是他们的接头暗号。</p>
刘德礼认识姜新禹，低声说道：“真想不到，你就是百合！”</p>
姜新禹笑了笑，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p>
“早就知道我？”</p>
“你叫刘德礼，从茶铺出门左转，大约一百米，街对面巷子里第二家，就是你的住处。”</p>
刘德礼愕然，不明白自己的情况，姜新禹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p>
姜新禹说道：“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告诉你，说正事吧。”</p>
刘德礼稳了稳心神，说道：“按照上级指示，我是你新的联络人，你喜好古玩字画，以后我的黑市生意，主要是以这方面为主，以方便我们来往。”</p>
姜新禹想了一下，说道：“周明伟怎么样了？”</p>
“放心吧，他已经安全到达冀中。”</p>
“电台和密码本呢？”</p>
“在飞龙同志手里，他和我们不是一条线，电台刚好用得上。”</p>
飞龙也是地下党潜伏人员，在短波呼叫中，姜新禹经常听到这个名字，只是不知道是何许人也。</p>
“我们这条线上，不止是我一个人吧？”</p>
“你既然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肯定也知道其他人的身份！”</p>
姜新禹笑了笑，四处观察了一会，说道：“我就知道两个，一个是汪学霖，另一是已经退档的童潼。”</p>
刘德礼说道：“没错，现在只有汪学霖一个。不过，你放心，你的身份，汪学霖没必要知道，我会保守这个秘密。”</p>
“那最好了……上面有新任务吗？”</p>
“有。本来我还觉得挺棘手，现在看起来，这件事再简单不过了。”</p>
“什么任务？”</p>
“国军在河北组织了还乡团，大大小小有三十几个，虽说是乌合之众，但是他们人数众多，对解放区频繁进行武装骚扰，危害十分巨大！这个情况，你应该也知道吧？”</p>
“我听说，最有实力的还乡团，是盘踞在沧南的郑宝川，火力配备几乎和正规军差不多。”</p>
“没错，郑宝川手下有四百多人，半数以上是土匪，具有一定的实战经验，据说轻重机枪都有……”</p>
伙计拎着茶壶走过来，殷勤的说道：“二位，要续水吗？”</p>
“谈生意呢，续什么水！”刘德礼不耐烦的说道。</p>
等到伙计走远，刘德礼继续说道：“上级计划消灭他们，目的是对其他小股还乡团，能起到一个威慑作用！”</p>
“敲山震虎。”</p>
“对，就是这个意思！”</p>
“需要我做什么？”</p>
“每个月月初，派给还乡团的物资，郑宝川都会亲自带人去接，物资由94军提供，我们需要知道交接的时间和地点！”</p>
“明白。”</p>
难怪刘德礼认为这是一个简单的任务，姜新禹是保密局的行动队长，以他的身份，获取这类情报的机会太多了。</p>
刘德礼说道：“还有一件事……堰津地下组织接连出事，上级认为，是缺少一个领导者的缘故，所以，下个月会派来一位特派员，领导我们的工作！”</p>
姜新禹轻叹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主要是我这条线出事太频繁了，工作迟迟无法进入正轨，我负有主要责任！”</p>
刘德礼说道：“其实说起来，他们暴露和你的关系不大，主要还是敌人太狡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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