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臣叹道：“刚刚听广播说，彰武、鞍山、营口、法库、开原相继失守，国军损兵折将，战损接近五万人……唉，说句泄气的话，没准儿共军明天就打到堰津了。”</p>
姜新禹说道：“情况没那么糟糕，丢的都是小地方，只要彭长官守住四平，共军就没办法实施分割包围战术。”</p>
周俊臣轻轻摇了摇头：“我的一个同学在国芳部作战处任职，他跟我说，上面无力分兵增援，所以，四平肯定守不住。”</p>
“就算没增援，凭着71军的实力，也能坚守一年半载，尤其是88师，当年的淞沪会战、南京血战，日军可没少吃亏……”</p>
“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如今，88师就剩下一个唬人的名号，整个师减员严重，补充上去的新兵连枪都拿不稳，这样的战斗力，怎么和共军打？”</p>
姜新禹知道，周俊臣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找自己肯定有事。</p>
果然，闲聊了一会儿，周俊臣话锋一转，说道：“姜队长，如果何云健来了堰津，站长打算怎么办？”</p>
姜新禹说道：“那还用问，一个字，抓。”</p>
周俊臣笑了笑：“要我说啊，现在这种兵荒马乱的年月，有什么也不如有钱让人心里踏实，被抓的是为了钱，抓人的其实也是为了钱，说穿了，都是一个利字当头！”</p>
姜新禹目光一闪：“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里有话呢？”</p>
周俊臣犹豫了一下，说道：“姜队长，我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这件事我说出来，你能帮忙就帮忙，如果帮不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p>
“什么事？”</p>
“何云健托我给站长捎句话，希望堰津站能放他一马，只要让他顺利登船去日本，什么条件他都答应。”</p>
“何云健现在在堰津？”</p>
“对。”</p>
“他在哪？”</p>
“在哪我也不知道……你千万别误会，我可不是为了救他，我是替站长考虑。”</p>
姜新禹说道：“这些话，你干嘛不自己去和站长说？”</p>
周俊臣陪着笑脸说道：“你是站长的学生，面子肯定比我大，再说了，像这种事，我也没法儿直接跟站长谈。”</p>
姜新禹看了他一会：“周主任，你和何云健是什么关系？”</p>
周俊臣赶忙说道：“没关系，一点关系也没有，就是层层托人，最后求到我这来了，你也知道，何云健在军内混了这么多年，不可能连个肯替他说话的朋友都没有。”</p>
姜新禹正色说道：“没关系最好，周主任，我可提醒你一句，这件事还是少掺和为好，免得将来把自己牵连进去。”</p>
自从吴景荣失势，周俊臣也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堰津站的一些重要会议，乔慕才干脆不通知他。</p>
所以，对何云健的案子，周俊臣所知有限，以为只是普通的贪污案。</p>
听姜新禹这么一说，他感到了事态严重，问道：“姜队长，上面对这件案子是什么态度？”</p>
“委座严令，限期缉拿何云健归案。”</p>
“委座、都知道了？”</p>
“别的案子都好办，唯独这件案子没有任何通融余地，周主任，少往里面掺和，有多远躲多远。”</p>
周俊臣心里暗自庆幸，幸亏先找姜新禹透透口风，这要是直接去见乔慕才，还不得挨一顿训斥。</p>
姜新禹说道：“周主任，要是能提供何云健的下落，我相信，站长一定会很高兴。”</p>
周俊臣苦笑道：“我是真不知道，而且，传话的人也说了，这边要是谈不拢，何云健就直接去旅顺。”</p>
“去旅顺？东北可不太平，何云健就不怕一脑袋撞子弹上？”</p>
“听说旅顺海关稽查处一个姓邓的副处长，是何云健以前的副官……”</p>
事实上，越是摆在明面上的关系，何云健越是心存忌惮，很怕自己去了也是自投罗网。</p>
周俊臣走后，姜新禹打开档案袋，逐页浏览着何云健的卷宗。</p>
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能找到何云健，帮助乔慕才如愿晋升中将，自己在保密局的地位就会更加稳固。</p>
何云健履历一栏有这样的介绍：民国三十五年八月，在养病期间，曾赴堰津潮音寺观礼，时间长达半月有余。</p>
那一年庆祝抗战胜利，潮音寺内外粉饰一新，还特意派人到五台山请来佛宝舍利子，以示隆重之意。</p>
何云健信佛不是一天半天了，早年在那位着名的佛教将军麾下，他和湘军暂编第四师所有士兵一样，一边喊着阿弥陀佛一边冲锋陷阵。</p>
堰津潮音寺闻名天下，何云健当时正在北平养病，听说到时候高僧云集，自然不肯错过礼佛的机会。</p>
姜新禹心里猜测，何云健在堰津待了半个月之久，以他当时的身份地位，或许能有朋友接待安排住处。</p>
没准这次来堰津，何云健还会找那位朋友……</p>
姜新禹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喂，二组吗？让孙杰听电话。”</p>
过了一会儿，听筒里传来二组组长孙杰的声音：“队长，您有什么吩咐？”</p>
姜新禹说道：“你马上去查一下，民国三十五年，何云健来堰津的时候，住在什么地方，接待他的人是谁，记住，尽量不要惊动任何人。”</p>
“明白。”孙杰说道。</p>
半天时间都没到，孙杰就带回了消息。</p>
何云健香火钱没少布施，潮音寺为了广结善缘，给这位慷慨的施主提供了一间禅房。</p>
姜新禹皱了皱眉：“也就是说，半个月的时间里，何云健吃住都在潮音寺？”</p>
孙杰说道：“没错。”</p>
“当时，有本地人和他接触过吗？”</p>
“没有……哦，对了，潮音寺的大和尚说，有一个叫二来子的人，经常过来给何云健送烟。”</p>
“送什么烟？”</p>
“雪茄，何云健的烟瘾很大，每天至少要抽半包雪茄。”</p>
日本战败投降后，作为受降部队的94军还远在广西，经过高层协商，美海军陆战队第三军团代为接管堰津。</p>
姜新禹心想，那时候雪茄洋酒是紧俏货，自己想买一包雪茄都买不到，那个二来子怎么能买到那么多的雪茄烟？</p>
只有一个可能，雪茄十有八九来自黑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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