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鸡,不行。”
宋北云蹲在一个斗鸡的摊子前面挑挑拣拣,他已经输掉了百多贯,显然是有些急红了眼的模样。
“客官,瞧您这话说的,我这鸡可都是百战雄鸡,可怎的到您手里,买一只死一只啊。”那斗鸡的老板也是有些发憷的:“您可别再买了,再买我这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你今日是卖是不卖!”宋北云赤红着眼睛盯着斗鸡的老板:“若是不卖,老子将你这一窝鸡都给宰咯。”
“客官,您这说话可不讲道理,光天化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在这地头,老子就是王法!”
眼见他就要耍横,但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官差来了,周围看热闹的人立刻便做了鸟兽散,宋北云回头一看,发现是那杨县丞带着人寻他来了。
而杨县丞站在后头,自然是听见了宋北云刚才那话的,他心里直打鼓,天下哪有这般蠢的人啊,这等话都敢说出来。但又能怎么办呢,毕竟好歹也是自己的上官。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对宋北云说道:“大人,还有许多事情待办,莫要在贪玩了。”
“不行,这厮使诈!亏了爷爷百多贯!”宋北云指着卖鸡的老板:“今日爷爷定要他给吐出来。”
那斗鸡的老板脸色一苦,噗通就给杨县丞跪下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嚷嚷着:“青天大老爷,您可得给草民做主,草民在此做生意也有个四五年了,都是街坊闲来无事玩几手……如今这鸡也死了,这……”
看到哭哭啼啼那个样子,杨县丞深吸一口气,颇为无奈看了一眼旁边神气活现的县太爷,然后对这鸡贩子说:“这般,你将钱退与县令大人,你这损失我补给你便是了。”
“那怎的行?”宋北云斜眼一瞪那小贩:“他这偷奸耍滑的东西,还要让我杨大哥吃这个亏?罢了,这钱爷爷不要了。”
说完,他转身拂袖而去,杨县丞看着他的背影,真的是无话可说。这人,来到此地为官也有个六七日了,可这几日里除了中途有一天去探查了一下上任县令的死讯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在吃喝玩乐,这祁门县内玩乐的地方都让他给寻摸遍了。
白日便是赌,晚上就去喝花酒,若是既不赌也不喝花酒,他就是窝在房里炼丹,将整个县衙弄了个乌烟瘴气,甚至连丫鬟都受不得他的轻薄跑了好几个,这些丫鬟都可都不是贱籍,都可是一等一的良人呢……
杨县丞想着他要再如此这般下去,迟早是要让人上京告御状的,这若是真的惊动了吏部,下来几个巡查,那麻烦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杨县丞狠了狠心,追上了宋北云:“大人,你这般可是不行,也得开始处理公务了。”
“嗨,有杨大哥呢,我放心。”宋北云摆摆手,一点都不在意的说道:“大哥处理着便是了。我这人,又没什么本事,顶多每日请杨大哥喝喝就,吃吃仙丹。”
仙丹就不了不了……
杨县丞咬紧牙关,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但最后还是沉声说道:“大人,如此下去可真不是办法,您若是这样,吏部可是要差人来查的,届时你可是要被拿下狱的。”
“关大牢???”宋北云脸色骤变:“可当真?”
杨县丞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那杨大哥,我该做些什么好?”
“照理来讲,宋大人为朝廷所委派,名为县令其为知县,一字之差、天差地别。”杨县丞开始给宋北云讲解起来:“这知县涉及一县的军政、民政、行政、财政、司法等,祁门县下两万两千三百户,近五万人口。宋大人总该有个梗概的。”
“这么多人啊……”宋北云倒吸一口凉气:“这岂不是比庐州府还多?”
这人……废了。庐州府人口百余万,加之商人、流民、灾民,加之一起近两百万口,怎的在他说来这小小的祁门县就能与那硕大的庐州府相比?哪怕是庐州城周围都近乎百万人口,怎的……
罢了罢了,跟这混账计较那许多作甚,与他说多了生气,气坏了谁如意?
好说歹说、生拉硬拽的将宋北云拽到了县衙中,杨县丞搬出县志与近期要处理的一些事物,恭敬的对宋北云说:“大人,这些您先看着,卑职便不多叨扰了。”
说完,他就退了出去,而宋北云一个人坐在那,唤来巧云给她沏了壶茶,关上门之后,他刚要说话,巧云抬手制止,然后在各个窗口都打开看了看,确定没人听墙根之后,才开口道:“这几日我与县里一些贵太太都有了些交际。”
“怎么说?”宋北云翻开县志,旁边摆着一个小本子,一边翻阅一边记录比较重要的信息:“有什么确切的消息?”
别看巧云平时说话不多,也都比较低调,但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军伍出身,虽现在是当了左柔的护卫,但当初作训时可学的都是些暗杀、刺探、破坏等等这些特种兵专用技能的,让她去对付一些不懂社会险恶的家庭妇女,那简直就跟玩似的。
“还没有,但我细细看来,这县里其实是周家说的算,即便是那杨县丞私底下也是听周家的话。今日午饭时,周家大太太做东宴请,我便随着杨县丞的夫人去了,这周家太太未到时,杨县丞家的夫人不敢入席。”
“周家。”宋北云翻开县志开始找了起来。
不多一会儿就找到了这周家的信息,虽然不多但却也是知道了这家人的一些基本信息,算是比较典型的乡绅家族,而这祁门县最大的乡绅家族就是这周家。
这家人以茶叶起家,后也做起了其他捎带脚的买卖,但宋北云稍微计算了一下就知道,如果只靠这明面上的生意,他们怎么都是做不到如此规模。
“哼。”宋北云冷哼一声:“当真是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这种人,真是顶没意思。”
“按理来讲,若是山贼也就罢了,不过是一个参将就能剿灭的。可偏偏着周家明面上就是个良善人家,怕是福王殿下也有些无从下手。”巧云轻巧的给宋北云倒上茶:“不过我倒是听说,他们隔壁浮梁的督造有些关联。”
“这都是细枝末节,偷税漏税、走私贩卖的事,在人命面前算个屁。”宋北云摆摆手:“在我这就是捎带手的事,我现在就是要拿证据。”
巧云点头道:“我会再去探查。”
“倒是不着急,你慢慢来就行。”宋北云端起茶杯,刚放在嘴边,突然又放了下来:“巧云姐,你说如果从军营借兵,我能借多少?”
巧云摇头:“一个都不行。”
宋北云长出一口气,颇有些无奈,但很快巧云却解下一块虎符:“我能借三百,我有定国公印信,紧急时刻能借兵三百。”
“可以啊……巧云姐。”
巧云颇为不好意思的笑道:“还不是因为小姐爱胡闹,定国公怕她遇见山贼之类,于是便请了上谕,官家当时说是能给兵两千,但定国公说两千太多,只要了三百。”
这左柔啊……真的是万千宠爱在一身,虽然跟家里关系不好,但家里人仍然护着,在外头又有自己护着,一辈子都没有吃过社会的亏,难怪她始终都长不大呢。
“三百……够了。”
其实宋北云的担心并不是多余,这种乡绅土豪,通常家中都会豢养打手,说是家丁其实就是护院,不然这个时代那些练武的人都怎么吃饭?当然就是给人当保镖嘛。
所以真的如果没有点后手,还是很危险的。
“嗯……现在就等着他们自己上钩了。”宋北云继续伏案摘抄:“我要让他们求着我把他们一个个送上断头台。”
“你可是有那个能耐?”
宋北云笑而不语。
这还用想?光是谋害朝廷命官这一条,就够他们死去活来了,昨天尸检结果其实并没有出乎宋北云的意外。
黄县令的胫骨骨折、第二三节颈椎断裂,这是典型的外力所致,因为第二节颈椎并不是着力点,让它造成断裂的最大可能就是有人在后面进行重力击打,而胫骨骨折的位置也是靠近膝盖,这典型是用钝器击打形成的骨折,因为腿骨断裂位置和角度非常诡异。
还有一点,就是赣皖地区的土地都属黄土地,地表腐殖层下都是黄色的细腻泥土,而那个水坑中更是因为下雨的关系浑浊的很,充斥着大量黄泥,但黄县令的口鼻中并未见黄泥。
所以宋北云可以断定,黄县令是被殴打致死后移尸水塘,那么现在第一案发现场在哪,就成了至关重要的线索了。
不过他只是个医生,虽然偶尔创造奇迹,但真的想象死神小学生一样去推理,这个可就太为难他了……真的。
当然,除了黄县令之死,还有他的妻子,如果宋北云没有猜错,那个女人现在已经被人霸占了。
他之所以没有在跟那女人独处时说些“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话”,那是因为在这个地方,除了巧云姐和死去的黄县令之外,没有一个人是值得信任的,即便是受害者。
谁特娘的知道那个女人有没有患上斯德哥尔摩?sxbiquge/read/6/638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