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麻烦你了。”</p>
秦汉终究还是选择来了东海。</p>
带着父亲秦云。</p>
比起沙城那样的小城市，东海的医疗水平显然要领先不少。</p>
虽然已经是肝癌晚期，这样折腾有点白费力气的嫌疑，但为人子女，只要有一丝希望，肯定不愿意放弃。</p>
“说什么呢，秦叔也是我的亲人。”</p>
接到秦汉的电话后陈良便开始联系，秦云一到便直接将之转到了东海最好的肿瘤医院。</p>
比起他上次回家，秦云的身体状况变差了太多，骨瘦如柴，和皮包骨似的，看上去让人不忍。</p>
这就是病魔的残酷。</p>
“医院已经安排专家探讨治疗方案，你得保持好自己的心态。”</p>
到了这个时候，陈良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和秦汉走到吸烟区，递过去一支烟。</p>
“我明白。”</p>
秦汉接过烟，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p>
“其实这次来东海，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沙城医院和我沟通过，说已经没有救治的必要了，让我带我爸回家。我爸也说，把我抚养成人，他已经满足了，让我少花点钱，以后留着成家，可是我……”</p>
说到最后，这个一直以来愤世嫉俗玩世不恭的爷们竟然变得有点哽咽起来。</p>
有句话说的好。</p>
父母就是隔在我们和死亡中间的一道屏障，父母一旦故去，我们就将直面死亡。</p>
人在的时候我们察觉不到，只有当真正分别的那一刻即将来临，那种无助、惊慌、恐惧便会弥漫而来，将我们吞噬。</p>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看开点吧，不管结果如何，起码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p>
陈良点燃烟。</p>
其实谁都知道。</p>
癌症晚期，基本上可以说无药可治了。</p>
这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p>
哪怕这是东海乃至全国最好的肿瘤医院也同样如此。</p>
虽然医院方面刚刚接诊，还没下什么结论，但其实他们心里都已经有了准备。</p>
这种时候劝秦汉保持乐观就和葬礼上劝人家节哀顺变一样。</p>
太客套。</p>
也太虚伪。</p>
作为生活在一个大院的街坊，陈良此时心情也有点低沉，将打火机递过去。</p>
秦汉接过，将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气，仰着脸吐出烟雾，眼睛有点发红。</p>
“以前吧，我总觉得我爸窝囊，没用，为什么别人家都这么有钱，而我家却这么穷？现在一想，我有什么资格抱怨，我自己还不如他呢。起码他还能把我养大，可我呢？要不是你，我他妈连给他治病都治不起……”</p>
陈良吸着烟听着。</p>
人这一辈子都会经历三个阶段。</p>
接受父母的平凡。</p>
接受自己的平凡。</p>
接受子女的平凡。</p>
他以前何尝不是和秦汉，也同样想过父母为什么不能有能力一些，给他创造好一点条件。</p>
想必很多平凡人家孩子应该都有过这种念头。</p>
“我以前还不是一样。”</p>
陈良淡淡一笑。</p>
“可是最后没有人可以去抱怨了，也就不再去抱怨了。”</p>
秦汉看着他。</p>
“陈良，这些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p>
陈良摇头，吸了口烟，没回答这个问题。</p>
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在这个世界上，那种感觉，是没法用言语去描述的。</p>
秦汉没再追问。</p>
两个爷们站在一起，吞云吐雾。</p>
“对了，你和邓禾怎么样了？”</p>
秦汉忽然问道。</p>
“我听邓叔说，她最近来东海出过差？”</p>
陈良点头。</p>
“嗯，她来东海的时候我们在一起。”</p>
“邓禾是个好女孩，和其他女人不一样，这我不说你肯定也清楚。以前也就算了，现在你条件怎么好，可不要错过啊。”</p>
秦汉捏着烟，笑道：“要是你们真的能在一起，那可就是一段佳话了。”</p>
陈良叹了口气。</p>
“她确实挺好的，可就是因为从小认识，我才不想祸害她。”</p>
“祸害？”</p>
秦汉停顿了下，然后道：“陈良，现在没外人，你和我说句实话，你现在身边，有女人吗？”</p>
作为一起玩到大的老友，而且又都是男人，这话题确实不算出格。</p>
陈良看了他一眼，随后点了点头。</p>
秦汉对此似乎并不意外。</p>
就算是他这样有面子没里子的穷光蛋，在沙城也不差女人，更何况陈良了。</p>
“几个？”</p>
秦汉干净利落的又问。</p>
“……”</p>
陈良默然。</p>
秦汉吸了口烟，没再刨根究底。</p>
“有真心喜欢的吗？还是只是玩玩而已？”</p>
陈良脑海中一时间冒出很多张面孔。</p>
邓禾、顾横波、江馨、高雯、萧美姝、顾言之、赵清子……甚至远在美利坚的沃德姐妹。</p>
一张张面孔在他脑海中不断交织闪烁，让他感到头疼。</p>
不知不觉，他身边竟然萦绕这么多女人了。</p>
陈良掐断思绪，叹息道：“不瞒你说，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这种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吧。”</p>
秦汉摇头一笑。</p>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劝你了。你比我们都聪明，应该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p>
陈良笑了笑。</p>
“不说我了，你呢？今后有什么打算？还想继续回去，在沙城当一个街溜子？”</p>
秦汉苦笑，吸着烟，“我没你读的书多，没什么文化，能干什么？”</p>
沉吟了片刻，陈良道：“要是愿意的话，可以跟着我，别的不说，起码绝对比你呆在沙城要强。”</p>
假如秦汉再照以前的生活轨迹继续下去，以后不是进医院就是进班房吃牢饭。</p>
不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作为朋友，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自然不能坐视不管。</p>
“陈良，你说这话就见外了。”</p>
秦汉注视着他。</p>
“要是没有你，我爸恐怕早就死在家里了，只要我有用的上的地方，你一句话，哪怕是去杀人放火，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p>
其实以他的傲气，是不愿意跟着朋友做事的，但是陈良对他有大恩，哪怕做牛做马也得报答。</p>
“现在是法制社会，你这江湖气，得改改了。”</p>
陈良笑道。</p>
“你放心，我以前一直呆在沙城，没什么特长，除了会打打架，可以说一无是处，但是我可以从现在开始学。”</p>
秦汉眼神认真。</p>
陈良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p>
“这个先不急，现在还是照顾秦叔最要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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