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我不一样,她只是利用你……”
这话没说完,山神的声音猛然就断了。
我心里沉了一下——利用?
四十九天之后,我会怎么样?潇湘,又会怎么样?
这让我心里一阵发堵。
程星河向来手欠,就想把寄身符从我手上抢过去:“七星你长本事了,连山神都敢收,俗话说只要胆子大,贞子休产假,真是一点错没有。”
我攥住寄身符没让他抢——人家把寄身符交给你就是认你,转手把东西让别人碰,是对人家的不尊重,我虽然入行不久,也懂规矩,敬畏之心一定是要有的。
程星河没抢到不甘心,要掰我的手,我给了他一脚,歪头示意他去看兰如月:“你们俩怎么回事?”
程星河被话题引开,也就不抢了,摸了摸后脑勺说道:“你不见了,我们就找你,怎么也找不到,倒是从山后看见了不少人骨头。兰如月扑过去就乱翻,我还以为她要变狼人吃骨头,吓的跑树上去了,过一会儿她冷着脸就出来了,眼睛就红的跟红灯区似得,问她咋了她也不说。”
这时我冷不丁听见“咣”的一声响,前几次老遇上地震,搞得我条件反射,以为山神庙也要塌了,一守护着头,拉起程星河就要往外面跑。
结果手刚放脑袋顶,就看见原来是兰如月跪在了我面前,给我磕了个头。
我猜出来了几分,连忙把她扶起来了,她力气奇大,不起,又磕了两个头。
接着,她就把本子拿了出来,写了一页字。
她先是跟我们道歉,说把我们卷进来实在对不住。
接着就告诉我们,说她们锦江府兰家,也是为了破了四相局和身上的诅咒,奔走了很多年。
前一阵得到了消息,说天师府八丈桥办事处的太极堂有关于四相局密卷,她们家就派了她哥进天师府查探,结果她哥还没找到密卷,就接到了胡孤山这个任务,再也没回去。
她们家怕她哥出了什么事儿,就让她也上天师府来查查,她先去找密卷,没找到,又看出我像是有本事的人,就找我们一起来胡孤山找她哥,结果真的在山后找到了她哥的天雷钉。
现在在我的帮助下,山神被消灭,算是给她哥报了仇,这个大恩她记住了,这辈子但凡我有什么事情使唤她,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其实我猜出来她这次让我们来目的不单纯,也不意外,就说大家都是为了四相局进的天师府,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以后一起抱团就行。
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利用,对这个感觉早就麻木了。
兰如月有点羞愧,重重的点了点头。
说实话,我和程星河这个作死boys组合正差一个武先生,我一直想找这么个帮手,她倒是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白。
回去的路上,程星河盯着兰如月的表情却总是有点不对劲儿。
我劝程星河,你和她都是四大家族,门当户对,爱就要勇敢说出口,免得憋在心里好难受。
程星河的表情一下变得很怪,这才说道:“你懂个屁,她有点不对劲儿,肯定还有事儿瞒着咱们,跟这种人抱团我心里不舒服。”
“怎么,她拜月亮了?”
这就纯属抖机灵了——狼人变身才会拜月亮。
程星河摇摇头,嘀咕道:“不是,在后山,我看见她哥了,可是她哥……”
说到这里程星河皱了皱眉头:“也许是我想多了。”
说着他就去看兰如月的脖子。
兰如月把自己的脖子保护的很好,不是戴项圈就是戴纱巾,我一直疑心她患有颈椎病。
但是现在看着程星河的表情,我几乎感觉她脖子有什么秘密——比如她根本没脖子,脑袋是悬浮在身体上的。
我让自己这个想象力吓了一跳,心说我才应该去写网络。
下了山,村长他们早就在村口等上了,脖子都直了,有眼尖的看见了我们,嗷的一嗓子就欢呼了起来,村长听见了,立刻挥手,随着他的手势,村里顿时炸起了数不清的梅花炮,撒的到处都是红彤彤的纸屑。
兰如月跟一般女人也不一样,根本没有捂耳朵,身姿挺直英姿飒爽的,竟然比我们俩还镇定。
村长一把抓住我,大声说道:“先生,我代表我们整个胡孤山谢谢你……”
你要是知道山神离开,生药减产,就不会谢我了。
我就摆了摆手,说你也别客气,回头记得上山神庙进香,别让那香火断了。
村长一听就愣了,松开手,难以置信的问:“难道那个山神,还在……”
这倒不是,神像已经坏了,满山神也进了寄身符,这个山就空了。
但是本地不能无主,你们供养新的神像,新的香火,上方就会再派山神来填补这里的空虚——也或者,你们的信仰会催生出一个新的神灵,附着在神像上。
我也听说过,有的时候一些庙宇无主,本地一些比较厉害的精灵会去吃香火,受朝拜,给乡民造福积德,也是一样的。
村长听懂了,连忙说明白,合着这山神跟镇长似得,铁打的职位,流水的人选。
我点了点头,告诉他,还有记住一个事儿,做人不要太贪婪,索取不要太无度。
只挖生药,不种生药,生药就会断绝,只求神,不信神,也会有恶果。
村长脸上露出了一丝惭愧,连忙点了点头,我回过头去,看见山神的禁地,有几丝青气正在往那里聚拢,显然有一些跃跃欲试,想上位的来了。
我要告辞离开,翠花忽然拉住我,含情脉脉的问:“姑爷,你啥时候还来?”
我说你还是别盼着我来了,我来肯定没好事儿。
翠花显然有些不舍,嘀咕道:“那我就盼着没好事儿。”
村长气的打了她脑袋一下:“你这孩子找雷劈呢?”
翠花噘着嘴不开心,我一想,说道:“翠花,你能不能给我点纪念品?”
翠花一听顿时高兴了起来:“姑爷你说,是不是要把我带走作纪念?”
我耳根子一热:“这倒不是,不过你上次放倒人用的三步醉不错,能不能给我配一些?”
翠花一听连忙说我好品味,这三步醉整个胡孤山就她配的最好,接着蹦蹦跳跳给我拿了一大包。
程星河吃过三步醉味儿的猪爪,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你要这个干啥?开黑店?”
开毛线的黑店,我是看程星河当时一点没察觉,直接倒了,就知道这东西无色无味,而程星河倒的那么快,又说明这东西效果霸道,还有,程星河不长时间就清醒了,精神抖擞,显然这东西也没什么副作用。
三舅姥爷经常失眠,一失眠就在楼上学鸡叫,想把我叫醒了陪他,拿这个给他治疗失眠还是比较合适的。
下了山,回到了天师府,这事儿引起了一片轰动,好多人都嘀咕说一个黄阶凭什么把胡孤山的事儿给搞定了?还有人议论,说十二天阶的何有深让孙子认我当师父,肯定是有原因的——上一个这么出名的黄阶,还是天师府首席天师李茂昌,这小子说不定也是前途无量。
也有一些质疑,说我只不过是运气好踩狗屎运,甚至还有说我是靠着神秘后台作弊,众说纷纭快传出一部封神演义来了。
我本来对天师府也没啥兴趣,完全是为了弄清楚潇湘和四相局的事情才来的,所以对这些一概不上心,只是装成没事儿人去看江瘸子回来没有。
可惜我一出去,数不清的眼睛盯着,想悄悄咪咪去杂物房,只能等宵禁的时候。
而杜蘅芷也一直没回来,也不知道去忙什么事儿了。
这天晚上我和程星河兰如月又摸出去找江瘸子,结果到了杂物房,还是空无一人,程星河一看上次那一厚一薄两双鞋还在原处,顿时一脸晦气:“妈的,冒了这么大的险,又扑了个空,七星,这么等着不是办法,咱们要不去西川吧。”
我心里也动摇了起来,眼看着第四十九天越来越近,我没什么时间了,这么等在天师府,真的能蹲到江瘸子吗?
我四周看了看,又摸了摸那张床的床单,答道:“也是,咱们先回去吧。”
这一出去,程星河习惯性要从怀里摸个鸭脖,我却一把拉住他,跟他使了个眼色。
程星河满头雾水,把鸭脖伸过来,眼神问我:“你吃?”
吃个屁,我跟他比划了一下“床下”。
程星河想了想,顿时就反应过来了——上次来的时候,江瘸子床下分明有一层细土,我们踩了不少脚印,可现在那一层细土消失了。
这就说明,江瘸子一定回来过。
而其他摆设没变,就说明他不过是想营造个没回来的效果。
而那地还是干净的,说明他刚打扫完没多长时间——我摸了一把床单,床单还有一点余温,可见江瘸子刚刚还坐在上面。
这个杂物间就这么一个出口,门口的浮土,只有我们进来的脚印,没有出去的脚印,说明江瘸子就在里面,一直没出来——只要我们在门口等着,不信江瘸子不出来。
兰如月虽然不知道我和程星河在交流什么,但也停下了脚步,像是等着我下一步的指令。
程星河连连点头,用口型说了个“柯南”。
作为看风水的,这种眼力根本就是最基本的。
我跟他们俩点了点头,就分头躲在了门口两侧和大门后面,只要江瘸子出来,谅他插翅难逃。
可这一等就是半天,程星河落了一身蚊子,苦不堪言,不住的探头用眼神问我能出来了不?保不齐江瘸子今儿不出来了。
我摇摇头让他再等一会儿,都到了这个程度了,绝对不能放弃。
正这个时候,我看见门口里跑出来了不少壁虎。
壁虎这种东西最容易被惊动,这么一逃窜,肯定是里面有人出来了。
我立刻来了精神,就示意兰如月和程星河准备好了。
果然,门里先露出了一条穿厚底鞋的腿,接着,又露出了一个穿薄底鞋的腿。
他出来,奔着西边就走——我这边!
我一手已经握在了七星龙泉的柄上,心说可算能见到这个老王八蛋了。
可没成想,他一出来,手一抬,扑的一下,一股子红色粉末就炸出来了,程星河离得最近,率先打了一个喷嚏,兰如月虽然没碰上,但也抬手捂住了口鼻——她身边是木槿花丛,一动枝叶都跟着颤了起来。
我心里一跳,这老王八蛋比我还鸡贼!
紧接着,我看见一个人穿过红雾,急匆匆的往外走。
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我单手撑在地板上,翻身奔着他就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