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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夏侯将军,城外围城的官兵不知是何缘由,今早忽然齐齐拔营,向离州方向撤去了……”
“你看清楚了?他们真的退兵了?”
“小的瞧得是仔仔细细,确实退走了……”
“速速再去察探,看看是否是那些官兵的诡计……”
“遵命……”
翌日早晨,石襄城内,一名流贼探马毕恭毕敬地站在一名左眼有道竖达面颊疤痕的魁梧将领跟前,向他汇报刘策大军拔营而退的消息,这位将领便是伪昌地位仅次罗松的上将军,夏侯琼。
夏侯琼在听闻这个消息后,顿时感到一阵错愕,因为这实在太不寻常了,刘策大军怎会好端端莫名其妙退兵呢?
之前当他听闻刘策大军赶到时,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只把他当成跟林进宁一样的货色,不打探清楚情报便领兵五千直扑刘策大营驻地所来。
要知道这时候的流贼可是士气膨胀到了极点,这两年军改以来打遍河源、靖泰无敌手,就连大周最后的王牌军,也被自己打垮,试问这世上还有谁是他们的敌手呢?刘策?那个传闻中威震塞内外的前军都督?屁!吹牛而已,在大昌军威面前立马能将他的伪装撕下,然后跟卫怏一样生擒到高阳请赏,要知道段洪可是对刘策恨之入骨啊……
怀着这种无比的自信和热血,夏侯琼率领着五千百战之师与刘策大军如期而遇,结果……
五千人马,在对面张昭通所部三波箭弩齐发下立马溃不成军,随后又被熟悉却又陌生的长矛战阵扎成了血串,一时间战场上哀鸿遍野,凄喊不止,最后仅不到两千人逃离战场。
而后两次交战,夏侯琼先后遇上孙承以及张烈所部,依然被杀的大败而归,三次交战损失足足八千余人,吓得夏侯琼再也不敢应战,缩在铁矿要地重地石襄城内与刘策固守对峙四日之久……
事实上,夏侯琼现在回想起来,刘策似乎故意将自己往石襄逼,因为如果他的军队真要彻底剿灭自己的话,并不难,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不过一时间他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就如同现在刘策在全面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忽然撤军一样……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夏侯琼望着石襄城墙外军队拔营后偌大的空场地,不由的抖动左眼伤疤暗自嘀咕了一声……
六月十六,离州城,掌灯时分……
总督府内,可谓是张灯结彩,人声鼎沸,不断有当地的士族官僚提着各式价值不菲的礼品步入总督府大门……
“林总督,恭喜啊……”
“呦,是王大人,同喜同喜,还请快快入内……”
总督林进宁一身暗红礼袍,满面春光的站在大厅门口,不断和前来府厅的可人作揖行礼,同时招呼着家中仆人将宾客尽速迎入府厅之中。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林进宁今天就是如此,因为他纳妾了,第十三房……
事实上纳妾本没有必要搞的如此轰轰烈烈,妾室地位在家中可谓是异常的低,正房整死妾室无罪的事在大周早就屡见不鲜,可以说妾也就比奴仆高上那么点而已。
按常理说纳妾流程,只要家中男主人愿意,带着未来小妾经过父母和正室夫人点头同意后,小妾给长辈和正室奉上茶水就可以了,根本没必要这样铺张大摆排场……
然而,这只是针对普通人家,可林家是普通人家么?林进宁又是普通人能比拟的么?至少林进宁自己觉得不是,既然不是,那当然是不能按常理来相待了,试问堂堂一省总督没点排场如何在百官面前立足?何况自己和新纳的小妾那是“真爱”,怎能亏待了人家呢?当然得要以“超脱世俗的眼光”来操办了……
“兆湳贺家送礼,鸿雁一对,金三十两,绸缎九匹,祝总督大人新婚之喜……”
“武陵祝家送礼,白玉如玉一对,翡翠鸳鸯一双,金三十两,愿总督大人与夫人百年好合……”
“咸博田家送礼,南海珍珠两箱,夜明珠一对,金三十两,苏绸六匹,玉圆一副,庆总督大人与夫人恩爱美满……”
管家大声念着一封封贺礼上的单子,边上那一箱箱琳琅满目,价值连城的宝物真是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而在热闹非凡的总督府后门之外,围着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饥民乞丐,此时正齐齐跪在地上等待着内中的家仆大发善心施舍口粮,毕竟今日总督大人大喜,至少也应该会施舍给自己些残羹冷炙果腹吧?
“娘,我好饿……”
“乖,再忍一下,等总督大人的婚礼结束,很快就能有吃的了……”
一对饥饿的母子围在人群之中,一脸渴望的盯着紧闭的总督府后门,那里面有他们存活下去的希望……
“哐~~”
这时,总督府后门发出一阵木栓抬动的声响,本来坐在地上等候施舍的饥民在条件反射下立马起身朝那扇大门挤去,期望从门后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很快,洞开的大门内,步出四五个凶神恶煞、手持刑棍的短衫家丁,恭敬地站到大门两侧,正中立马出来一名五十岁左右,留着山羊须,一脸尖嘴猴腮的管家……
那管家一双狗眼微颌,不屑地扫视了一圈巷子内饥民,而后手一挥,他身后几名手中端着馒头的家丁立刻来到了拥挤的人群面前。
只见管家抬手松了松自己的衣袖,然后似笑非笑地对那些饥民说道:“今天是我家老爷,林总督大喜的日子,他身为尔等百姓的父母官,自然是将你们的一切都记在心上,这不你们看,刚蒸好的馒头就给你们送来了……”
说着,管家特意指了指那几堆食盘上的馒头,引的那些饥民是双眼发红,不住吞咽着口水。
管家望着那些饥民的神情,嘴角不由撇起一道阴线,继续说道:“你们都要记住,总督大人对你们都有再造之恩,吃了他的馒头你们就要时时刻刻念着他的好,知道么?说几句吉利话来听听,说完了我就发馒头了……”
“恭贺总督大人新婚大喜……”
“祝总督大人早生贵子……”
“总督大人长命百岁……”
在馒头的诱惑下,这些饥民是不断争着向管家说林进宁的好话,一时间整个总督府后门巷道满是含糊不清的祝福说辞……
“好好好,很好……”管家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冲边上的家丁说道,“别愣着了,把馒头发下去吧……”
家丁闻言,将手中食盘内的馒头猛地向人群一抛,立刻引起饥民疯狂哄抢,一时间打骂声,哭喊声,殴打声在整个总督府后门巷道内响起……
而管家以及那些家丁看着饥民哄抢馒头的场面,顿时大笑出声,管家似乎不过瘾,连忙对一名家丁吩咐道:“速速再去拎一桶馒头来,快去,对了,再找些鸡蛋和肉,我倒想看看这帮子穷鬼会不会为了一口吃的闹出人命来,哈哈哈哈……”
管家阴冷的笑声在巷道之内不断回荡,在这些士族和充作士阀爪牙或者狗腿的眼中,所谓百姓不过就是一群会说话干活,任凭自己驱策的牲口而已,根本不值得自己多留意一眼。
而在总督府大厅之内,林进宁在万众瞩目之下,一脸风光的坐在案前和对面的小妾喝下合卺酒,接着在司礼官的呼喊下,准备对食鹿肉……
此刻的林进宁心中是万分的惬意,困扰自己许久的流贼被刘策这支客兵给打的狼狈不堪,解了靖泰局势,自己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这才决定和自己的相举办婚礼,至于和刘策交涉?呵呵,林进宁觉得有失身份,大不了等他离开后,口头答谢一番算不错了……
庶族,在林进宁心目中就是与贱族挂钩的,哪怕刘策凶名赫赫也无法改变他那已经僵化的思维,虽然他早收到了在朝为官的叔叔林有荣的信件,言明千万不要得罪刘策,然林进宁依然没当一回事,在刘策连败夏侯琼三阵的时候,甚至已经拟好奏表向神都炫耀自己的功劳了……
“刘策这个傻子,呵呵,毕竟年轻,前军都督又如何?还不是本督手中的棋子么?嘿嘿,就让他替本督扫清省内各地的流贼吧,这样本督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白白获得一功……”
夹着碗里鹿肉的林进宁,一想到未来局势一片大好,脸上更是一片红光满面……
就在他和小妾刚要将鹿肉往嘴里送的时候,总督府大门之外,响起一阵极其凄厉的颤喊声:“军,军督,军督大人,前来向,向总督大人送上,送上贺礼~~”
那家丁此话一出,满厅震惊,林进宁夹肉的筷子也就势忍不住一松,整个人愣了片刻,连忙向府厅之外望去。
但见为首出现的是一名身高过两米,扛着两根沉重铁戟,魁梧的如同铁塔一般的恶汉,那张狰狞凶残的面相,让胆小者纷纷惊吓的不敢直视,这人便是韦巅……
恶汉身后,焦络肩挑一条四米长槊,左手拎着一个包裹,一脸肃然地向府厅走去……
最后出现的,自然就是一袭骄艳军戎的刘策,只见他在八名近卫军将士的护送下,右手按在悬与腰间的军刀刀柄之上,满目寒霜的向正厅之中的“璧人”走去,脚上的牛皮铁网军靴发出阵阵清脆敲击声,震的府厅个人心头一阵颤动。
一进府厅大门,刘策冷若冰霜地站到已经呆若木鸡的林进宁跟前,欠身微微行了一礼,随后嘴角一撇,冷声说道:“总督大人,如此大喜日子,为何不派人通知本军督呢?本军督也好为你准备一份新婚贺礼,祝你们夫妻双宿双栖,共赴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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