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尾楼二层楼,四面无墙,风从楼里穿过,之前由于有着‘殷切热烈’的情绪,龚雪琴并没有察觉到楼里的风,可就在此时,她忽然觉得脖子有些微微发凉。
那是从后面吹来的穿堂风。
“梁总……”她下意识想要说话,可是嘴张开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劝说对方,自己是有用的?
且不说这种话实在太难以启齿,仅仅从效果来看,也是可以预想到的。
一个人的价值,如果需要依靠哀求才能体现出来,让对方相信,那这个人显然是没有价值的。
何况,即便是劝说,龚雪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对方刚才的那番话虽然很难听,可每一句,都是最赤裸裸的现实,一时之间,根本无法辩驳。
场面有些僵在那里,龚雪琴檀口微张,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还好,这一次梁一飞继续说话了。
“龚小姐,我即不需要一个有能力的漂亮女人,也不想通过撞车事件,去讨秦书记的好,我只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生意人,所以今天你跟我讲的这些,毫无意义,我更不喜欢在生意之外的场合,做什么平等交换,说实话,你没有跟我平等交换的资格。”
说完,看了看手表,说:“你现在可以走了,之后我会报警。”
“你什么意思!”龚雪琴猛地警惕了起来。
“没什么意思,你现在是重要嫌疑犯,听说如果你再不到案,省厅就要发通缉令了,接下来你还不到案,那么恐怕要申请公安部发令通缉,我是守法公民,正正经经做生意,不想沾上你们这些破事,而且在公安系统有很多朋友,所以如果你不去投案,那么我就报警,把今天见你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警方。”
梁一飞一摊手说:“我这人疑心比较重,不希望哪一天有人跳出来说,我和你,甚至和那位赵总私下又有什么秘密来往,利益交换,我虽然不想巴结秦书记,可也没必要得罪他。所以,我建议你现在可以走了。”
“梁一飞你……”龚雪琴几乎要气炸了,她千想万想,想到了各种可能性,唯独没想到,梁一飞最后拒绝她不说,居然还要报警?
报警,这是一个老板能做出来的事吗?装什么装?
私下交易,接受也好,拒绝也罢,都是在‘规则’范围之内,可报警,动用另外一个阶层的力量来解决矛盾,这就过界了。
就像两个人赌钱,输赢靠本事,哪怕作弊出老千都行,可是一方安排了几个人赌到一半冲进来把桌上钱都抢了,这就违反个游戏规则,一个经常违法游戏规则的人,将来很难再进入这个游戏立足。
“龚小姐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是不是觉得事不是这么做的?游戏规则也不是这么定的?”梁一飞冷笑一声,说:“你好像忘了,你家的那位赵公子,才是最不遵守规则的人,怎么,今天轮到自己身上,就受不了了?”
说完,摇了摇头,好像觉得有些无聊,随口说;“吴主任,等我下了楼之后立刻报警。”
然后真的就转身要走。
龚雪琴一下子愣在原地,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他走,这地方这么空旷,他先下楼一报警,自己怎么跑?
这个即实际又有些可笑的想法的直接后果就是她下意识想要拔腿,赶在梁一飞的前面先一步下楼走。
腿刚迈出来一步,又觉得这个场景十分的诡异。
看着梁一飞不急不慢的朝楼梯入口走去,龚雪琴的脑子猛地一亮,也就是一瞬间,刚才从见到梁一飞开始至今,电影一样飞快的在脑海里闪过。
“梁总留步!”鬼使神差的追到了梁一飞身后。
刚靠近梁一飞,他身旁跟着的保镖韩雷就黑着脸挡在了两人之间。
“还有事?”梁一飞回头看了她一眼。
“我没别的意思!”龚雪琴赶紧先向韩雷稍稍举起双手示意,然后立刻对梁一飞说:“梁总,您能不能给我指一条路?”
不等梁一飞开口回答,她连忙又补充说:“不是交换,只是求您救救我,梁总这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
在梁一飞临走的时候,龚雪琴猛地意识到,如果梁一飞真的要报警抓她,何必跟她废话这么多,如果真的对她的一些提议丝毫不感兴趣,也不想沾撞车事件,又为什么花那么多时间慢慢的听她讲赵家、讲假冒伪劣、讲撞车?
她不敢肯定自己猜对了,倒是梁一飞最初有句让她很不爽的话,同时又跳了出来。
老实点。
你老实点!
这话如果是两个人之间说,那么带着严重的吓唬、威胁的意味,姿态高高在上。
可如果抛开个人情绪,这句话也许恰恰就是听到这句话的受众真正该做的。
派出所里,警察叫小偷老实点,出来混,大哥叫被打的小混混老实点,家庭里,父亲叫儿子老实点……这时候,不老实,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老实点,至少,不会进一步恶化。
到最后关头,龚雪琴凭着直觉冲了上来。
说完之后,也许是真正可怜,也许是作戏伪装,总之,终于没有了之前的侃侃而谈的自信,相反,有些可怜的看着梁一飞。
“路倒是有一条,就看你愿不愿意走。”
看起来,老实点的确是管用的,梁一飞的语气忽然也缓和了不少,说:“我是和袁欣然关系不错,袁欣然也可以在秦书记面前讲话,就像你讲得,你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未必要把你怎么样。”
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就应该有无足轻重的觉悟,摆正自己无足轻重的位置。
梁一飞给她的‘建议’倒是也很简单,直接去自首,老老实实交代问题。
“这……”龚雪琴愣住了。
“你之前提的一二三我都没法满足你,但是如果你愿意主动自首,我会让你有说话的机会,如果你说的足够好,那么最后会判得最轻,如果还是要坐牢,那么可以在白湖农场,我是白湖农场出来的,如果你真的进了白湖农场,我可以确保,你在里面不会过得太难受,甚至可以读书看报。如果你坐牢之后出来,赵家已经彻底倒了,我可以考虑给你安排一份可以发挥你长处的工作。”
梁一飞这一串‘如果’,每一句都没有石锤保证,但是每一句,反而都更让龚雪琴觉得可靠。
而且,这一串如果加起来,构成的画面,看上去并不是一个太难以接受的选择。sxbiquge/read/22/2296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