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努力抬手,抽动伤口,倒吸了口凉气,还是不动声的将丫头那散乱的辫扶正。
偶尔转过头,才发现那该死的家伙,正趴在桌子上帽檐下瞪大的眼珠子正往这边偷看。
脸色不禁一红,低头看着趴在自己身旁边在坑上睡着了的丫头,然后抬头与那双贼眼对视。
胡义在想,自己受伤那次,眼前躺着的这个女人还输了血给自己,好在自己没有因此而变傻,又在想最后一次看到她跟姓郑的离开时那份平静。
江南的那个上午,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晕了头......
想着想着,周晚萍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冒了出来。
赶紧摇头,把那身影给甩出脑子里,眨眼再看,那白晰的面孔上的双眼已经合上。
慢慢从板凳上站起,听到骨头在咯吱咯吱响,有丫头在这里,应该没什么事,再留在这里,好象也不太合适。
慢慢走到门口,想了些什么,转身回来,将桌子上的空碗拿上,吹熄灭了油灯,走出屋门。
门口两边,四五个脑袋挤成一团,坐在屋檐下睡着了。
胡义提脚准备开踹,想了想,不再理会,直接摸索着离开,然后拿着碗去了厨房。
村南的广场上,还有人在窃窃私语,不时传来微不可闻的笑声。
夜色平静,胡义使劲眯了下眼睛,转身往自己住的那小屋里走去。
......
正前方开阔地里,高层炮楼顶端的探照灯,射出一道明晃晃的光柱,正在慢悠悠地左右晃动,根据灯光判断炮楼还有两三里路远。
更远处,同样有探照灯在来回扫射,由南向北的封锁沟边的炮楼顶上,到处都是探照灯,无一例外,全都对着西面。
“猴子,没看到警备团的黑狗,鬼子探照灯太亮,咱们现在过去,在危险了?”
“你怕个屁,我们只要在他们探照灯射过来的时候不被发现就行了,你注意看,灯光照的范围也就五六十米宽,只要在灯光照过来当口,穿过前边这块地就行了。”
“我脚有点抽筋。”
你这么大块头,你怕个屁,就算被发现,半夜三更,他们敢出来么?只要不被巡逻队当面撞上,不会有事。
“太吓人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你娘的,都到这了,你还想回去,回去被人笑话?
儿子话音刚落队,探照灯又晃了过来,将地面照得如同大白天,猴子趴在地上,眼看着光柱就在身前不远处晃过:“大个儿,赶紧跟上,跑!”
两人并不敢快跑,蹑手蹑脚往前窜,二十多秒后,两人跑了七八十米,立即趴在地上,探照灯光柱刚好从两人头顶上扫过。
紧接着前方路上传来隐约的嘈杂声,一群黑狗从南边往北巡逻了过来。
黑狗们胆小,不敢距离队炮楼太远,晃晃悠悠的来到两人前面一百多米处。说话的声音变得大了起来,说话的人多,不是带来笑声,根本听不清楚。
探照灯的光柱立即循声而来,在那伪警察身上胡乱地晃着。
距离有些远,两人就算趴在地上,被探照灯直接照着,估计炮楼上也看不清什么情况,将步枪端在手,静待着前边的巡逻队伍慢慢走过。
“怎么这些警察也跑到这来执勤。”
鬼子抽那么多部队扫荡,肯定是缺人了,跟上,先穿过他们的巡逻路线,到炮楼东边去。
猴子斜背着步枪,手里还拎着一支盒子炮,猫着腰匆匆往东边跑,隐约中,前面又出现了一道黑黝黝的线,两个赶紧趴下。
借着鬼子控照灯来回晃动的机会,看清楚了那里又是一道沟。
治安军怕死,所以除了封锁沟外,炮楼间还挖了交通壕。
几分钟后,两人溜进了交通壕。
一段时间后,西边出现一支队伍,在猴子跟大个儿偏南一里多地方,在封锁沟附近停了,就地趴在封锁沟边。
清清楚楚能看到鬼子炮楼,强烈的探照灯下,却看不到一个人。
朴不焕喘匀了气,向东跑了大半天,衣服早湿透了,汗水沾到伤口处,非常的痛。
他知道如果感染,自己就完了,竟然没有追上那两当了逃兵的货,就算他俩真的去打鬼子,但这种无组织不纪律的人,一定也得好好教育。
前边就是封锁沟,要过去不难,出发前从老孟那里将绳梯借了过来,一路上没发现猴子和杨大个儿的任务蛛丝马迹。
朴不焕有些后悔,就算有逃兵,也是九连自己的事,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头脑发热,领了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在烈日下走了大半天的路,竟然还是没有找到目标,要是找到那两货,一定得好好修理,这下,也不再想如何教育的事。
“全体都有,拉开距离,注意警戒。”过封锁沟,没有意义。
都说国军体力不行,那两货一个是伤未全愈,另一个才挨了一枪,他觉得受了伤的猴子,应该跑不过自己,说不定,那两货还在后头呢?
在战壕中行进的两个黑影,轻微的脚步声,在黑夜里传得并不远。
杨大个儿走在前面,抽出刺刀挂在枪口,猴子拎着驳壳枪猫着腰跟在身后,两个人前面一百多米远,炮楼上的探照灯还在晃动,炮楼附近,如同白昼。
没办法再前进,都能听到炮楼顶上的人说话的声音。
“我觉得他们的茅房肯定在东边。”停在交通壕里的猴子仔细的观察。
“为什么?”
“他们要是把茅房弄到西边,不怕被打黑枪么?”
“有道理,那我们现在咋办,再过去就会暴露。”
“咱们绕到东边去,我就不信了,这些二狗子他就不出来上茅房,咱们去等。”
“呃,那好吧,不过,我觉得,等人上茅房,我觉得有点恶心。”
“你娘的,你又不是狗,你恶心个屁。”
杨大个儿拎着个手榴弹,猴子提着驳壳枪,紧张的听着战壕边缘走过来的十来个巡逻队伍的脚步声,巡逻队散乱地保持了适当距离,亦步亦趋地跟着行进。
没有人落单。
两人紧紧靠着交通壕沟壁,大气不敢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