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布兰多也看到了那扇门,手持炎之刃小心地靠了过去,他推开门,一眼就在七零八落的办公室中找到了马亚德。
确切的说,这位牧树人的十二支牧首中排名第七的存在,此刻已经被人劈成了两片,躺在房间的正中央。
伤口从他左肩靠近脖子的部位一直延伸到右腰际,一路向下,将肋骨和肺叶齐齐切开,完全撕裂了脊柱,暗红色的血水和黑色的内脏碎块喷溅而出,散落一地,一些叫不出名的虫子在尸体上爬进爬出,好像将空荡荡的胸腔当成了新的巢穴。
布兰多见过不少尸体,但仍旧免不了生出一阵阵作呕的欲望,他用手拦住后面的梅蒂莎,有些吃力地说道:“你们最好别过来。”
理论上来说,梅蒂莎的心理承受力比他可高多了,在千年之前的战场上无论是参战规模还是战场上的惨烈程度都远胜现在百倍,作为一军的统帅,精灵小公主对于各式各样少儿不宜的场景早就司空见惯。
不过无论如何,布兰多还是宁愿把她当成一个十四五岁还需要保护的小姑娘。
梅蒂莎抿了抿唇,主动停了下来,看起来并不介意领主大人对她的照拂。“马亚德死了?”她轻声问道。
布兰多点了点头,和梅蒂莎一样,他或多或少猜到了这一点,虫群的诡异行为模式无不透露出这样的消息,只是太让人不敢置信罢了。
历史上马亚德死于星术之年前后,作为世界boss死在玩家手上,那一战打得轰轰烈烈,不少公会因此而一战成名。
而不是这样,静悄悄死在帝都鲁施塔的某个角落,甚至差点不为人所知。
两人都没有说话,希帕米拉看起来极为不适应眼下的环境,也没有开口,沉默萦绕在三人之间。
布兰多皱着眉头,眼下的局势越来越诡异复杂了,安德莎看起来完成了二次污化,还忽然出现在寒露庄园的战场附近,白银女王不知道在干什么,眼看竟然放弃了对于帝都的控制——“难道自己一行真的这么重要,至于可以让她不顾一切?”
而马亚德的尸体更像是一句无声的警告,古代的箴都是最为严厉的警告,而此刻也是一样,这句箴仿佛铭刻在尸体上,又顺着血水在地毯上蔓延。
它形成文字。
警告他尽快远离这个越来越大的漩涡。
布兰多隐隐感到有什么事情正在脱离所有人——他与白银女王的控制,向着某个不可预知的方向狂奔猛进。
“马亚德身上有没有二次污化的迹象?”梅蒂莎忽然又问道。
布兰多看向那具扭曲的尸体,立刻找到了相关的痕迹,他正想点头,心中忽然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个念头。
“马亚德死在这里,那么他的虫群是否被人消灭了?”
梅蒂莎站在门另一侧看到他的脸色,似乎就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她脸色微微一变,有些急促地答道:“瘟疫之雾还没有散去,虫群应该还在。”
但它们到那里去了?
“母虫在什么地方?”梅蒂莎忽然问道:“它的尸体应该距离马亚德不会太远。”
“不好。”布兰多心中警兆闪现,下意识地抽身后退,他才刚刚离开原来的位置,那里地面上的地毯就悄无声息地裂开一条口子,下面的胡桃木板也齐齐断裂,好像被一柄无形的刀刃重重地斩在了上面。
一头奇形怪状的生物轻轻落在了地毯上。
那像是一头人形的螳螂,大概有一人多高,两足站立,浑身覆盖在黑得发亮的甲壳之下,它有一对复眼,表面光可鉴人,头呈倒三角形,双臂往下是一对长长的镰刀。
梅蒂莎抢先一步来到布兰多面前,右手一扬一支银色的梭状长枪就出现在了她手上,但她看到这头怪物,却忍不住怔了一下。
“这是什么东西,这不是瘟疫虫?”
但布兰多却认出了这东西。
他盯着那头螳螂复眼上的两个暗红色的光环,已经中央同样色泽的光点,认出了这东西的来历。
“别动。”
他压着声音对梅蒂莎提醒道,也是提醒后面还没有进门的希帕米拉。
这是一头魇虫。
他曾经在旅法师霍西曼的两个旅法师生物侍从——鹿身女妖伊莲和钟摆人手上得到过一套旅法师卡牌,逆境天堂,这套卡牌的核心生物之一就是魇炉生物。
这种构装体昆虫的原版其实就是多泽拉魇虫,诞生于盘蛇之渊的黄昏种。
奥丁也不止一次提到过这种生物,魇族是黄昏的三大族之一,大地军团的主要敌人是晶簇,而巨人们则主要负责在元素疆界之内对抗芬里尔之子与能族,只有魇族甚少在历史中出现,据说在第二次黄昏之战中,它们曾经是混沌的主力,被称之为末日梦魇,魇族之名也因此而来。
但前两次黄昏之战后,这种可怕的生物就销声匿迹,仿佛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哈泽尼亚人以它们为蓝本设计了魇炉生物,在天青之战中为文明一方而战,自那之后,魇族就成为了传说,仿佛是尘封于历史之下过往的传说。
然而今天,它们却重新出现在了布兰多面前。
若不是对方那富有特征的虹环与瞳孔,布兰多还不敢确认这东西就是传说中凶名赫赫的魇虫。
而魇炉不过是最低端的虫群,眼前这一头却是精英禁卫,生来就拥有近乎超越圣贤领域的力量。
布兰多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他大约猜到了这头魇虫的来历,马亚德一定是把这东西当成了瘟疫虫群的母本,魇虫是虫族之王,统帅瘟疫虫群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不知为何却遭到了反噬。
“真是不作不死,”布兰多心中忍不住腹诽,但这家伙却害苦了自己和梅蒂莎:“不过马亚德是在什么地方找到这种东西的?”他又心想。
魇虫有很强的动态视力,但这不代表布兰多和梅蒂莎静下来它就无从察觉,这头螳螂微微歪着脑袋,打量着站在门口的两人,它的口器不断地交错着,复眼中倒映出布兰多与梅蒂莎的影像,仿佛在考虑自己应当怎么处理这两个入侵者。
“希帕米拉,后退,往外跑。”布兰多心中默默地向门外的神官少女传递着心灵讯息,不过他知道这意义不大,魇虫最强的就是心灵能力。
它们是灵能生物。
果然,就在希帕米拉向后挪动脚步的第一时间,仿佛受到激怒的魇虫忽然抬起头来,一道无形的波纹就向门口的布兰多和梅蒂莎撞去。
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布兰多只感到脑袋嗡的一声,连眼前的景物都偏离起来,但他还算轻松的,高得离谱的意志属性挡住了大部分心灵冲击,一旁的梅蒂莎可就没那么幸运了,银精灵小公主惨叫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布兰多甚至来不及扶住梅蒂莎,就看到那头魇虫已经向自己扑了过来,它速度快得惊人,但布兰多知道事实上对方的速度应当比自己‘看’到的更快,这是有圣贤领域力量水准的黄昏种,虽然没有法则之力,但单凭基础属性就足以傲视群雄,自己能看到它的动作轨迹,纯粹是因为时间法则在产生作用而已。
他不敢过于相信自己眼睛的判断,提前一步抱起昏迷的梅蒂莎就向后一滚,一如既往的谨慎毫无疑问救了他一命,一道白光从门上闪过,连门带墙咔嚓一声斩成了两半。
布兰多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没有动,或者晚了片刻,那么此刻同样是和马亚德一样的下场。
他向希帕米拉那边看去,神官小姐反应十分迅速,已经要跑下楼了。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不过布兰多嘴里有点发苦,这可不像说起来那么简单,瘟疫之雾有一两里范围,要等希帕米拉跑出去可不容易。
左还是右?
他知道魇虫的攻击马上又会接踵而至,眼下他的装备和能力丝毫不能提供给他任何帮助,他知道自己能够依靠的又知道过去丰富的战斗经验了。
不过这一次布兰多却判断错了。
魇虫并没有动。
因为它忽然转过了身,一道黑光在它身后击穿了帝国伯爵办公室的窗户玻璃,在它——在这头拥有等同于圣贤领域实力的怪物反应过来之前,准确地击中了它。
布兰多听到这头怪物发出一声吱吱的嘶叫声,然后就被那道黑光掀起,重重地砸在天花板上,然后才落下来。
但它落下来的第一反应竟然并不是立刻去找窗户外面的攻击者拼命,它甚至连看都没看地上的布兰多一眼,果断地从另一边走廊的墙上撞了一个洞,头也不回地从那个方向逃走了。
“什么情况?”
一时间布兰多竟然呆住了。
他下意识地向办公室方向看去,正好看到那个方向的窗户轰然炸裂,要塞的整堵外墙都在外力作用下轰然倒塌,风从外面涌了进来,将弥漫在房间中的雾气都吹散了一些。
然后布兰多看到了悬浮在外面半空中的人影。
那一时间他只感到从头到脚血都冻结了起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恨不得那头该死的魇虫再回来,至少也比面对面前这家伙更好一些。
因为他看到了龙后格温多琳。
黑龙棱状的瞳孔正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
……
阿尔卡在人群中漫无目的地环视四周,年轻人在寻找自己心爱的姑娘的踪影,但让他失望的是他一无所获。广场上狂热的氛围让他很不适应,他生在鲁施塔附近的乡下,但却曾经跟随一名修士学习过不少东西,可以说受过不错的教育——至少作为农民的儿子来说是这样的。
卑微的出身和与之不匹配的知识促成了他敏感的性格,这样的人天生不善于相信任何人,在他眼中——不管是帝国的贵族,还是那些藏头露尾的秘会教徒,都是同样的令人怀疑。
但他很清楚这些人在鼓捣什么,在他看来教徒们所谓的召唤天使爱若玛不过是个幌子,他们明显是在鼓动一场暴动,就像过去几十年中异教徒们反复上演的剧目一样。这样的暴动毫无疑问会失败,但贵族们一样会感到彻骨的疼痛,这大概也是‘他们’唯一向那位自大的女王陛下报复的机会。
广场上的仪式正进行到高潮,但他却与周围虔诚的市民显得格格不入,他冷眼旁观,像是隔着一扇窗户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心下唯一有些牵挂的是塞缇的下落,他之前看到有教徒将她带走,到现在还没回来。
他稍稍感到有些不安,而正是这个时候一两句低沉的交谈声忽然从后面传来过来。
阿尔卡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到人群背后站着两名高阶教徒,他认识那些人,正是‘主教阁下’的亲卫。
“安德莎大人吩咐我们……主教大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姑娘那么关心?”
“这是另外一位大人的意思,小心些。”
“可那些埃鲁因人……”
“那位小姐到这里来本身就是安排好的,住嘴。”
埃鲁因人四个字像是钉子一样钉进了阿尔卡的脑海中,一系列画面在他的思绪之中成形,他好像看到了笼罩在暮色之下的老肯特的旅店,整个人瞬间就警觉起来。
他竖起耳朵,小心地将注意力放到那个方向。
而这时高阶教徒的目光正在人群中巡视,年轻人小心地低了低头,避开这些人的视线,后者巡视了片刻,才收回目光,继续说道:
“关注她的可不只有我们,还有那位女王陛下,你们当真以为那个疯女人会对一个乡巴佬贵族感兴趣?”
“白银女王?”
“当然,所以大人们的事情,你们最好少开口参合。”
“原来如此,可主教大人放心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乡下丫头去做?”
“这我可不清楚,不过我相信大人自有他的用意,再说那个笨女人可是复仇心切——”
听到这里,阿尔卡只感到自己的心跳停跳了半拍。
最后的这句话像是一柄利刃刺向他的心中,让他下意识地从跪伏在地的人群之中站了起来,他还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站在后面的高阶信徒就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边的异常。
“见鬼,你在干什么!”
“该死,他在偷听我们说话!”
秘会教徒发出一阵尖叫,年轻人瞬间在这刺耳的尖叫声中清醒了过来,他看着分开人群向自己扑过来的邪教徒,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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