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之剑 第1046章牧树者计划

> “我说!”在布兰多数出最后一个数之前,安德莎忽然咬牙切齿地答道。布兰多静静地看着她,好像要看穿这个历史上以狡猾而著称的女人姣好的面容底下真实的心思,和她口中将要说出的谎似的。

“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我不想重申第二遍,如果我对你说的话感到怀疑,那么我会立刻对爱若玛下令。”

“你、你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安德莎露出尖尖的雪白犬牙,怒火中烧地瞪着布兰多。

“我当然可以这么不讲道理。”布兰多不耐烦地打断她,他此刻内心中的焦躁超乎想象,根本不愿意多浪费半句口舌:“现在开始一切由我说了算,你的回答必须令我感到满意,而我满意的标准由我自己决定,我不关心你怎么想,只是先告诉你后果而已。”

安德莎聪明地闭上嘴,用眼神戳在布兰多脸上,若那是两把利剑,布兰多两眼之间就是一个窟窿。

“龙后格温多琳的计划是什么?”布兰多问道。

“引得黄昏之龙降临,然后杀死它……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只是世人无法理解而已,任何战争都需要有牺牲……”

“我没让你说后半句。”布兰多不留情面地打断她。

“我……”

“你又在说废话,我没让你解释,看起来你还不太明白——我是一个很没有耐心的人,我的脾气很不好。”布兰多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

爱若玛与他心灵相联,黑沉沉的夜空中立刻降下几道金色的光柱,几片街区的爆炸闪耀成一片。

爆炸的闪光倒映在安德莎的瞳孔深处,这个女人终于感到了深深地恐惧,世人皆以为牧树人是疯子,但在她看来布兰多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而且后者丝毫不讲道理,他好像毫不在意这个世界的生死存亡。

她畏惧地盯着布兰多深棕色的眼睛,看到那里面住着一头恶魔,鼻腔中弥漫着对方身上浓厚的血腥气息,嘴唇都有些失去血色以至于微微发白。

“龙后格温多琳为什么要那么做,你想说她有当救世主的癖好?”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想法,只因为她是牧树人的首脑,这个计划是牧树人千百年来一直在为之奋斗的目标。”末了,这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十分软弱地补充了一句:“我说的都是真的……”

布兰多却毫不领情:“我没问你这是真是假,是真是假我自有判断,你在拖延时间?”

安德莎立刻闭上了嘴,也紧闭上眼睛,内心中感到屈辱无比。

“这个计划是细节是什么,和罗曼又有什么关系?”布兰多在确认安德莎已经彻底屈服之后,才直接跳到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上。

“……那个小姑娘灵魂之内封印着黄昏之龙的一个意志,龙后希望引导黄昏之龙在她身上降临,再彻底击败黄昏之龙。”

“杀死黄昏之龙,她打算怎么做?”

“过去黄昏之龙都是将自己的意志投影到沃恩德,我们确信它一旦在这个世界实体化,我们就能找到机会真正杀死它,从而彻底结束文明与黄昏之间的对峙。”

“就凭你们?”

“黄昏之龙固然强大,但它在这个世界的载体所能够承受的力量是有极限的,就算它不顾及载体的死活,但力量也不可能在降临的那一刻就增长到极限。何况我们数千年来的准备又岂是这么简单,牧树人一直以来都在寻找神血之中的力量,为的并非是重造神祇,而是某种媒介。”

“某种媒介?”

“一种遗失的神之血脉,它可以被神民所吸收纯化,使得纯血神民拥有先民一般的力量与权限。如此一来黄昏之龙一旦想要彻底吞噬那个小姑娘,它就要面对这个世界的最高权限,等于与整个沃恩德的秩序力量与tiamat之法则为敌。”

布兰多明白了过来,原来牧树人打的是这个主意,黄昏之龙一直在与整个沃恩德的秩序力量与tiamat之法则为敌,但那是以它全盛的状态之下;但按照安德莎的说法,当它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时,会有一段虚弱期,而在这个时候龙后会想办法让罗曼纯化血脉,迫使黄昏之龙在虚弱的状态下与整个沃恩德的秩序力量与tiamat的法则全面开战。

“那个遗失的神之血脉,就是狂怒之龙阿尔弗斯之血?你们花了上千年在沃恩德种树,就是为了找到它?”

“是为了找到盖亚之血。”

“盖亚之血?”布兰多眯起眼睛,想起爱若玛的话——

‘弗德里奇是从盖亚母亲的血中生出的怪物,只要在与泥土岩石相接触就是永生不灭,它没有那么容易死。不过这些人召唤它的方法不对,它很虚弱,更不是目前的我的对手。’

但他记得弗德里奇明明是来自于狂怒之龙阿尔弗斯之血中的扭曲意念,何况盖亚之血不是还有牧树人们研究得最多的邪神,魔树芬利多斯的子子孙孙么?

像是从布兰多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想法,安德莎答道:“魔树芬利多斯早就已经彻底消亡了,我们被称之为牧树人,正是因为想要复现这种血脉,可惜不一例外都失败了。黄金之树的血脉太过淡薄,连称之为神使都太过勉强了,一年前我前往信风之环,其实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寻找传说之中的瓦尔哈拉,我们一直怀疑魔树芬利多斯原本就是一株世界之树。”

布兰多这才明白牧树人一直都知道瓦尔哈拉,不过这想来也并不奇怪,瓦尔哈拉本来就是与巴贝尔齐名的要塞。

安德莎恨恨地看着布兰多:“可惜那次机会被你破坏了,我们才不得不尝试备选方案,弗德里奇虽然是由阿尔弗斯之血所创造的,但它体内也有一部分盖亚之血,它是从两种神血之中诞生的。”

“也就是说你们早就知道弗德里奇的存在了,但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行动?”

“我们一直在寻找那个传说中的女婴,神民们最后所创造的纯血神民,体内沉睡着黄昏之龙意志的那个人,也就是你的未婚妻。”

“你在说谎,你们六十年前就找到了那个女婴。”

“我没说谎,别转头!”安德莎慌忙喊道,声音中都透着委屈:“牧树人其实在一百三十年前就知道了那个女婴最后去了那里,但直到六十年前才有机会进入最后的圣殿中。但龙后在六十年前进入了最后圣殿,并见到了那个女婴不假,可那时候却不是把她带出来的最好时机。我们必须避过布加人和巨龙的注意,还有那些庸人们是不会允许我们进行这个疯狂的计划的。”

“你们也知道这是个疯狂的计划。”

“但它行之有效!”

“是不是行之有效还两说,继续之前的问题……你们和女王陛下、还有我祖父一起演了一出戏,骗过了所有人,我就算你们花了十年的时间,可你们等了足足六十年,比半个世纪还多十年,这可不是一段可以一晃而过时间。”

“与我们整个伟大的计划相比,六十年只能算眨个眼睛的瞬间罢了,我们用了数千上万年来走到今天这一步……”

“因为你们的整个计划很漫长,所以你们就可以优哉游哉地放弃其中六十年?”

“那当然不是,龙后这么安排是有目的的,避开布加人和巨龙的目光只是其中一条,还有就是在帝国布局,为今天这个完美的仪式所准备。我们还有一些人在世界各地寻找魔树芬利多斯的下落,弗德里奇只是一个不得已的备选,它只适用于今天这样的情况,我们准备了很多套计划,以确保万无一失。”

“那也用不了六十年。”

“……一切都是有预谋的,龙后和我们一开始接触白银女王时,就在为了这一天做准备。她故意引诱女王解开那个女婴的封印,就是为了借用她的一半灵魂用来封印在那个女婴的身体中,然后我们需要等她长大,两个灵魂完全融合,那个小女孩虽然不是白银女王,但她的灵魂与性格其实深受女王陛下影响。”

“那又如何?”

“因为我们需要一个纯粹善良的灵魂来承载那个女婴的黑暗面,当她与弗德里奇的血脉融合时,不受邪神杀戮而混乱的欲望所影响,女王陛下是最合适的人选,龙后从一开始就选中了她。”

安德莎胸脯微微起伏了一下。“刚刚黑火教徒们完成召唤仪式时,龙后献祭了最后一个灵魂,令邪神弗德里奇降临在她身上,那个人就是白银女王。女王陛下的黑暗面现在与弗德里奇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等到它与那个女婴相遇时,两个人其实是拥有共同的灵魂的……”

“所以他们会融合?”

“不会主动融合,但龙后会促使其发生,那个女婴纯净的血脉会使她在融合的过程中占据绝对的主动,而白银女王纯粹的善良面也会压制住她的黑暗面,在这个过程中那个小姑娘会升华成为先民那样的存在,进而与争夺她身体控制权的黄昏之龙的意志展开交锋……”

“在实体化的过程中,黄昏之龙的力量是寄托于罗曼的身体之上的,但若它一时间得不到这具身体,就等于说它自己隔绝了自己与力量之间的通道,罗曼的躯体就像是一座牢笼,将它困死在了里面,这就是你们的打算?”

安德莎愣愣地看着他:“你猜到了?”

“我又不是傻子,或许你们喜欢把人当做傻子,白银女王对你们信任有加,你们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我们不需要信任,我们只需要计划完美地执行,总有人要为此而牺牲。”

“闭嘴,”布兰多冷冷地打断她:“如果白银女王是自愿的,那么这才叫牺牲,然而我现在只看到了欺骗和利用,你们让她毕生的理想与付出都变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你们践踏着他人的尊严与生命,却自诩为救世主?”

“可如果我们成功……”

“你们不能成功。”布兰多毫不留情地答道。

安德莎眼中露出愤怒的目光。

布兰多有点怜悯地看着她,但却毫无同情。

这位牧树人的牧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似的剧烈地挣扎起来,差点将布兰多的手挣开,炎之刃的剑锋在她雪白的脖子上划出了好几条血痕,但后者仿佛浑然未觉。

漆黑的夜空中又落下两道耀眼的光柱,安德莎发出一声犹如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住手!”她喊道:“我错了,快住手!”

“龙后打算怎么杀死黄昏之龙。”布兰多冷漠地问道。

“众神在世界上留下了最后的权限,那是我们的最后希望,只要黄昏之龙背禁锢在那个小姑娘体内,格温多琳就会启用那个权限,击杀黄昏之龙在这个世界上的实体。”安德莎大声喊道。

“那之后罗曼会怎么样?”布兰多看着这个女人,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安德莎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

看到这一幕,布兰多明白自己不需要答案了,他将安德莎向前一丢,后者轰一声撞入废墟之中,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

布兰多缓步举起炎之刃,一步步穿过断垣残壁,安德莎哆嗦着从砖石断梁之间爬起来,冰凉的剑尖已经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布兰多冷冷地看着这个女人。

“龙后和罗曼在什么地方?”

“你杀了我,”这位牧首闭上眼睛,浑身颤抖着尖叫道:“你杀了我,我绝不会告诉你的。”

“我不会杀你,我会杀了弗德里奇。”布兰多回答道。

安德莎一下就睁开了眼睛,眸子里流露出极度的痛恨:“你不能那么做,你会毁了我们的希望,我们所有人唯一的希望。”

“你们已经毁了无数人的希望,看看这座城市吧,还有那千千万万在这场战争之中死去的人。”

“如果我们不那么做,他们一样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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