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难为 番外三瑞珠

何家被抄家之后, 就剩下个空荡荡的府邸, 祖母身体不好, 小弟才三岁, 合府上下这些女眷里, 能够充的出做门面的, 就只有十五岁的大小姐何瑞珠。

在这些事发生之前, 她何瑞珠还是何大学士府嫡出的大小姐,祖父在朝中颇有威望,父亲官职也不低, 母亲出自名门,若不是她年幼时就与沈家二少爷定下了亲事,何大学士府的门槛早就被求亲的人给踏破了。

沈家出了一位即将要嫁入皇家的太子妃, 今后如无意外是要当皇后的, 这样的两家人,不论是谁, 在阜阳城中都是被攀附的对象。

而她也到了年纪就要嫁入沈家, 婚期都定下了, 太子出事, 三皇子造反, 祖父宫门口以死明志,父母亲在家上吊身亡, 何家,忽然衰败。

何瑞珠被迫快速长大, 承担起何家剩下一些人的生计, 照顾祖母,养大弟弟。

摆在她面前的,还有与沈家的婚事。

阜阳城中流传起了一阵子关于她和沈家二少爷的事,无关之人不嫌事多,何家这般后,就连外祖父家都不敢沾上来,碍于祖父当初是跟着三皇子一块儿造反的,怕会被新皇惦记上,影响到今后的仕途。

而与何家即将结亲的沈家究竟会对这桩婚事作何处理,是许多人好奇的。

何家其实也在等,婚期定下了,成亲的日子选在九月里,如今已经四五月份,早就该是下聘时,沈家那儿既没说要退亲,又没派人前来,祖母时不时念叨起这件事,是想盼着她能够顺顺利利嫁去沈家,可何瑞珠心里是清楚,这亲事成不了。

她不止一次听到过沈二夫人生病的事,也不止一回在致铭的信里看到他所立的誓,他非她不娶,两件事间,她猜想得到沈家那儿为了这婚事起的争执。

没多久,沈家二夫人便去了一趟何家。

别人都当沈二夫人是要去准备下聘的事宜,因为去的时候还抬了些东西。

何瑞珠却知道沈二夫人是来传达意思的,言词之间虽是关切何家如今的生活,担忧祖母的身体弟弟的将来,却无处不透着她和致铭不合适的意思,何家现在变成这样,她嫁给致铭,会连累他。

沈二夫人所说的话她其实都能够理解,换做别人,也许早在何家出事时就要退亲了,祖父的罪很大,即便是以死明志了,还是没人敢接近他们,她若嫁给致铭,今后在官场上,他势必容易遭人无端猜忌怀疑。

说到伤心处,沈二夫人还抹了眼泪,何瑞珠又怎么会不明白,当场就给了沈二夫人回话:“夫人的意思瑞珠明白,请您放心。”

之后半个月不到,何瑞珠却派了人将当初沈家送去何家的婚书退了回来,连带沈二夫人带去的礼也都送回来了,沈侯府的前院摆了好几箱,其中包括最初定亲时沈家送去的礼。

沈致铭知道这件事后与沈二夫人大吵了一架,跑去何家,何瑞珠却对他避而不见,任凭他怎么找,她都不见他。

沈二夫人很快为他定下了另外一门亲事,而这边何瑞珠也很快的将府邸挂卖了出去,入宫与沈嫣道别后,遣散了府里一些人,带着祖母和弟弟回了顺州老家。

回到顺州老家之后,安顿下来的也很快,尽管没有以往那样的生活,修过祖宅后,日子也能过,换了个地方祖母的身体渐渐有所好转,袁弟是要开始启蒙了,她得为他请一个好一点的先生到家里来教他。

而她还要开始学着做生意,在顺州这个河运发达,满是商机的地方,她一个女子,即便是有些头脑,要挣得一席之地也很不容易。

她还要更忙一些,这样才不会总想着他。

……

十二月的顺州和阜阳城一样冷,雪早就下了,镇上望出去皑皑一片,却很热闹。

腊八过后再有半月就到小年,铺子内的生意正红火,瑞珠在码头上已经等了有两日,说好前天得到的货迟了些时候,她担心会赶不上送过去,就在码头上等着,以便到时好有应对。

女子做生意总容易受排挤,更何况是个小姑娘,十六岁的年纪,虽说是可以嫁人了,但在生意人眼中还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见瑞珠带着一个丫鬟两个伙计在码头上等着,也赶来拿货的几个老板开始故意借题发挥。

“何掌柜,你接连几天都过来,那边都没影,这批货拿不到,我看你还是趁早将手头的单子交出来,这样我们还能及时给添上送过去,免得你到时候得罪了侯七爷。”

何瑞珠双手藏在袖中,围脖裹到了下巴那儿,迎着风雪对那几个人道:“多谢李老板关心,今儿货就能到。”

“丫头,我可是好心提醒你,今儿这天货要是能到,那咱这儿就不叫顺州了,一年到头就这俩月里最难料时间,要我说,还是把单子交给李叔的好。”

“若是交不出,我也会想办法。”何瑞珠往亭子那儿避了下,丫鬟跑去马车那儿取了暖炉塞给她,这又引了一阵笑声。

“丫头就是精贵,这么精贵在家呆着得了,跑这儿来做什么,和我们一群男人抢做生意。”笑声里,有人语气开始不对,他们自然有不满意,突然出现个小丫头,生意手段还不小,几个月里从侯七爷那儿得了好几单生意,她倒是赚了,可他们却因为她的出现少赚了好多钱,现在侯七爷有好的还先留给她,怎么能不遭人妒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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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没下过绊子,但都没成,一群男人斗不过一个小丫头,还耍暗招,这种事他们怎么会说出去。

“江老板说笑了,都是为了赚钱养活人的,我不来做这生意也会有别人,合着这么大的顺州,也不会只有你们几个,怎么能说是抢。”何瑞珠和他们说着,视线却盯着码头那儿,她心里其实也是着急的,今天若真到不了,她得想办法去把货给凑齐,可凑的总不大如意,因为这天气原因侯七爷或许不会怪她,但往后再有这么好的单子,就不会再先留给她了。

“也难怪侯七爷这么看的上她,人家可是皇城里来的大小姐,和咱们这小地方的不一样,听说还是大学士府里出来的嫡小姐,这身份,啧啧,难怪七爷喜欢。”

话是越说越难听,何瑞珠身边的丫鬟宝蟾听不下去了,正要反驳,被何瑞珠制止下来,这些生意人说的话都很粗鄙,越是与他们计较他们就会越来劲,不需要理会。

何瑞珠没理睬,到时候有人看不下去了,是侯七爷商行里的一个主事,比何瑞珠大一些,瞧着书生模样,说起话来自然也有些文绉绉:“江老板,你们无凭无据说这些,可是在污蔑与人,毁人清誉。”

“哟呵,这侯七爷手底下的人都替她说话,还说没别的关系。”江老板冲着他挤眉,说出的话恶心死人,“你是不是也与她有一腿。”

“你,休得胡言乱语!”

众人哈哈大笑,李老板还仗着自己年长教训起人来:“你一个姑娘家,早早嫁人就得了,还学人家做生意,在外抛头露面的,将来还有谁会娶你。”

“谁说她会没人娶。”

未等何瑞珠开口,他们后头传来了高亮的声音,何瑞珠神情一愣,转过身去,看着那走过来的身影有些难以置信,他怎么会来。

沈致铭走过来,到了何瑞珠身前,看着她,眼底的神情真挚的很:“不管她做了什么,我都会等她,除了她之外我谁都不娶,她走到哪儿,我就追到哪儿。”

这话在江老板他们眼中,就是个甘愿被戴绿帽,还死心塌地想要娶她的傻子。

可唯有何瑞珠知道他这些话的意思,嘴角微动了下:“你……”不是应该已经成亲了么。

天太冷了,呵一口气空气里都是薄雾,两个人旁若无人这么瞧着,把旁边那些人都当成了空气,便让人觉得无趣的很。

这些老板也就使使嘴皮子,在这码头上这么多人也不能对她做什么,如今人都不愿理睬,便露着嘲讽等自家船去了,心里头都觉得何瑞珠这单子要砸。

沈致铭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头上沾着的雪,又拉紧她围着的围脖,刚刚还是深情的,这会儿却露了可怜相:“我离家出走不回去了,你要不收留我,这么冷的天,我恐怕是要冻死在街头。”

何瑞珠望着他,眼神微闪,瘦了,也有好几天没刮胡子,但还是他,带着些微痞,又小心翼翼的,怕她赶他走,怕她不要他。

许久,她轻轻道:“你不是成亲了。”

沈致铭的神情更可怜了:“阜阳城里流传我有隐疾,你都嫌弃我,范家二小姐也看不上我,把亲事给退了。”

他说的轻松,何瑞珠却能猜想一二这其中的缘由,偌大的阜阳城,谁敢传他沈家二少爷有隐疾,怕是为了阻止沈二夫人再给他定亲,自己毁了自己的名声。

之前沈二夫人想将她和他的婚事作罢时,他也争取了很久。

而他现在又跑来顺州。

何瑞珠望着他,语气更轻了:“那怎么办呢。”

沈致铭这会儿看起来真像是个孩子,耍无赖呢:“你说怎么办,总之你是不能把我丢下的。”

何瑞珠眼眶微湿润,往前迈了步,抱住了他:“我才刚开始赚钱,养不起你的。”

“那你这儿有没有什么活计,我力气也挺大,帮你抬东西正好。”沈致铭搂住她,褪了脸上的神色,微眯了下眼,“我吃的也不多,你看我以前两个饼就饱了。”

何瑞珠笑出了声:“那我分你一些好了。”

沈致铭神情一顿,松开她,低头看着,见她笑意的脸上滑了眼泪,心疼的抹去,自己却也跟着酸了鼻子:“不赶我走了。”

“不赶了,免费的长工,不要白不白。”

何瑞珠握住他的手,又被他反握着塞回了袖口中去,她就这么看着他替她整理披风,拉起来的围脖快将她脸都捂住了,泪水滴落下来,沈致铭低下头,克制的在她脸颊上轻轻碰了碰:“别哭了,往后我娶不到媳妇,你可得负责。”

何瑞珠又哭又笑,瞪着他,沈致铭将她揽到怀里,用力的抱紧:“祖父答应了,我明年就调任到顺州来。”

是真的想他,听到他没有成亲的消息,她也是真的高兴,之前嫣儿给她的书信她都没拆,生怕嫣儿提起他成亲的事,何瑞珠见到他的时候就知道,她是放不下他的。

因为放不下,所以走的远远的;因为放不下,所以现在也不想放手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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