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之前那些大学生们看到沈小萌受伤,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其实根本就不是推卸责任?
实际上,他们是去找人来救沈小萌了?
现在,本该躺在地上的沈小萌不见了,一定是因为他们又回来了一趟,带着沈小萌去看病了吧?
王卿连忙跑去了停车场一看,原本应该停在那儿的车子不见了,地面多出了好几道轮胎压过的痕迹。
这一看就是他们把车开走了。
王卿想到这儿,心下涌起一阵歉疚。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些大学生是多么纯真善良的一群人。路上遇到她拦车,问都不多问一句地,就愿意让她上车,捎她一程。
而她,仅仅在社会上磨砺了几个月,就从原本纯洁如一张白纸,被染上了成年人的肮脏,竟用如此卑劣的心思去猜度他人!
王卿内心一阵绞痛,站在原地,认真地反省了一通自己的行为,才垂头丧气地慢吞吞往回走。
“春娇、春娇……”
耿乐贤支撑起身体,终于勉强从侧倒的车子里爬了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倒车后座的顾春娇,连忙朝着顾春娇爬去。
受到了翻车所造成的剧烈撞击,女孩此刻昏迷不醒,脑袋软软地垂在一边,殷红的血迹顺着她白皙的脸颊往下淌。
耿乐贤心中一阵惊慌骇然,连滚带爬地凑到顾春娇的面前,伸手一探,发现她还有心跳和呼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春娇别怕,我这就报警,我一定会救你的。”
耿乐贤被吓得声音哆嗦。他抬起手四下摸索着手机。
那手掌上一半的皮肉都已经被磨去,正滴滴答答地往外流淌着脓液,随着他摸索的动作,脓汁四溅。
终于耿乐贤摸索到了自己摔落的手机,他连忙按下锁屏键,手机屏幕亮起,光打在他的脸上。
他看到了手机锁屏壁纸里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他的脸。
可是……
耿乐贤的动作僵住了,浑浊的眼珠在眼眶里剧烈地颤抖着。慢慢地,他的视线顺着手机里的壁纸,看向了自己握着手机的手。
那是一只泛着诡异的青黑色,皮肉破裂剥离,露出惨白骨骼的手。
黄绿色的脓液,从那破裂的皮肉里不断地被挤出来,顺着他的手往下流淌。
是血吗?
不,不是。
耿乐贤扭过头,看向了顾春娇。
女孩白净的脸上,殷红的血迹格外醒目。
春娇的血,是红色的。
耿乐贤忽然看到了歪在一旁的汽车后视镜,破裂的镜面仍可鉴人,那碎片里倒映出他的脸来。
一张青黑的、腐烂的脸。
“不不不……”耿乐贤嘴唇嗫嚅着,发出崩溃的呢喃,“这不是真的,怎么可能?我怎么会……”
后视镜碎片里的那张腐烂的脸,也跟着嘴唇蠕动,黄绿色的脓液顺着脸颊往下淌。
耿乐贤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几秒,猛地扭过头,定定望向了晕倒在车里的顾春娇。
春娇还是活人,春娇还可以活下去!
耿乐贤再一次捡起了手机,开始翻看手机里的内容。
他记得上车之前,自己的手机屏保一直都是顾春娇的照片,可是现在却变成了自己。
这照片应该是他自己替换的,为的,很可能就是提醒自己已死的事实。
很快,耿乐贤便注意到了收件箱里的邮件,看到了第5条规则和第6条规则。
【上车前请再三确认自己的状态是否正常。上车前请再三确认同伴的状态是否正常。】
【保持清醒,千万不要睡过去。若您从昏睡中醒来就发现自己坐在车里,请务必确认自己和周围同伴此时的状态,如有记忆缺失情况,不必回忆。】
看来他的推断没有错,自己的确是缺失了一段记忆,在他缺失的那段记忆里,为了提醒自己而更换了手机屏保的照片。
只是可惜他看到的还是太迟了。
“没关系的春娇,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耿乐贤支撑起身体跌跌撞撞地扑向顾春娇,费力用已经破烂不堪的手掌掰开了车门,将顾春娇从翻倒的车里解救出来。
他用腐烂的身体背起昏迷的顾春娇,沿着公路往前走。
他要找到加油站,以及那幅关键的画。
脚底皮肉早就已经脆弱**、失去活力,每一步,脚底的肉就更碎一分。
一步一步,尸液从腐烂的身体里被挤压出来,在公路上留下长长的一条潮湿水痕。
暗淡的天幕下,公路远处的红色加油站,像是忽然闪现,又像是一直就在那儿,倒映在了耿乐贤的眼底。
而在耿乐贤走向加油站的同时,停车场里,王卿无比热情地握住了好心人的双手。
“太谢谢你了,谢谢你愿意赶来这里。”
王卿扶起趴在地上的白裙女孩,紧紧的握住了对方的双手,脸上满是感动。
“没有想到你居然来得这么快,一定是接到电话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过来了吧。”
这是多么善良的女孩啊!
仅仅是接到一个不明所以的、连地址都报不清的电话,听到了电话那头王卿的求助,丝毫没有怀疑事情的真实性,定位到了地址,就立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王卿感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尤其是当她注意到女孩那浑身的脏污。
女孩穿着一条白色的长裙,看得出来,这条裙子原本该是很精致的。裙面上装饰着重工蕾丝,裙摆宽大,看上去似乎原本是一件婚纱。
只不过现在,那些蕾丝上满是被勾破的痕迹,裙摆也破损不堪,原本雪白的布料遍布黑色和暗红的污泥。
那一头乌黑的秀发,此刻乱糟糟地披散下来,将脸也挡住了,仿佛很久没有洗过一般,发丝间凝结着乌黑的泥块。
王卿看着对方这一身风尘仆仆,握着女孩的手越发用力,无比真挚地开口:
“好姑娘,真是辛苦你了!你这一路赶来,吃了不少苦吧?”
说不准还在路上摔了很多跤,不然怎么会一身的污泥呢?
白裙女:“……”
她的胳膊不断地用力着,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将自己的手从王卿的手里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