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广陵府也不熟,就在路边随意找了看上去还不错的酒肆。
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两壶酒,就这么吃起来。
陈浪虽然表面上看着没什么,但终究是吃了个闭门羹,还被下人一顿羞辱,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憋闷的,再加上对李秀芝、果果的思念,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来回冲击,几壶酒下去,竟是有些醉了。
徐飞的酒量本就不如陈浪,但为了配合陈浪,也是一杯一杯的往肚子里面灌。
陈浪这边感觉有些微醺,徐飞则是醉的不省人事。
陈浪打了个酒嗝,招手唤来店小二,给了他一些赏钱,让他照顾好徐飞,自己出去转一圈醒醒酒,回来再带走他。
如果半个时辰自己还没有回来,就把徐飞送到客栈去。
店小二看着手中多达五十文的赏钱,欣然允诺。
陈浪走出酒肆,发现已经到了傍晚时分,街道上已经见不到几个行人,初秋的晚风刮起了地上的落叶,让眼前的景象,多了几分萧索的味道。
或许是饮酒的缘故,这一刹那,陈浪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孤独感包裹住,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想要逃离。
陈浪快速的穿过了这条孤寂的街道,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偌大的宅邸。
宅邸门口围着一群人,不时传来一声声的惊叹。
“不愧是咱们广陵府第一才子,这首诗写的真好。”
“每天都会有人来萧家这面墙上写诗,但往往活不过一个晚上,唯独这首诗,已经存在超过了三天。”
“你是不是瞎,没看到萧家已经被这片区域特意划分出来了,摆明了就是要永久保存这首诗。”
“兄台,我是外地来的,你们口中的才子,指的是谁啊?是不是那个叫陈浪的?”
“**陈浪,他一个满身铜臭的商贩,配得上才子的名头?”
“我们口中的才子,是本府名士韩奇韩老先生的高徒,柯锦柯公子。”
最后这句话,恰好被陈浪听了去。
酒劲上头的陈浪,听到这句话瞬间就火冒三丈。
因为这些人口中的韩奇,就是盛褚良让他去拜访的韩老先生。
陈浪倒是要看看,这个老梆菜的高徒,写的诗到底是何等水平。
他粗暴的推开前方挡路的人,众人虽感觉不满,但闻到陈浪身上的酒味后,还是放弃了与他争执。
酒蒙子最好不要招惹,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会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陈浪来到了院墙前侧,见到了这首五言诗。
说实话,陈浪的诗词鉴赏水平很一般,哪怕经过了盛褚良的培训,他也依旧很难分辨出一首诗词的好坏。
不过陈浪有一个别人都用不了的笨办法。
那就是把诗作与唐诗三百首做对比。
唐诗三百首,首首都是佳作,比不过这些诗的,都是**!
很显然,眼前这首诗,就是**!
虽说平仄押韵什么的还不错,但意境太过普通,并且谄媚的感觉太重了。
说人话就是,这首诗全程都在吹捧这间府邸的主人!
看来这间宅邸的主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吹捧他的诗作留下,其他诗作全部刮掉。
呸!
什么文人风骨,都是一群沽名钓誉之辈!
陈浪心里已经把这首诗贬成了**,可周围的人,还在不停的赞叹,甚至还拿陈浪之前“写”的两首诗来做对比。
众人一致认定,这首诗比陈浪写的那两首诗,要更好。
陈浪越发震怒。
赵恒那首诗就不提了,因为他对宋真宗也没什么好感,被比下去就比下去。
但你们这群酸儒文人,竟然敢说这首诗比伯虎兄的好?
伯虎兄要是知道,怕是能呕出几十两血!
老子必须要给伯虎兄正名!
陈浪在地上捡了个石头片,大步上前,在柯锦这首诗的旁边,刻下了完整的【桃花庵歌】。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落款,唐伯虎!
陈浪将手中的石头片扔到一旁,嚣张的转身离去。
然而刚走出两步,就被几个青衣小厮拦住了去路,为首那个带着帽子,是这几个小厮的头头。
他指着陈浪的鼻子喝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家老爷的院墙上乱写乱画?”
陈浪打了个酒嗝,道:“你家老爷什么人啊?”
小厮头头作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仰着下巴道:“我家老爷乃是文渊阁大学士萧郁!”
陈浪道:“文渊阁大学士萧郁?”
小厮头头骄傲的点头:“没错!”
陈浪道:“哦,没听说过。”
小厮头头感觉自己被耍了,气的破口大骂,“你这厮不识好歹,来人,把他拿下,先关起来,明日扭送府衙!”
周围的萧家下人立刻冲上来,把陈浪强行拖走。
陈浪想要反抗,但刚才那一番爆发,已经彻底耗光了他的力气,现在酒精已经完全麻痹了大脑,让他失去了意识。
等到陈浪被拖走后,旁边一个小厮问道:“要把这些字刮了么?”
“当然!”小厮头头没好气的说道:“明日请工匠来处理,免得伤到柯少爷的诗作。”
言罢,转身走入了院内。
小厮虽然回府,但吃瓜群众却没有散去,反而又一次围拢了过来。
“刚才那厮什么来头?写诗也就罢了,还故意写在柯少爷的诗作旁边,这不是摆明了要跟柯少爷一较高下嘛。”
“柯少爷的诗能留在萧家的院墙上,除了因为他是韩老先生的高足外,本身也才学过人。刚才那人,一介无名之辈,也敢在萧家院墙上涂写,还写这么多?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每年府试、院试,都会冒出来这么些个狂妄无知的家伙,但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刚才那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你别说,我也感觉见过,他是……陈浪?”
“对对对,就是陈浪!”
“那就说得通了,听闻此子不学无术,诗作全是他人代笔,明明自己就是个商贩,却又痛骂考生市侩,怎一个无耻了得。”
“先看看他写了什么吧。”
“桃花坞里桃花庵……这不是一句废话嘛。”
然而随着众人继续往下阅读,议论声也逐渐减弱,等到看完全篇,在场之人全部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