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旅人号正隐没于云层之中。
魔导舱低沉的轰鸣声之中,天蓝正瞪大眼睛注视着悬浮在风元素探测仪之上,三支一明一灭的水晶。
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拿起通讯水晶,但差一点落在地上,好不容易才将之按住,然后有些慌慌张张地向那个既定的通讯频道之中喊道:
“艾德哥哥,呼叫艾德哥哥……”
“……艾德哥哥,七海旅人号前方二十里处云层之中发现大量魔力反应,并且侦测到元素分离,我怀疑他们投放了飞翼艇。我、我不知道投放的方向,但至少侦测到先后三次,请小心,重复一遍,请务必小心……”
方鸻将火把轻轻一挥。
他熄灭了火把,光芒于黑暗之中消退,四周空间之中仅仅回荡着诗人小姐慌慌张张的声音。
“我们有客人来了,”方鸻看了看其他人,眼中带着明亮的光芒,这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之外,但还在事先设想好的计划之内。
他将手放在信息化水晶之上,一边说一边从中引出一缕光芒——那蓝色的幽光在他手套之上化为一只银色的构装体,他轻轻一握——那晶状的视讯水晶之中只有一点红芒。
他举起手来,将之轻轻向前一丢,构装体化为一线银光,穿过黑暗,消失在楼梯的方向。
而其他人也一言不发地一一取下武器。
……
空回过头看着那团燃烧的火球——它之前倾斜着从城墙之上穿过,坠入了城堡之内,将那里的建筑一侧撞开一个大洞。飞翼艇的残骸,躺在瓦砾之中,火苗又从浓烟之中升腾而起,映亮了半个庭院。
那个老猎人一把松开他,才让他缓了一口气,但还没因此而缓过神来,只坐起来背靠在城垛之上看着庭院的方向,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此时有猎人从城垛后站起来,用手扶在垛口之上向外看去,但黑暗之中传来一声尖啸,一支利箭穿过层层林冠,从垛口之间,正中前者胸口之上,那人飞了起来,像是一捆稻草一样落在地上。
“都低头,散开——”一侧传来砂夜严厉而果决的声音。
女剑士反手拔出长剑,一剑击飞了篝火之中的木柴,火星四溅之中,城头上重归于黑暗之中。
只剩下远处一半插入建筑之内正熊熊燃烧的飞翼艇的火光,远远地传来。
而猎人们齐齐弯下腰来,向身后看去。空也注视着那个方向,那个先前还有说有笑的人此刻正面色僵硬地倒在地上,目光木然地看着一个方向。而他尸体上,黑暗中正升起点点白光来。
空虽然经历过难民营的那场战斗,但还从未遭受过这么突然的袭击,一击毙命,而袭击者甚至连身形都还未暴露,这绝对是一个高手。少年的心怦怦跳了起来,握着弓的手不由出了些汗。
只是黑暗中伸来一只手,按了按他的肩膀,那个老猎人看着这个方向,目光有些镇定。“别那么紧张,年轻人。”对方开口道。
说完这句话,这个年长的猎人才向一旁看去。
“是飞翼艇,”砂夜正皱着眉头开口:“对方应该在几百米之外就离开了载具,用滑翔翼背包,落点就在外面的森林之中。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但我们还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来者不善,我们绝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他们压制住我们,一定会发起下一波攻势,小空,你去联系艾德团长。至于其他人——”
她看了看猎人们:“我们分头行动,一边去吸引火力,另一边想办法拿回主动权。”
“我同意。”老猎人当机立断,点了点头:“我们来吸引火力,你想办法找出那些人来。”
但砂夜摇了摇头:“我没有远程能力,我来吸引火力,由你们来进行下一步行动。”说完,她并不给对方反驳的机会,只看向一旁的少年:“小空,给我你的盾。”
空吞了一口唾沫,赶忙点了点头,从背后取下鸢盾来,丢了过去。砂夜一手接过盾牌,与对方目光相对,给了其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才起身来,紧贴着城垛。
她暗数一二三,然后一个箭步向前冲了出去。
几支羽箭飞了过来,从女剑士背后飞了过去,落入了庭院之中。
而老猎人看着这一幕,举起手中的弓来,低喊一声:“受赎者,自由射击。”
他们起身,开弓,黑暗之中飞来几支羽箭,两三个人飞了出去,但其他人仍松开弓弦,交织的箭雨从半空之中交汇而过。
空有些紧张地吸了一口气,看着砂夜在城头之上向前一跃,一个翻滚避开羽箭来,让箭矢纷纷落在她后面。他看了片刻,才有些慌张地从怀里拿出通讯水晶,然后才将之点亮。
森林之中一连倒下了好几个人——
猎焰没料到对方的反击来得比想象之中还快一些,他还以为这些受赎者应该很好对付才是。
“让那些新人们别冲那么靠前,我可没工夫照顾他们,”他在通讯频道之中骂了一句,然后举起弓来瞄准了城头的方向。
那些猎人已经消失在了那个方向,之前那个女剑士声东击西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但他们不会再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了。忽然之间他听到黑暗之中传来一声风响,猎焰十分机敏地侧身一让,那支箭‘咚’一声击中了那株雪松的主干,箭羽余力未消,兀自颤动不已。
箭是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猎焰吃了一惊,向那个方向的塔楼之上看去——有人已经转移到了另一个方向,这些人的反应竟然这么机敏,这大大超出了他对于原住民的认知。
那些人中有人十分熟悉他们的作战方式,是谁?
他脑海之中本能地浮现出那个女剑士的影子。
只是正当他走神的那一刻,一缕黯淡的银光,正从他身后的黑暗之中一闪即逝。
砂夜按着肩头上的伤口,血流如注,正听着通讯水晶之中传来的声音:“砂夜小姐,接下来我来提供给你们对方的位置——”
“艾德,”她开口道:“对方是弗洛尔之裔的人,我熟悉他们的作战方式。”
“那好,”方鸻答道:“你配合我一下,我们把他们找出来。”
砂夜回过头去,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只见指缝之间一片殷红。她松开手来,咬了一下牙,点了点头。
……
“二号飞翼艇开始投送。”
“二号飞翼艇分离。”
少年正低着头,有些心不在焉地扣好手套之上的每一个卡扣,戴上风镜,整了整领子,然后抬起头来,听着上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号令声。
六影看了看对方,有点羡慕对方的大神经,她低头拔出匕首来,检查了一下,又插回绑在大腿之上的刀鞘里。她一一检查了每一件自己的装备,然后轻轻吐了一口气。
不时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有些是认识的,有些是不认识的。认识的人们与他们打着招呼,“六影,卡卡这家伙最近有没有占你便宜?”“去死。”六影赏了那家伙一个白眼。
对方大笑着走开了,那些人在火炮甲板之上汇合,然后在号令声之中向前走去,经过立在那儿负责检查的官员。后者看了看他们,点了一下头,挥了挥手示意这些人可以通过。
六影看着那些人很快消失在楼梯之上。
他们是下一批。
火炮的炮窗外正闪过一道明亮的光芒,是从暴怒号那个方向传来的,六影不由自主地向那个方向看去,注视着那道划过夜空的金色轨迹——那是天火公会正在投送第二艘飞翼艇——她注视着云层之上,那火光点亮的帆影,心中一时之间有些无法理解。
仅仅是对付一支小队而已,用得上这么多公会,如此大动干戈么?就算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但这也未免太离奇了一些。
“你不觉得奇怪么?”她回头去问卡卡。
卡卡抬起头来:“奇怪什么?”
六影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不要明知故问——”她总觉得面前这家伙有时候聪明得离谱,但有时候却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正如同现在。
卡卡打了一个呵欠,眼角挂着泪花:“想那么多干什么,这是工作,只要不让你加班,要是他们让你加班的话,再来问我为什么。”
“你就一点也不好奇?”
“当然好奇了,但我更好奇你上次借给我的jk装我可以不可以晚点还?”
六影瞪大了眼睛:“我什么时候借给你那东西了!?”
卡卡一下清醒了过来:“难道不是吗,你放在床上的?”
一片红霞飞上了少女的脸颊,她紧紧地攥着拳头看着这家伙:“你什么时候进了我的房间?”
“第五小队——”一个声音从那边传来。
卡卡像是听到了救命的声音一样,赶忙一把抓起对方的手:“快,到我们了。”
“……你马上给我松开!”
赤红皇后号的甲板微微震颤着。
穿过向上的楼梯,推开舱门,甲板之上嘈杂的声音裹挟着寒风,扑面而来。卡卡冷得哆嗦了一下,这才松开自己搭档的手,“还真是热闹啊,”他感叹了一句:“我知道有些人就是喜欢看每一个人各司其职的样子,仿佛这样才显得薪酬具有价值,但其实不知道这里面多少人是在浑水摸鱼。”
“只有你而已。”六影咬牙切齿地答了一句。
少女本来还有心去质问一下之前的问题,但被一打岔,很快为眼前的一幕吸引了注意力。
停靠在赤红皇后号的甲板四周的四艘飞翼艇正在预热,他们先前已经投送了两只飞翼艇,将二十多个人送了下去。整个舰队按计划已经投送了七只飞翼艇,落点分布在整个阿尔托瑞地区。
那里输送魔力的管道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工作人员从上面走过,行色匆匆。有些人在紧急检修魔力引擎,他们穿着与其他人不同的服色,正是船上的炼金术士们。
许多人正在甲板之上列队,她几乎认得出那几个团队的名字,虽然里面的人来自于各个分会,一多半她都不认识,但那些历史悠久的团队,有好多都是从十年王朝的时代一直保留至今。
那些穿着杰弗利特红衣队战袍的选召者们,多则十数人,少则三五人,每个人都全副武装,整装待发。
虽然面前这家伙有些可恶,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挺对的——的确是有些热闹,从长夏战争之后,弗洛尔之裔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这样规模的行动了。
只是上一次他们的对手是彩虹同盟。
但这一次却只是一个小小的自由冒险团而已,这样的落差实在令人感到迷惑。
“其实是因为海林王冠。”
卡卡忽然开口道。
六影微微一怔,回过头去看着对方,这是她听到的少有的认真的回答。
“外界都传闻海林王冠在海之魔女弥雅手上,但弥雅和那个年轻人关系非同一般,”卡卡目光中映着那点亮了云层的火光,“而且多里芬的传闻中,也有提到过苍之辉的情报——”
“而且你真以为对方好对付?”
“轻视对手是要付出代价的。”
六影有些意外地看着对方,心中微微一动,不由下意识想起了发生在芬里斯的事情。那是他们被禁足之前的最后一次任务,外界很少有人知道,她和面前这家伙与那位多里芬的英雄交过手。
但六影却不明白,自己的搭档其实早有过这样的经历,但那并不是在芬里斯,而是在那场长夏之战的末尾,后来被人们称之为精灵遗迹一战的事件之中。
卡卡低下头来,看了看手中的发条妖精,那个龙之炼金术士,其实也与他交过手。
六影忽然注意到面前这家伙抬起头来,有些走神地看向一个方向,她也不由向那个方向看去,但那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你在看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
少年向那个方向收回视线来,摇了摇头:“我们去空勤组吧,看样子团长给我们分配的任何应该是找出那艘风船来,陆战队已经不缺人了。”
“你说什么?”
六影微微一怔,有些跟不上对方思维跳跃的速度。
在卡卡所注视的方向,一个年轻人同样正从他们身上移开目光,他注视着两人消失在艉楼的方向,才转过身去。“白驹,登艇了。”不远处,同伴们正在向他挥着手。
白驹过隙默默看着那些人,点点头走了过去。“在看什么呢?”有人用手肘碰了他一下,问道:“哪个分会的美女,还是其他公会的小姐姐?”
白驹过隙看了对方一下,淡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看到了一个‘天才’而已。”
“天才?”那人看了看那个方向,露出恍然的神色来:“你是说他啊,那家伙仗着有点天赋,不把公会分配的任务当回事。听说芬里斯一战之后,上面对他就有看法了,不战而逃,怯战之辈而已。”
“我听说这次不让他进陆战队,恐怕就有这里面的原因……”
听着众人的讨论,白驹过隙摇了摇头,这些不过是道听途说的看法罢了。他和那个人其实是从一个青训营里出来的。两人的成绩皆一般无二,只是他去了一会,对方去了二会而已。
他只是有些看不惯对方那个惫懒的样子,事实正和六影一样,能看得惯这一点的人只怕也没几个。只是他总觉得对方那样的态度,是在轻视他们这些人所付出的努力,那样的人凭什么和他一个成绩?
他拉开舱门,跨入飞翼艇之内,穿过狭长的走道,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那个与他交谈的人,则坐在他的正对面,两人皆拉下架子,将自己固定在座位上。
旅团的团长最后一个进入飞翼艇内,关上舱门,然后看了看在座的众人,才开口道:“各自检查自己的安全措施,目标的位置已经确定了,我们的行动会雪石堡一带展开,支援已经抵达的一团和天火公会的灭焰者旅团。”
“其实是帮他们擦屁股,”有人低声说了一句:“我听说他们请求支援了。”
“对付一帮野人也要请求支援,二会的人真是丢人,”众人低声笑了起来:“不过他们一贯如此,就是天火公会的人也这么费拉不堪,实在有些出人预料。”
所有人皆点了点头。
白驹过隙有些心不在焉地侧过头去,看了卡舷窗之外,明亮的光芒划过云海,如同照明弹一样坠向下方苍茫的大地。
他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套,一一将发条妖精从大衣之上取下来,看了看里面核心水晶储存的魔力,又一一将它们放了回去。团长走了过来,看了看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次就交给你了,白驹,对手可不简单。不过我相信你也不遑多让,你可是这几年来从青训营之中出来的最有天赋的新人之一,公会对你们的期望很大,我猜外面的人你应该还对付得了。”
白驹过隙抬起头来,点了点头。他们的目标一直以来是银林之矛,甚至还有银色维斯兰之中的那几个人,甚至连塔波利斯橡木骑士团的几个天才新人也从未入过他们的眼。
那位龙之炼金术士或许有些本事,但战斗工匠的世界从来不是仅仅靠计算力来决定高下的,他们从bbk的青训营之中走出之时起跑线便已高于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何况在第一分会历练了一年多之后的现在?
“我已经有应对对方的办法了。”他低声答道。
团长满意地点了点头,才越过他,在一旁坐下。
众人胸前的通讯水晶亮了起来,里面传来低沉的倒计时的声音:
“三号飞翼艇开始投送。”
“三,”
“二,”
“一。”
“三号飞翼艇分离。”
白驹过隙只感到微微一震,感到整个身体都有一种失重的感觉,坐下的飞翼艇像是从什么东西上脱离开来。
而舷窗之外的景色正在迅速地变幻,赤红皇后号正变得越来越远,很快四周便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飞翼艇进入了云层之内,剧烈地晃动起来。
这种古老的一次性投放装置,最早其实被用来投送龙骑士的,但后来为选召者们改造,也可以用来投送人员。
只是这毕竟不是它的本职工作,飞翼艇的失事率相当高,乘员需要在最后阶段离开船舱,用滑翔翼降落。而无论是太早或者太晚,皆会造成人员伤亡。
因此飞翼艇往往只被用来投送那些有一定经验的精英选召者,各个旅团的成员,或者是专门为此而进行过训练的,拥有风元素亲和能力的陆战队成员。
而对于白驹过隙来说,他们显然是前者,他注视着舷窗之外横翼之上闪烁的金色光芒,那是护盾正在与空气之中的风元素发生作用,若非如此,以这东西的速度早已凌空散架了。
飞翼艇化作了一道坠入夜空之中的流星。
森林之中,方鸻正抬头看着那长长的金色尾迹。
他握了一下手中的通讯水晶,低声开口道:“‘灰哨’先生,你带着其他人藏起来,来的人可能是弗洛尔之裔的旅团,接下来的战斗,你们插不了手。”
“艾德团长?”
“听我的命令,晚点我们在森林之外汇合。”他打断了对方。
方鸻摁灭了水晶,看了看脚下的尸体,那尸体之上正泛起点点的白光,它背后插着一支羽矢,上面刻着帕帕拉尔人喜欢的符号。“这是第三个,”帕克开口道:“其实我本来还有把握留下另一个的,不过那家伙太机敏了一些。”
“别太得意,”爱丽莎看了这家伙一眼:“这些人还不是弗洛尔之裔的精锐,他们的旅团成员应当还在后面,这些人看起来是他们的核心公会成员,相当于我们听雨者的精英团。”
方鸻点了点头,认同了这样的说法。
不过夜莺小姐说对方的旅团成员还没有抵达,这恐怕也并不竟然,他用手轻轻拨动了一下风镜的外环,至少在他的视野之中,就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之物。
……
猎焰气喘吁吁藏进了一间房间之内,他向四周看去,这里似乎曾经是一间书房,黑沉沉的空间之中立着许多书架,上面横七竖八地堆满了书籍,不远处是一张书桌,书桌似乎才被人翻找过,抽屉拉了出来,但没有放回去。
他擦了一把汗,注视着不远处挂在墙上的画像,胸前的通讯水晶之中闪烁着暗红的光芒,“猎焰,猎焰在么?这里是第二通讯频道,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水晶那边传来的,是天火公会的人的声音。
他其实不太想在其他公会的人面前露怯,但公会要求他们配合对方行动,其实就是进来进行火力侦查——事实与预想之中差不多,那些受赎者不难对付,在经过一番交手之后,他们便攻入了城堡之内。
在城墙争夺之中他们损失了几个人手,但对方损失更多,而且他们损失的都是第一次参加行动的新人,而对方显然皆是老手。只是一旦进入了庭院之后,后面的战斗就变得有些一言难尽起来。
那个忽然出现的女精灵一个照面就要了他们两个队员的命,其实对方的攻势说不上有多凌厉,但出现得实在神出鬼没,而且时机把握得分毫不差。
他最好的朋友,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回过身去准备反击。但不知怎么的,一束藤蔓缠住了他的手,然后那支翠色的羽箭穿过了其咽喉,带起一抹血花,让他直挺挺倒了下去。
他那时才明白,原来对方竟然是一个有德鲁伊等级的游侠,这个地方有艾梅雅的信徒倒不奇怪,可圣树守护者这样的职业不是独角兽少女的另一种说法么?
那位女神的圣女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还与他们为敌?
然后敌人就像是在他们身后生了一对眼睛一样如影随形,那个狡诈的帕帕拉尔人不时出现,用十字弓夺走一条人命。他们知道这是对方那个出色的战斗工匠的杰作,可队伍之中的战斗工匠一点忙也帮不上,并且也在之前的一场战斗之中失去了性命。
他和其他几人走散,心中料想那两人多半也凶多吉少,打开通讯列表看了看,果然看到名字灰了下去。
猎焰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他对于这样的境地其实早有预料,他们本来也是被用来完成这一切的。他默默打开光屏,将自己记录的情报输入了上去,然后点击了发送。
那上面的每一条信息,都是他们用人命的代价换来的。
做完这一切,猎焰才拿起水晶,平复了一下呼吸答道:“我还好。”
那边沉默片刻,略微有些赞叹:“干得不错,伙计,你就待在那个地方。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灭焰者旅团的每一位成员向你们致敬。”
猎焰微微一怔,忍不住心想天火公会的人的旅团的名字,和自己还真是八字相冲。
他正想开口调侃两句什么,可正是这个时候,他忽然有些僵硬地抬起头来,注视着那里的黑暗之中,一缕闪烁的银光。
而在那银光之下,黑沉沉的水晶之中,赤红的光芒,正变得无比明亮。
猎焰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
白驹过隙收起风之翼,重重地落在雪地之中,打了一个滚儿,才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花。
团长的声音已从通讯频道之中传来:“各位注意,天火公会那边刚刚传来消息,第一分队已经和我们失联了,对方的战斗力比想象之中还要强一些。各小队先彼此靠拢,注意保持联系,斥候分队可以先向雪石堡方向进行侦查。”
一张地图被传送了过来,形成光屏打开在白驹过隙的面前。团长继续说道:“这是天火公会分享过来的情报,这是他们已经探明的区域,他们要求我们在南面对城堡形成合围,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对方的人。”
旅团频道之中有人抱怨几句,他们在积分排名上与灭焰者旅团相差伯仲,甚至还略胜一筹,实在没有理由听从对方的指挥。
不过既然团长也没有意见,其他人也只能私底下嘀咕两句。
白驹过隙并不太关心这些虚名,他只看了看那地图,天火公会的人工作很细致,对方显然也拥有一个或多个出色的战斗工匠,他们在地图上标记出大多数发现过敌人,或者发生过战斗的区域,甚至第一分队的人倒下的地方,也一一标记了出来。
这样一来,对方从战斗开始至今行动的轨迹,便大致有了一个轮廓。只是这个轮廓尚且还不够清晰,尤其是在雪石堡方向还存在着大片的空白的区域,白驹过隙用手指着那些地方,心中忽然有了一个灵感:
对方是在向西面突围,他们在干掉了第一分队之后,应该已经离开那座城堡了。
他马上将自己的想法上报了上去,然后拿出几只发条妖精来,拉下风镜,右手轻轻一举,这些小东西便轻盈地从雪地之中飞起,升向夜空之中。一共是二十二只发条妖精,但这还不是他的极限。
“团长,”他一边分心操纵一边开口道:“我想办法摸清楚对方的行动轨迹,给你们提供支援。”
“交给你了。”
那边传来的信息言简意赅。
白驹过隙明白,这简单的话语之中包含着信任。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他在这个团队之中的表现,也历来对得起众人的信任。
公会将资源倾斜给他们这些人,他们自然也要对得起培养的价值,而这正是他对那个和自己一起离开青训营的家伙,最为看不起的地方。公会的每一份资源都是许多人努力的结果,任何人也不能轻易亵渎。
他将手轻轻一引,十数只构装体穿过雪松林,向着那个既定的方向飞了过去。在窄视场模式之下,他的反应灵敏至极,集中的注意力令他可以轻松分辨出从任何一个方向出现的障碍物,那十数只的发条妖精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样,在重重的树冠之间飞行着。
白驹过隙知道对手也有这样一手能力,甚至操控手段还在自己之上,比数量,自己也远远落在下风。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在这场战斗之中一定会失败——因为失败的定义,取决于他要达到的目的。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争夺第一与第二的虚名永远显得那么令人垂涎,但在白驹过隙看来,战斗工匠也只不过是战场之上的一个部分。他们要完成的并不是战胜对手的战斗工匠,而是达成自己在这场战斗之中既定的战术目的。
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因此当第一只发条妖精从他的视野之中暗下去的时候,白驹过隙就明白,自己已经抓住了对手的尾巴。
他放出了第二批发条妖精,只有四只而已,但同一时间,他让另一边的发条妖精停了下来,在地图上标记出自己受攻击的位置,并密切地注视着那个方向发生的一切。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忽然之间右手微微一动,一只发条妖精骤然之间离开了自己原本悬停的位置,向森林深处飞去。
而在这个战场的另一边,方鸻正微微一怔。
有点意思——
他心中不由自主闪过了这个想法,他看到那道暗红的光束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但并未穿透对方的发条妖精,而是在那里的雪松树干之上留下了一个金色的灼痕。
这还是他少有地攻击落空。
这让他不由想起在许久之前,在伊斯塔尼亚那处走私者的港口之外,与那个盲从者的战斗工匠缠斗时的情形,眼下的这个战斗工匠,至少也有对方的水平。
而且其操作手法,让他产生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他默默感受着这种熟悉感,心底的记忆一一浮现,渐渐重合,时间好像回溯到了多里芬发生的一切之前,在精灵遗迹之中的那一夜。
他当时也和一个来自于杰弗利特红衣队的战斗工匠交过手,两者的操作手法几乎如出一辙,只有一些细微的不同。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自己是遇上了什么样的对手。
“杰弗利特红衣队的人,”方鸻忍不住挑了挑眉头,不是冤家不聚头,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样一个时间点上,遇上老对手。他微微将‘灾星’们收回来了一些。
对方的举动让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对方背对着自己的发条妖精是怎么察觉到来自于背后的攻击的?他立刻敏感地意识到了这一点——监视网。
他用自己的发条妖精在森林之中搭建了一张‘监事网’,将每一只发条妖精都纳入一个连锁的视觉网络之中,确保它们彼此可以看到对方的视野盲区。
对方这样的举动显然并不是为了发现他们的‘踪迹’,而是为了察觉到他的发条妖精发起攻击的‘轨迹’。
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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