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去忧一行人终究还是踏上下山之路。
再次前去拜会黄山老怪,林去忧和于伯二人使尽浑身解数,始终无法打动黄山老怪生出下山入世念头。
仔细想想,若真能被三言两语轻易说动下山,林去忧又怎会在今日才见到这黄山老怪。
只当一切因果丛生,不愿便不强求。
临别之际,黄无锋决意送林去忧最后一场造化。
只见他那残破剑袍随风翻飞,那魁梧身形之下,在林去忧手中的利器天芒木,如同孩童玩具般被他握在手心。
这把木剑在逐北城时,曾被郭祭道以剑气重塑剑身。
然而,经历与周北武的那场大战后,被名刀无措砍出了好几个坑洼,致使剑身再难恢复圆满,这可让林去忧头疼不已。
毕竟天芒木极为难寻,此前他在平天山上耗费数日,试图找寻其他品质稍逊木质材料,却连一块能入眼的都难以觅得。
仿若看穿林去忧心思,黄山老怪朗声笑道:“白衣小子,老夫最后送你一场造化。”
黄无锋立于剑池之畔,凉风徐徐拂过,撩动他那飘逸白色发丝。
剑池水面宛如平镜,沉静而深邃,池中剑影重重,若隐若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清香,恰似春雨过后泥土芬芳,夹杂一丝草木清新气息。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触碰那柄天芒木剑,剑身上裂痕依旧清晰醒目。
黄无锋将剑缓缓低垂,剑尖轻轻触及池水,瞬间,一圈圈细微涟漪在水面荡漾开来。
水面波动,仿佛是在呼应他内心深处悸动。
紧接着,一道道细小的水龙卷伴随着剑鸣之声,纷纷汇聚在天芒木剑的剑身之上。
一旁的林去忧见状,面露惊骇之色。
万万没想到,这黄山老怪竟打算用这剑池为天芒木剑进行洗涤。
这该是何等奢侈之举啊!
即便身为天宁太子爷,林去忧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粗重喘息起来。
已然闭上双眼的黄山老怪,自然不知晓林去忧此刻想法。
只是用指尖沿着剑身缓缓滑动,温暖指腹抚过那一道道残缺缝隙。
在这一刻,他心境与剑意完美融合,合二为一。
周围时间仿佛都为之凝固,所有喧嚣纷扰皆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地间只剩下这把剑与他之间那独有联系。
池水悄无声息吸纳天芒木剑身上瑕疵,一层又一层吞噬着那一道道裂痕与坑洼。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剑身渐渐恢复原本光泽,裂纹痕迹也在缓缓褪去,涅槃重生。
剑池水面,荡漾起层层涟漪,波光粼粼。
那闪烁波光,映照在黄山老怪的脸上,勾勒出他脸上从容。
黄无锋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收起木剑,而后随手丢给林去忧。
剑池之畔,月光如水般倾洒而下,落在他身影之上,为他镀上一层银色光辉。
他转身,一言不发离去。
他的背影在池水倒影中渐行渐远,直至一切都归于无声。
林去忧低头,目光落在手中的木剑上。
此夜,唯有这把天芒木剑,闪烁着璀璨夺目光辉。
他朝着黄无锋消失的方向,郑重行了一个大礼。
虽然与这百岁老怪仅仅相伴了一个月时光,但他们之间情谊亦师亦友。
林去忧不知在老怪了却心事之后,是否还能有心存活于世。
不过如今,他所能做的,唯有迅速成长,以应对半年后即将到来的莽荒大军。
今日月明星稀,林去忧等人顺利下山后,便朝着北霜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
一周之后,北周北霜城。
夜幕如同一块巨大无比黑色绸缎,严严实实笼罩住北霜城。
街头巷尾,灯火星星点点地亮起,恰似夜幕中闪烁的微弱星辰,然而,这点光亮却难以驱散这浓重夜色深沉。
寒风吹过,如同一把把锋利冰刀割在脸上,发出呜呜呼啸。
街边树木在狂风中瑟瑟发抖,光秃树枝相互碰撞,发出嘎吱嘎吱声响。
城墙上,巡逻士兵身影在火把映照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们的脚步匆忙而沉重,铠甲相互碰撞发出的铿锵”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城外,护城河水在月光下闪烁冷冽光芒,宛如一条蛰伏冰龙。
北霜城有规矩,日落后便不得入城。
相较于逐北城和抗北城,从外城便能看出的辉煌壮丽,这北霜城着实只能用“还算过得去”来形容。
逐北城和抗北城高楼耸立,即便在夜晚也是灯火通明,恍若白昼,而这北霜城,仅仅只有一两座高楼,在月色笼罩下,显得格外孤单。
林去忧等人无奈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寻觅到附近一座被人荒废小城暂且凑合一晚。
这座小城原本是北霜城的附属小城,主要用于囤放军粮与驻扎部队。
可惜后来莽荒大举入侵,攻破天宁,这里沦为一片鬼城。
据说有数万百姓在此含恨冤死,阴森之气弥漫。
尽管后来莽荒军队遁走,但周围百姓依旧不愿入住此处,久而久之,这里便沦落为一座孤城。
魏伯文骑着高头大马在前方开路,于伯老练地驾着马车跟在后面,众人缓缓步入这座古老而残破的城市。
夜色中,他们身影在街巷中交错穿梭,步伐沉稳且带着一丝警觉。
魏伯文手走在队伍前方,嘴角挂淡淡微笑,然而,那笑意却难以掩盖住他眼中忧虑,早已敏锐察觉到某种不对劲气息。
“这座城,看来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芊云兮掀开马车车帘,目光投向那仿佛定格在上百年前建筑,缓缓开口说道。
“你说的倒是没错。换句话来说,自我们打下黄山宗起,就有人一路暗中尾随我们。”林去忧点头,眼神在夜空中扫视一圈,接着笑道:“不然你以为于伯为何在后半段路程放缓了马匹的速度?这里可是特意给他们挑得‘风水宝地’。”
季莫寒闻言,摇了摇头道:“早跟你说直接动手解决,省得麻烦,可你就是不听。”
林去忧满不在乎笑道:“无妨,正好与他们玩玩,顺便试试小爷我如今的身手到底如何。”
尽管察觉到了异样,但于伯和魏伯文,皆是未曾停下前行脚步,依旧继续向前走去。
残破红灯笼下,是早已人去楼空街道店铺。
偶尔,几声远处传来的犬吠划破夜晚宁静,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阵细微声响,像是某种细丝在微微振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压迫感。
“注意了。”
马车内,林去忧低声提醒道,眉头微微蹙起。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现,从街角迅猛疾掠而出。
只见那黑影手中锋利刀刃闪烁冷光,直逼马车后芊云兮背心。
芊云兮反应几乎出于本能,她迅速侧身躲避。
然而,这刺客速度更快,刀光闪烁间几乎无影无踪,瞬间便将马车劈成了两半。
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马车四分五裂。
芊云兮低呼一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去忧手中的木剑已如闪电般飞速挥出。一道凌厉剑气如雷霆般爆发而出,直击那来袭之人,随后接过芊云兮,甩给季莫寒。
“交给小爷我来。”
林去忧丢下这句话,便与那刺客厮杀起来。
于伯飞身入定,季莫寒则是接过芊云兮后,平稳落地。
“殿下的剑法,又精进了许多啊。”魏伯文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未曾料到短短一个月的光景,林去忧的剑法竟已达到如此境界。
“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公子。”于伯喝了一口酒,得意洋洋说道。
论起修为,一行人中自是魏伯文和于伯二人最高。
不过此次,他们并不打算出手。毕竟这些小喽啰般的刺客,正好留给这金贵主子练练身手,倒也是极好的。
就在此时,数名刺客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现。
黑影闪动,他们身上散发气息阴冷刺骨。
月光下,林去忧一人身影很快便被黑暗所吞噬,仿佛置身于阴云笼罩之下。
只见林去忧,一剑挥出,顿时血光飞溅。
他稳稳站定,单手持剑,犹如一座屹立不倒的巍峨磐石。
他得剑法愈发沉稳,两部剑诀交替施展,再加上九转乾坤丹药效以及那生生不息的剑意,剑气纵横,让人难以靠近。
那些刺客虽然手持利刃,但在天芒木剑锋芒之下,犹如纸糊般脆弱不堪。
几番激烈交手后,几名刺客纷纷倒地,鲜血迅速染红街道。
然而,正当林去忧稍稍松了一口气时,突然,一道轻灵身影如流星般迅速划破夜空。
那人身形如幻,手中刀光闪烁杀意,仿佛连空气都被她一刀割裂开来。
她目标异常明确,直扑林去忧而来。
“快躲!”
季莫寒冷喝一声,紧接着,一声清脆枪鸣响彻四周。
只见她手中长枪瞬间化作一道黑影,试图阻挡刺客攻击。
然而,那刺客竟只是脚步微微一顿,身形瞬间一转,如同蜻蜓点水般轻盈飘然而过,迅速躲避枪尖。
几乎在同一瞬间,她反手挥刀,凌厉刀光再次袭来。
“这个身法,好生熟悉。”魏伯文眼神锐利,长衫被刀锋挑起几分,紧紧盯着那最后杀入的女刺客,喃喃自语道。
然而,那个女子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了夜幕之中,仿佛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
她速度,快得让人无法捉摸。
突然,她的刺客刀光再次闪现,犹如一线闪电般划过夜空,那股冷寒气息,直逼林去忧心脏。
但早有准备的林去忧只是脚踏游龙步,看玩笑,林去忧可是号称“逃跑太子”,灵活闪避开来。
也是这一瞬间,近乎下意识拔剑而起,剑刃与刀锋瞬间相交,顿时激起一阵剧烈火花。
“姑娘芳名可否留下一个?”剑气纵横之间,林去忧戏谑说道。
那女子的声音如冰雪般清冷:“你该死。”
她眼中没有丝毫情感波动,冷冽如冰。
就在她准备继续出招之时,林去忧猛地一跃,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剑锋迅速逼近。
可是,那女子反应同样极快,侧身一闪,轻盈身影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只留下一阵冷冽风声。
“哪里跑!”季莫寒低声喝道,拔足向前追去。
然而,这女刺客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彻底融入了黑夜之中,难以追寻。
夜空依旧不见星辰,月色也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四周静谧得可怕,这种压抑氛围愈发浓烈。
五人站在原地,气氛倒是显得格外悠然,丝毫没有躲过刺杀后劫后余生之感。
“你们早就知道会有这么多人来刺杀?”芊云兮声音略带不满,看向那四分五裂的马车,忍不住怒骂道:“那就该注意一下啊,马车都毁了,今夜本姑娘上哪儿睡去?”
林去忧指了指街道,笑着调侃道:“天为被,地为床,让你好好感受感受小爷我曾经逃难北州时的遭遇。”
芊云兮满脸嫌弃,大声嚷嚷道:“本姑娘才不要!”
于伯在一旁悠哉喝酒,露出那一口标志性黄牙道:“这马车虽是毁了,但拼拼凑凑,还是能睡上一晚。不过最后那个女刺客,无论身法还是刺杀功力,皆是上乘。公子进城后,可得多加小心啊。”
魏伯文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那女子身法,总确实感觉十分熟悉,好似在哪里见到过,她逃跑路线十分清晰,显然是熟知地形,怕是北霜本地人氏。”
林去忧轻轻嗯了一声,随后看向那女子消失方向。
别的不说,那女子身材,**,确实很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