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知贤者】……”
看着不知从哪里走来的男子，这段记忆中的薪王并没有像后来的他一样，直接对其发起猛攻。
而只是双目迷茫空洞的看了他一眼，像是连复仇的心气都没有了。
此时此刻的薪王。
和当年失去船队的的奥古斯丁极为相似。
两位王者都失去了自己最重要、最珍惜的事物。
而且，这样惨重的伤亡，还都是因为他们的决断和行为而出现。
甚至……
薪王的处境还要更加凄惨。
奥古斯丁仅仅是失去了自己的黑帆舰队，他的【海盗公国】却依旧尚存，还有追随着他的十二使徒。
但眼下的薪王，却是连整个国家，都陷入了永恒的冰封。
可以说，他已经失去了一切！
所以，就像是当初的奥古斯丁一样。
哀莫大于心死。
便是现在薪王心情最真实的写照。
对他而言，就算是向【全知贤者】复仇成功了又如何？
【大炎国】不会因此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他的子民们，也不可能死而复生。
而这时。
旁观这一切的夏恩，却是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眼下的薪王，落入了和奥古斯丁极为相似的境地。
这件事本身……真的会是一件巧合吗？
夏恩依稀记得。
当年，奥古斯丁在惨败之后，敌人分明能在第一时间就彻底杀死他。
但对方却没有这么做，而是给了奥古斯丁一次又一次的机会，直至彻底击垮他的信心。
甚至最后，还放任奥古斯丁活着回到了【海盗公国】。
这种行为，简直就像是在肆意玩弄奥古斯丁这位海盗之王，以他的悲惨与绝望为乐。
而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薪王也同样被【全知贤者】玩弄于股掌之间。
【全知贤者】也没有直接杀死薪王，而是让活着的薪王，来承受漫长的悔恨。
这二者的相似之处实在太多。
以至于夏恩很难不往更深处去思考。
现在想来。
奥古斯丁挑战【秽司命】这件事，本身就有着诸多疑点。
身为外神的【秽司命】，怎么会出现在【七海世界】中？
还被奥古斯丁找到了祂所在的位置？
还是说。
那仅仅是一道【秽司命】的投影。
还有一种可能性。
奥古斯丁所挑战的存在，其实根本不是【秽司命】，而是伪装成它的某人。
就比如说……
眼前的【全知贤者】？
这个猜测乍一听有些不可思议，以至于有些荒谬。
但将眼下所有的信息结合在一起，却又是一种极为合理的推测。
就在这时。
【全知贤者】却用恶魔般的蛊惑语气说道。
“【大炎国】的王啊，其实你的子民并没有全部死去，而是保留着一部分生机。”
“你……想拯救他们吗？”
听到这话，薪王的眼中顿时燃起了一丝微弱的亮光。
可很快，这抹亮光就黯淡了下去。
薪王虽然绝望，但也没有彻底失去理智。
他很清楚，眼前的【全知贤者】，就是导致【大炎国】沦落成现在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
他此时说出的话语，绝不可能是什么善意的提醒。
而更有可能是一个更大的陷阱。
不过。
就算薪王没有发问，【全知贤者】却还是说道。
“让我来告诉你吧。”
“解救你子民的方法很简单。”
“那就是……”
“用你的火焰烧毁你设下的仪轨。”
“届时，火焰的力量会通过仪轨，传输到【大炎国】各地，将它们从冻结的状态中解放。”
“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闻言，薪王死寂的眼神，再度有了些许波动。
他抬起头，沙哑问道。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全知贤者】呵呵一笑：“好问题。”
他竟是也没有隐瞒，直接回答道。
“代价很简单，那就是……”
“你辛辛苦苦封印的大洪水，将会有一部分破封而出。”
“朝着世界的其他地区席卷而去，淹没那些王国与大陆。”
【全知贤者】盯着薪王，嘴角扯出一个夸张又扭曲的弧度，声音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和邪性。
“【大炎国】的子民，和世界上那些无辜者的性命……”
“你，会选择哪一边呢？”
“我对此非常期待。”
【全知贤者】一边说着，一边绕着薪王踱步。
像是只编织着大网的毒蜘蛛。
他口中说出的，更是诛心之言。
“哦，对了，差点忘了提醒你。”
“你犹豫的时间不多了。”
“只要再过半个小时，你的子民们就会彻底被【污秽秘力】侵染。”
“再也无法变成原来的模样。”
接着，【全知贤者】还不忘阴险的说道。
“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吧？”
“在被【污秽秘力】污染之后，他们的肉身将永久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不会腐烂、也不会消亡。”
“而那些身体内的灵魂，其实是清醒的。”
“也就是说。”
“他们现在，其实在注视着你的所作所为。”
“如果你不拯救他们的话。”
“你的子民们就要永生永世的被关在这样畸变、冰冷的身躯中，永远得不到解脱。”
“直到……时间的尽头！”
这番话，让原本心如死灰的薪王心中再度掀起了剧烈的波澜。
一边是陷入冰封、被转化成秽乱怪物的【大炎国】子民。
另一边，则使他为之奋斗了数十年的目标。
同样也是世界上数不清无辜者的性命。
这天平两侧的砝码，不管哪一个都有千钧之重，沉重到让人无法舍弃另一方。
而眼下。
薪王却被迫从二者中选择一个，他此时压抑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沙哑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全知贤者】笑着回答道。
“我已经说过了，我就是想看到你这样惊艳绝伦的天才，陷入彻底的绝望。”
“每当你们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就像是喝了蜜酒一样沉醉其中。”
薪王冷声道：“你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全知贤者】又笑道：“多谢夸奖。”
“那你现在，究竟要怎么选呢？”
薪王眉头紧锁，眼睛里满是痛苦与挣扎。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无尽的沉默所吞噬。
薪王环顾四周。
那些化作一具具冰雕的【大炎国】子民，仿佛正在透过冻结的冰层注视着他。
那样的眼神，像是一根根尖锐的针刺，刺得薪王如芒在背。
又像是一层层枷锁，将他紧紧困住。
但是渐渐的。
薪王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既然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那也理应由我来结束这一切。”
说罢，薪王便转身向着城市的一角走去。
不多时。
炽热明亮的火焰，便在城市中燃烧了起来，并迅速向着整个【大炎国】蔓延开来。
笼罩在整座城市中的坚冰也开始飞速融化。
而见到这一幕。
历史中的【全知贤者】则是突然怪笑起来。
“嘿！他信了！他信了！”
“他真以为那些平民还能恢复成原样？！”
“不，薪王，你什么也拯救不了！”
只见，那些从冰层中解封的【大炎国】子民，虽然暂时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但是，冰层中的【污秽秘力】已经彻底渗入他们的身体，和他们的血肉不分彼此。
眨眼间。
数名平民的身躯，陡然发生了恐怖的异变
有的长出了无数白色的长毛。
有的骨骼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巨手肆意扭曲，从而扭曲成另一幅诡异的姿态。
还有的，甚至还蔓延出了一条条滑腻的触手，怪诞的蠕动着。
它们在小镇的街道上横冲直撞，肆意破坏，发出阵阵非人的嘶吼。
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渊，让听到的人寒毛直竖。
不过。
薪王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况。
他像是本就知道，被【污秽秘力】侵染的子民，不可能会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而他现在所做的，仅仅是将他们从这种折磨中解脱出来。
这也就有了之后那场焚尽【大炎国】的大火。
而突然。
夏恩想到了另一件事。
在先前的记忆场景中，【大炎国】的百姓们都保持着人类应有的姿态，并没有转化成这样的秽乱生物。
现在想来。
这极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失去了自己身为怪物时的记忆。
或者说。
在【大炎国】平民的认知中，他们的状态是正常的，并没有发生变异。
所以呈现的记忆，才会是之前那副模样。
此时。
【全知贤者】展现出来的，可能才是历史的真相。
随着薪王的火焰越烧越旺，并向着整个国家蔓延。
【大炎国】之外。
原本被坚冰禁锢住的大洪水，开始逐渐松动起来。
炽热的火光，与冰层激烈碰撞。
刹那间，整个世界被这突如其来的冲突点亮，刺目的火光与冰冷的蓝光交织在一起。
爆发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影效果。
冰层在烈火的炙烤下，发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
越来越多的水体重新恢复了流动的姿态，并向着远方滚滚而去。
见状，众多传奇强者哑然失声。
他们都明白，这一幕到底意味着什么。
薪王为了让自己的子民得到解脱，竟是将原本已经封印的大洪水重新释放。
——这和夏恩的猜想如出一辙！
而这，也就导致【七海世界】被海水淹没。
数不清的王国与生灵在这次灾难中消亡。
也让整个世界进入了后洪水时代。
“没错，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全知贤者】刺耳的笑声响了起来。
“你们以为薪王是天选之子？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哈哈哈哈，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错了！你们都错了！”
“这个男人，其实是个屠戮了世间七**口的刽子手。”
“他所犯下的罪孽，可比我要多得多得多。”
“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却只是为了亲手埋葬自己的国家！”
虽然【全知贤者】的话语中偷换了概念，让薪王从被害者成为了加害者。
但有一句话他的确没有说错。
假如薪王没有解开部分封印，那么，整个世界就未必会被大洪水淹没，也就不会变成现如今的模样。
一时间。
不少传奇强者看向薪王的目光都有些复杂。
而对此。
薪王没有否认，也没有辩解，而是直接说道。
“这的确是我所犯下的罪行，但是我并不感到后悔。”
“倘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
“况且，【全知贤者】，那个仪轨中本来就有你留下的后手。”
“就算我不这么做，恐怕你也会掀起这场席卷整个世界的大洪水吧？”
看到薪王平静的神色。
【全知贤者】顿感极为无趣。
“没想到，直到现在你还能装作无动于衷的模样。”
“看来，这上千年的时光，也让你成长了很多嘛。”
“不过，接下来这个又如何呢？”
随着【全知贤者】再度轻轻一点。
众人面前的记忆场景，又一次开始了快进。
而最后停顿的景象。
赫然正是整个【大炎国】都被焚烧成一片焦土的画面。
显而易见。
这本应是他们先前所处的记忆场景之后的景象。
但是因为爱德华、夏恩等人的介入，导致整个场景发生了不可预知的变化。
只见，在焚烧殆尽的【大炎国】中。
遍地都是尚未熄灭的余烬、焦黑的废墟和尸体。
薪王独自一人端坐在已经坍塌的王宫中，宛若一座孤寂的雕塑。
又像是一块缄默的墓碑。
而与此同时。
位于【大炎国】各地的残魂，渐渐从废墟中涌现了出来。
它们裹挟着怨念、愤怒、不甘，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强大而又诡异的力量。
在【大炎国】废墟的上空，这些残魂相互交织、缠绕，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不断翻滚的灵魂漩涡。
漩涡中，各种光芒闪烁，还有一些难以形容的色彩。
它们相互碰撞、交融，发出阵阵低沉的轰鸣声。
【全知贤者】的旁白随之响起。
“在【大炎国】废墟中诞生的，是一头史无前例的可怕亡灵。”
“但是在最初诞生的时候，它还十分的弱小。”
“薪王完全可以趁现在将它彻底摧毁，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