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大唐监国、中书门下平章事李明探望袁天罡等科技工作者,向他们为我国科技事业做出的杰出贡献表示衷心感谢,对他们因公负伤表示深切慰问。
「李明高度评价袁天罡的科学探索精神,号召全国全民向袁天罡同志学习。
「袁天罡对此表示感谢,并认为科技发展离不开牺牲,他愿意做好“排头兵”,继续以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探索天地奥秘,为我国科技事业添砖加瓦。」
平州普惠药署,袁天罡的病房。
“通稿写完了吗?”李明问道。
首席秘书长孙延点点头:
“通稿写完了明哥,要过目吗?”
“不用,让尉迟循毓把一下关,没问题就下发各报社,明天见报。”
“好咧。”
长孙延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李明和袁老道两人。
“所以,你在渤海边发现了熊熊燃烧的天坑,认为其中蕴**‘真炁’,尝试用竹管将‘炁’引导至你的道观,结果在中途不慎发生了爆炸?”
李明面无表情地问。
袁天罡在病床上捂住了脸:
“别说了别说了。”
尽管宣传材料写得高大上,但是当事人都知道,袁天罡的这次受伤,那叫一个无厘头。
根据本人描述,李明不难意识到,袁天罡在海边发现的“熊熊燃烧的天坑”,其实是一处露天的天然气井。
至于那什么“真炁”,其实就是天然气。
袁老道对那充满玄幻色彩的神秘“炁”着了迷,觉得那蕴含了修道的终极奥秘,便动起了把它带回去细细钻研的心思。
结果一个手**,炸了。
“贫道真傻,真的,贫道只想把炁带回道观看看是怎么个事儿,却忘了它既然在坑里会燃烧,那么在竹管里当然也会烧……”
袁天罡背靠着枕头,双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李明:“……”
他真想把这个搞封建迷信的理工男脑袋掰开了,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玩意儿。
用竹管长距离运输天然气,还是从烧着火的天然气井里往外运。
没点脑洞是真想不到这鬼点子。
万幸,这次炸得不算太厉害,只是“爆竹”擦破了老袁的皮,让他受了点惊吓,没有真的在他头上开脑洞。
否则万一找矿仙人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损失大了,GDP得下滑几个点。
“那火坑在哪里?”李明问。
“在滨海道终点的海岸边,就在临榆县外边。”袁天罡正了正额头的绷带,顿时疼得他龇牙咧嘴:
“殿下您还是找人把那坑填起来吧,太危险了。”
“那坑是填不满的。”李明摸着下巴思考着。
根据袁天罡的描述,那个火坑多半是自然形成的天然气田,底下蕴藏着丰富的油气资源。
能源有了,只要能手搓成套钻井设备和内燃机,李明就能开启第二次工业革命了。
问题是,一个文科生能在唐朝的技术水平下,把那些天顶星科技搓出来吗?
恐怕就算理工科毕业生来了也不行吧。
“不过让天然气就这么白白烧掉,也太浪费了。”
作为大米拌小米吃到大的草根监国,李明最见不得浪费了。
“袁道长,能不能麻烦你动用一下你的堪舆之术,在海岸边多找几个这样的天然气……这样的天然火坑?”
袁天罡立刻警惕起来:
“可以是可以,可殿下您想干什么?”
“竹子不密封,那金属管呢?是不是可以用金属来制造不容易漏气的管道呢?”
李明咂摸着说:
“这样的话……我想用这股气来解决河北与高句丽人民的取暖问题。”
袁天罡战术后仰:
“殿下,贫道建议你仔细考虑考虑。
“贫道只是搭了几丈长的竹管,那股真炁就爆燃了。
“如果搭上几里的管子,将这危险的物事搭进普通百姓家里……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李明一愣:“袁道长你在说什么?”
袁天罡挠挠头:
“您难道不是想利用这天然易得的燃料,建立一整套管网,将天然炁送进每家每户,让他们不用烧煤烧炭,可以廉价地烧火取暖吗?”
李明肃然起敬:
“不不不,没有没有,我还没有那么大胆的想法。小李我只是想在火坑上搭个锅子煮海水制盐……”
袁教授到底是搞科研的袁教授,思想超前一千多年,略过了煤球、煤饼、煤气瓶,一步就跳到了管道天然气时代。
这是连穿越者李明都不敢轻易采用的设定。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在公元七世纪手搓无缝钢管,还得确保易燃易爆的天然气不泄露,大概有那么亿点难度。
如果真在每家每户装进这么一根“爆竹”,那可真就送瘟暖送到家,定点爆破清除了。
冉闵都没有这么高的图图效率。
当然这还是后话,大唐连搭管子的钢铁都凑不出来。
连钢铁资源最丰沛的辽东,也才刚刚勉强达到“铁锅自由”。
漏不漏气先不谈,光要生产出成千上万里长的钢管,那也属实是想多了。
“您原来想煮盐?哦,还好还好。”
袁天罡松了口气,觉得殿下的奇思妙想还是在常识范围内的。
“您一说我想起来了,贫道读过一本将汉末三国奇门遁甲之术的书,其中有一章讲到,巴蜀有天然生火的火井,武侯诸葛亮就利用此火井煮井盐。
“具体是用中心凿孔的石板盖住火井井口,在孔内**竹管,用生漆浇布缠紧,将炁导到煮盐的灶台下……”
袁教授正在侃侃而谈,李明的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好事做到底,勘探到新的火坑以后,也麻烦袁道长倾囊传授利用天然气煮盐的技术细节,我会派人协助你的。”
袁天罡嘴角一抽,只想打自己耳刮子。
贫道只是吹个逼过个嘴瘾,怎么又摊上事儿了……
…………
“哦哦!袁道长的效率好高,已经煮出来第一批海水盐了吗?
“这盐可真是……又盐又咸啊。”
过了没几天,第一批用天然气煮出来的海盐便呈上了李明的办公桌。
怎么说呢……
以二十一世纪的标准来看,这些盐“充满了历史的厚重”,又黑又涩,富含人体所不需要的多种矿物质,不如工业化精白盐的一根。
不过在唐朝时期,这样的质量虽然称不上上乘,但也足够平民百姓用了。
高粱大麦放开摁造才几天啊,连大米都得吃进口的,能调个味儿咸个嘴就行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关键是,这盐便宜啊!
古代制盐,无外乎通过盐湖或盐井里抽水熬盐,成本的大头是燃料。
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是第一位的,足见燃料的重要和稀缺。
南方地区还能利用太阳晒盐,但这条件东北不具备。
现在柴火钱老天和老袁都付过了,海水又不要钱,产出来的盐岂不是嘎嘎便宜,老百姓也能放开了吃!
“阿韦,现在市面上的盐价是多少?”
韦待价对市场数据信手拈来:
“平州和营州大约二十文一斗,高句丽再贵些。
“殿下,您是想售卖官盐,来弥补财政亏空吗?”
阿韦压低了声音:
“如果财政实在紧张,资金腾挪不开,您何不学习汉朝桑弘羊,暂时禁止售卖私盐?
“这样百姓就只能购买我们的高价盐,相当于在税收之外,又添了一道财政收入。”
李明挑起眉头,看着阿韦。
阿韦看着他。
虽然常说古代是“盐铁专营”,但这并不是绝对的。
比如现在的唐朝初年,为了休养生息,朝廷轻徭薄赋,盐是不专营的,朝廷对各盐场的“就场征税”也不重。
所以盐价还没后期那么离谱,动辄几百文一斗。
“你这主意很有想法嘛,给老百姓变相加税?”李明嘴角没有笑意地勾起。
韦待价自然听得出领导的嘲讽之意,但他觉得自己没有问题,理直气壮地反驳:
“薛延陀、河南方向用兵要钱,河北赈济要钱,给灾民采暖不让他们冻死更要钱。
“现在因为河北战乱,官营商社这季度的收益都腰斩了。除了给百姓加点负担,衙门从哪里弄钱?
“共度时艰,老百姓会理解的。等到紧巴日子过去了,我们可以再酌情降价、或者索性取消食盐专卖。”
李明完全理解韦待价的用意。
所谓治理嘛,说好听点叫“局部利益服从整体利益,眼前利益服从长远利益”,说白了就是裱糊,用辽东的资源补贴其他地区。
只是,以韦待价的做法,他本意是好的,但执行起来几乎肯定会走样。
李明点着桌子说道:
“收税难,不收更难。等衙门尝到了食盐官营的甜头,到时候还刹得住车吗?
“难道以后我的人民只能吃天价盐吗?吃饭没盐,干活都没力气。”
韦待价沉默了一会儿,反问:
“那殿下想怎么利用盐解决财政问题?
“一斗盐值二十文铜钱,价格并不算高。即使不算成本,总共也攒不下几个子儿,如何能支援河北和高句丽的财政呢?”
李明笑了:
“你啊,还是格局不够大,只盯着低买高卖的那一点小钱。
“衙门想充实财政,解决灾民采暖,有的是办法。”
这话把韦待价的好奇心勾起来了:
“什么办法?”
李明一拍大腿:
“现在的问题不是盐太便宜,而是盐太贵!
“居然卖二十文一斗,怎么不去抢?老百姓吃不起盐怎么办?”
“不行,我必须帮家人们把价格打下来,十文一斗!”
这套反向操作,直接把韦待价弄傻了。
“殿下不能这样啊殿下!二十文真的是最低价啊,否则财政要完蛋了!河北的百姓还在喝西北风,高句丽的百姓还在吃草……”
“不过。”李明慢悠悠地补充一句:
“十文一斗盐是有条件的,不是谁都能买的。”
哦?
韦待价听出了弦外之音。
“殿下所说的条件是?”
“消费者得用纸币购买。”
…………
纸币这一招,李明在担任同平章事的时候已经用过了,帮长安度过了钱荒危机。
只不过这政策虽然效果不错,但是寿命太短,跟着李明人亡(逃亡)政息了。
辽东因为远离长安,又没有遭遇钱荒危机,所以反而没有用过纸币,大部分老百姓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而李明就要趁这次财政危机,彻底扭转这种不正确的金钱观念,推广纸币的应用,让交易更便利。
同时衙门还能将货币政策完全掌握到自己手里,逆周期调节,超发一点纸币收个通货膨胀税什么的。
只不过,将纸币全面铺开谈何容易?
毕竟牵涉到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可不是一纸行政命令就能强行改变的。
虽然李明殿下亲自颁布的政令,武德充沛的东北百姓未必会直接造反。
但在哈耶克的大手之下,民间几乎肯定会对纸币政策阳奉阴违,不是借口拒收,就是诞生“黑市”之类的东西。
长安那次也是,要不是因为钱荒被逼得没办法,哪个商家会不收沉甸甸的金属货币,而收轻飘飘的纸?
等到钱荒过去、李明逃亡,你看,纸币不是立刻就沦为废纸了吗?
因此,要全面铺开纸币应用,关键是在潜移默化之中,让老百姓接受这一新生事物。
这就需要一些施政技巧了。
而廉价食盐,就是一切的关节所在。
…………
“食盐,只需十文一斗?真的假的?”
次日,一则重磅新闻在购物的主妇们之间广为流传。
“我也不知道,反正昨天的《平州日报》上是这么写的。”
“报纸上写的,做不做数啊?”
“这么大的事儿,白纸黑字,还能有假?”
“反正集市也不远,走,看看去!”
对每一文钱都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妇来说,有什么比“那边食盐半价”的诱惑更大的呢?
无非是多走两步的事。
李明取消了里坊制,开店摆摊不一定要大老远跑到东西市,所以购物非常方便。
家庭主妇们很快来到了一处官营的食盐铺子,铺子门前早就大排长龙了。
在队伍旁,不断有工作人员来回大声喊着:
“本店只接受纸币支付,本店只接受纸币支付……”
纸币?
主妇们面面相觑:
“小郎,什么是纸币呀?”
那人指指隔壁米店的隔壁:
“去银行拿铜钱兑换。”
银行老百姓已经很熟悉了,官营米店旁边必有一个,当初买国债就是在那儿买的。就算不办业务,老百姓每天买米,光看着也能混个脸熟。
她们半信半疑地去了,每人花十文钱,还真从那小铺子里买来了一张纸。
上书“十文”,为了照顾不识字的,还贴心地画了一共十枚铜钱。
用这张古怪的纸,主妇们还真买到了足斤两的盐。
“盐店直接收钱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过一道‘纸币’?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大家都很纳闷,一路喋喋不休地讨论。
李明殿下是这样的,时不时地一拍脑袋,推行一项崭新的政策。
比如取消里坊制和宵禁,也是他心血来潮搞的,当时推倒坊墙还闹出了挺大的动静呢。
没想到成效还不错,百姓生活便利了不少,商业也更繁荣了。
但是这次用纸币换盐的政策,就有些抽象了,她们一直到回家也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就这样过了几天,卖官盐的铺子照样接受纸币,银行也一直开放铜钱兑换纸币的服务。
渐渐的,聪明机智的老百姓忽然解锁了这些花花绿绿纸张的特殊用法——
为什么不用纸币来部分代替铜钱,用来做买卖流通呢?
反正纸币一定能换到盐,而盐是每个人都离不开的生活必需品。
胜在方便啊!
一贯钱有六七斤重,还特别占地方,得缠在腰上。
如果换算成纸币,几张纸就解决了,做起买卖不要太方便。
况且还不用担心分量不足、磨损这类的问题。
老百姓觉得自己很机智,除了自己吃盐以外,开始在银行超额兑换起纸币了。
…………
“哦?卖盐一共卖了两万贯,而纸币已经印发十万贯了?”
李明听取着韦待价的汇报,满意地点点头。
这相当于凭空造出了八万贯的货币信用,进度已经大大超出他的预期了。
果然,贪小便宜是人类的本性啊。
只有用小恩小惠诱导老百姓尝试纸币的好,他们才能“真香”。
而以“食盐”这个大家都离不开的商品为货币锚定物,便是这次货币改革的底层逻辑。
这也是向根据地时期“山东币”的成功经验取经。
接下来,只要进一步扩大纸币锚定的一揽子商品,就能相应扩大发行货币的基础了。
他微笑地看向一旁的房遗则。
小房的脸色显然比前几天要好多了。
他的脸色和国库里躺着多少铜钱成正比。
“怎么样,印钞机掌握在自己手里,是不是就心里有底了?”李明有些骄傲地问。
什么是印钞机……房遗则今天心情不错,便忽略了这个问题,提议道:
“明哥的办法是不错,但前线开支巨大,得尽快加速纸币在全社会的应用,我有一计。”
李明:“什么计策?”
房遗则:“取消现在以谷物和布帛为主的实物税,强制规定交税必须要用纸币缴纳,诱导农民使用纸币,如何?”
对于这个奇思妙想,李明表示:
“你建议得很好,以后别建议了。每到交税时间,农民就得集中抛售手里粮食,你是生怕粮食布匹价格不崩是吧?”
货币税最大的问题,就是容易谷**伤农。
所以李明一边对货币进行着大刀阔斧的改革,但另一边对税制改革对慎之又慎。
政令得张弛有度,不能步子太大扯到蛋。
“可前线急需用钱,十万贯根本不顶用,怎么办?”房遗则两手一摊,表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有什么?”李明轻巧地摆了摆手:“反正印钞机在外面手里,多印点钱不就行了?”
这……房遗则看向了韦待价。
韦待价也看不下去了,小声提醒:
“殿下,袁天罡煮得出那么多盐吗?万一老百姓都拿纸币来买盐,拿不出来怎么办?”
“这好办,从明天起,所有官营商店统一接受纸币支付。”李明开始了下一步计划:
“不仅限于食盐,不论是购买米面布匹、还是买农具铁锅,都可以用纸币。交税也支持纸币支付,不强制。
“这样就不怕老百姓拿所有印出去的纸币,一股脑全去抢购食盐了吧?”
两人一琢磨,还确实是这个理。
商品的选择一多,就不会有全民哄抢某一种特定商品、导致商品售罄货币崩溃的风险了。
只要货架上永远有商品,那这套以实物商品为背书的货币体系,就永远玩得转。
这不比什么虚无缥缈的所谓“信用”牢靠得多?
“纸币比铜钱方便这么多,百姓趋之若鹜,如此一来,天下的铜钱就尽在府库了!”
房遗则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首席财务官最大的快乐,就是账上的钱永远都够开支,不必拆东墙补西墙。
明哥还是够坏(划掉)足智多谋啊!
从最开始囤积居奇、倒卖宫中物资开始,他这敛财的功底是肉眼可见地一天天变强啊!
李明点点头:“是的。除了支付在外士兵的军饷、以及应对对外贸易以外,其他的铜钱我有大用。”
房遗则:“什么大用?”
李明:“融了。”
房遗则:“???”
他刚刚轻快起来的脸色,又很快垮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