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巷旁边,一家悦来酒楼。
二楼中,一名店小二穿着的少年正与一位白衣俊美公子划拳喝酒。
“五魁首啊,六六六!”
酒楼里喧闹嘈杂,二人的喊拳声此起彼伏。
姜白嘴角挂着自信的笑容,眼神明亮,每次出拳都果断有力。
柘凛风则涨红了脸,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眼神中满是紧张与专注。
自柘凛风与奕恒打了一架后,他便与姜白溜来喝酒,发泄心中的苦闷。
结果几轮下来,柘凛风输多赢少。
他端起酒杯,苦笑着一饮而尽,随后打了个酒嗝,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姜白见状,哈哈大笑,连忙扶住柘凛风,说道:“凛风兄,莫要逞强,这酒咱们还是要慢慢喝。”
柘凛风放下酒杯,笑道:“我酒量可是在北顾城是数一数二的,岂会几杯薄酒就醉了,这是酒到情深,心已醉啊!”
“好一句酒到情深,心已醉,说到我心坎了。”姜白举杯一口干,豪气冲天道。
“我说姜白兄,奕恒这个**为何叫你小贼呢,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哈哈,是有点小恩怨,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
姜白贴近柘凛风面前,悄悄说道:“这家伙就是小心眼,我不过是跟他借百两黄金花花,顺便把他的玉佩拿来一观,谁知他却把我当成仇人,穷追不舍。你说他是不是太小心眼了。”
“啊!你拿走他的百两黄金就算了,为啥要拿走他的玉佩呢!”
柘凛风同情地看向姜白,“那块玉佩他看得极重,小时候,有位小偷把他玉佩盗走,结果他硬是找了整座北顾城,抓到那个小偷,把那小偷揍个半死。”
“难怪呢!不过,放心,我溜得快,他不一定能追到我。”
姜白张开手掌,一枚残缺的玉佩出现手中,一面刻着一只九尾妖狐。
“你既然不怕那小子,那就别还给他,能让那小子吃瘪的事情,我是很乐意看到的。”柘凛风瞄了那块玉佩一眼,举杯一口干,幸灾乐祸道。
“嘿嘿,为君子所见略同干一杯。”
二人举杯同饮,一场酒喝下来,二人明明是刚认识,却像是深交五十载的知己好友。
“我说凛风兄,我有一事不明,虽然我拿走他东西,可他总不至于一见我就叫我小贼吧,明明我有名字呀!”姜白对此颇有几分苦恼,说道。
“不得不说,这家伙虽然各方面都比较优秀,但是他却有个缺点,那就是他不太擅长记住别人的姓名。所以,他既然叫你小贼了,那你就很难让他改变对你的称呼了。”
姜白笑道:“呵!我就说这小子怎么见你也叫你疯子,原来是这样,我以前见过路痴,花痴,脸盲等人,还是首次见过名痴。”
柘凛风说道:“被他叫疯子也不是第一天了,我无所谓了,来,我们继续划拳喝酒。”
“好,我们继续喝酒。”姜白正欲提起酒坛为空碗添上酒,却被柘凛风按住。
只见柘凛风弯腰从地上的空酒坛中找出一坛未喝过的酒,他一脚踩在凳子上,把酒坛放在桌上,豪言道:
“姜白兄,我自问自己酒量虽不是天下第一,但是在这北顾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即便那**在各方面都压我半筹,但喝酒方面他却不敌我,今日难得遇见对手,我要跟你决一雌雄。”
姜白眉头一挑,问道:“如何比?”
“我们继续划拳,谁输谁就把这坛酒都喝完。”
姜白嘴角微微上扬,明显来了兴趣,“凛风兄,你可不能太自傲了,今日我便给你上一课,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奕恒在各方面能压你半筹,我姜白在喝酒方面定能压你一筹。”
二人喝酒喝到此时,皆有几分醉意,年轻气盛,便想分个高低。
柘凛风又哪里知道,这姜白曾在四方客栈连喝三日,不管是划拳还是比拼酒量,竟无一人能赢对方。
这次他怕是遇见了对手。
周围好戏的酒客们见二人拼酒,纷纷围拢过来。
有人喊道:“小兄弟,我看好你,你一定能赢。”
也有人鼓劲:“年轻人,别怂,干就是了!”
“哼!别吹牛了,来吧,一局定输赢。”
柘凛风双臂一展,声如洪钟,刹那间,周围喧闹戛然而止,浑身透着一股舍我其谁的豪迈气势。
姜白神色平静,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淡淡的微笑,他不慌不忙地活动了一下手腕,轻声说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五魁首啊!”柘凛风率先出手,右手迅速伸出,五个手指张开,如同一把张开的钢叉,向着姜白的方向猛地推去。
他的手臂肌肉紧绷,青筋暴起,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姜白不紧不慢,目光在柘凛风的手上扫过,随后右手轻轻抬起,伸出三根手指,稳稳地说道:“三星照。”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自信。
周围的酒客们瞬间沸腾起来,此时,竟有人坐庄,摆起赌局来,他们纷纷开始下注。
有人看好柘凛风的勇猛,将筹码押在他的身上。
有人则欣赏姜白的沉稳,把赌注压在了姜白这边。
呼喊声、叫好声、下注声交织在一起,将酒馆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柘凛风见姜白叫出“三星照”,心中一紧,他知道,这一局,自己必须赢。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发力,手臂上的肌肉愈发紧绷,仿佛要将全身的力量都汇聚在这一只手上。
姜白依旧神色自若,他微微眯起眼睛,观察着柘凛风的每一个动作。
就在柘凛风即将再次开口叫拳的时候,姜白突然动了。
他的右手如同闪电一般,迅速变换手势,原本的三根手指瞬间收起,只剩下一根食指笔直地指向天空。
“独占鳌头!”
姜白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洪钟一般,在酒馆中回荡。
这一声喊出,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姜白那根指向天空的手指,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柘凛风的动作也瞬间定格在半空中,他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呆呆地看着姜白,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过了许久,酒馆中才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有人为姜白的胜利欢呼雀跃,有人则为自己输了赌注而懊恼不已。
姜白微笑着看着柘凛风,轻声说道:“凛风兄,这一局,你又输了。”
柘凛风咬了咬牙,脸上露出一丝不甘的神色。但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哈哈一笑,说道:“好,我输了。姜兄果然厉害,我柘凛风输得心服口服。”
说着,他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坛,仰头猛灌一口,摇头晃脑道:
“想我柘凛风在这北顾城也是天之骄子,以前事事都比那奕恒差半步就算了,如今竟然连喝酒都喝不赢他人,真是可笑至极呀!”
说罢,他又一次抱紧酒坛,喉咙滚动,将坛中酒一饮而尽。刚欲开口,只觉天旋地转,双腿一软,“扑通”一声栽倒在地,醉倒过去,不省人事。
此时,奕恒站在人群外,便听到柘凛风这句无奈的自嘲,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呀,总是这么在意输赢,可你为何要跟他比拼酒量呢!”
当他推开人群,那姜白的身影刚好从窗台一跃而下,奕恒趴在窗户旁,瞧着躺在马车顶棚上的俊美公子,一脸无奈。
姜白伸手捞起酒壶,仰头灌下一大口,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浸湿了前襟。他抹了把嘴,漫不经心地开口:“等凛风兄酒醒了,帮我带句话给他,就说他酒量不差,只可惜,运气却逊我一筹。”
“整日就知道喝酒,也不怕喝死自己!”奕恒没好气道。
姜白却仿若未闻,惬意地翘起二郎腿,酒意上头,他清了清嗓子,高声吟唱起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嗓音略带沙哑,却裹挟着一股洒脱不羁,那抑扬顿挫的声调,瞬间穿透街巷。
路过的百姓纷纷停下脚步,起初是好奇张望,紧接着,被这豪迈的诗句与肆意的吟唱所感染,竟有人情不自禁地跟着哼唱这首大剑仙李白所写的词。
一时之间,竟在这市井街巷之中,掀起一阵热潮,满城都回荡着众人的大合唱。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残阳西斜,暖橙色的余晖洒在姜白的白衣上。他的身影在喧闹声与余晖中,显得愈**缈,最终消失在那片醉人的残阳里,只留下袅袅余音,在空气中悠悠回荡。
奕恒望着姜白消失的方向,久久伫立,脸上的不耐烦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复杂难辨的神色。
“师尊,你曾言“人欲求长生术,需踏飞升台”时,怕不是也这般洒脱豪迈吧!可你为何就被妖邪所害,如今更是落得尸骨下落不明。唉……”
奕恒长叹一声后,扶起倒在地上的柘凛风,把他放在马背上,再策马扬鞭朝北顾县衙驰骋而去。
驾!
……
县衙内。
奕恒把柘凛风放在一间收拾干净的客房中,为他盖上棉被,一旁的李书瑶吃着橘子,一边担忧道,“哥哥,凛风哥哥怎么喝得这么醉?莫非是被心上人婉拒了,所以借酒消愁嘛!”
“你这个脑袋瓜子,瞎想什么呢!”
“那他无缘无故喝这么醉是为啥?”李书瑶剥下一瓣橘肉,丢进嘴里,“哎呀,这个橘子好酸。”
“他与人拼酒,喝醉了呗!”
“啊?凛风哥哥的酒量在同辈里可是出类拔萃的,北顾城谁能喝得过他?”李书瑶杏眼圆睁,满脸不可思议。
奕恒抬眸,神色平静:“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到底是谁啊?”李书瑶好奇心被彻底勾起,忙不迭追问,还顺手拿起一瓣橘肉,紧张地塞进嘴里。
“一个小贼。”
奕恒丢下这几个字,转身便往外走。
“哥哥,你这是去哪儿?”李书瑶小跑着跟上。
“找你父亲。”
“找他做什么呀?”
“问他一件事情。”
李书瑶还想再问,冷不丁被一瓣剥好的橘子堵住了嘴。
“吃你的,少打听。”奕恒撂下这句话,便快步朝远处走去。
随后,奕恒寻遍整座县衙,终于在书房找到了李知县。
“李长虫,你躲在书房里干嘛呢?”
奕恒一脚踢开书房的大门,坐在书桌前的李知县连忙把桌上的书册压住,抬头问道:“贤侄,你找我干嘛呢?”
“你躲在书房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李知县把怀中的书册压得死死的,摇头道。
“是嘛!”
奕恒伸手夺去李知县怀中的画册,一眼便看见画册上的**女子,嫌弃地丢了出去,不悦道:“好你个李长虫,竟然躲在书房看**。”
“这不最近压力太大了嘛,看一下画册,放松一下,还不行嘛!”
李知县连忙转身去捡那画册,却有一双白鞋踩在画册背面,李书瑶低头,好奇地问道:“父亲,这是什么画册呀?”
李知县嘴角不受控制地狠狠抽搐了一下,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劈手就从李书瑶手中夺过画册,语气急促又带着几分慌乱:
“不过是一本河道治理图册,你一个女孩子家,看了也不懂,别在这儿瞎掺和。”
话还没落音,他便双手搭在女儿肩头,半推半搡地将她往书房外送,“我和你奕恒哥哥有要事相商,你先去外面玩耍,别来打扰我们。”
待李书瑶不情不愿地离开,书房门被紧紧关上,李知县才长舒一口气,迅速将那本**画册藏进了抽屉深处,还特意上了锁。
他整理好衣衫,平复了下呼吸,才抬眼看向奕恒,挤出一丝笑容,问道:“贤侄,你特意找我,所为何事?”
“那监牢中的人已经招供了,是他盗取了师尊的尸首以及玉笔,并且他还告诉我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师尊棺椁里的玉笔是你透露出去的。”
奕恒一步一步靠近李知县,居高临下,咬牙切齿道:“你竟然为了五十两黄金就把我师尊给卖了,好呀,你这个李长虫,你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
李知县垂头丧气,颤声道:“你都知道啦,此事确实是我的错,你若要杀我,就杀我吧!我绝不反抗。”
“算了!”奕恒一掌拍在桌上,留下一道手掌印,“我师尊的事情就到此结束,你把那五十两黄金给我。”
李知县抬头,可怜兮兮地说道:“那钱之前给城中乞丐施粥以及用来抚恤阵亡的捕快与士卒,如今还剩五两银子,我这就给你。”
李知县从怀中掏出五两文银,放在桌上。
奕恒一手把银两抓去,在转身离去之际,手指翻飞,有道真气流转。
只见李知县身前的案桌被无形的真气斩成碎片,他捧起那本珍藏的**残片,痛哭流涕。
恨声道:“臭小子,我这本画册何时得罪你了,你要把它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