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被叔父赶出家门是在距离十三天即将过年的时候。
他用一根小腿粗的棍棒,打了我七十六次,用脚踹了我十九次,用巴掌扇了我二十三次,说我是个扫把星。
我没有求饶,也没有低头,因为从小我父亲告诉我,一个男人,就要像鹰一样,哪怕站着死,也绝不跪着生。
我叫林三七,曾是一名猎人,还是一名贼拉牛逼的猎人。
老家是在内蒙,小时候听爷爷给我说过,我家祖上数代在元朝时期,都是专业给朝廷训鹰的,官职最高上过三品。
甚至我现在手腕上带着的一串檀香沉木手串,听我爷爷说是曾经的蒙古大汗——蒙哥,赐予我家先祖的。
怎么说呢!也算是曾经阔过……
在我十四岁生日的夜晚,那天雨下得特别大,中间夹杂着一声声炸雷,我父母当晚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这封信没有署名,没有地址.......
看完信以后,我父亲皱着眉对我母亲说:“你怎么看?”
母亲表情恍惚摸着我的脑袋轻声呢喃:“该来的总归会来的!”
我当时不懂为什么父母会说这样的话,只是傻傻地看着他们。
我父母看完信的次日,他们就在我寄存在同村的一个叔父家里,并且留下五千块钱,然后运上新疆,在离开的时候,他们只告诉我,一个月后回来。
三个月后,我的父母再没有回来。回来的,只有那一串沾着鲜血檀香沉木手串……
因为没有了钱财的支持,这个同村的叔父从最开始的笑脸相迎变成后来的恶语相向。
不过,或许是在少年时期,我就亲眼见过人性的善变与丑恶;这也让我后来的十数年时间里,都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人的罪恶和狡诈,或许就连林子里的那些冷血的野兽都望其项背……
......
1990年年末,我最终还是变成了一个孤儿,一个乞丐,一个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的丧门星。
也就是在这一天,我离开了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子,朝着未知的世界,蹒跚而去。我离开的时候只带了两件东西。
除了那个祖传的檀木手串,还有一枚我父母在我十岁生日时,送我的一枚鹰哨。
依稀记得,这个带血的檀木手串,是我趁着叔父熟睡的时候,从柜子里偷出来的;不过,这本身就是我的东西,也算不得偷。
拿回自己的东西,算偷吗?
那年冬天很冷,雪也很大,我迎着风雪漫无目的走着,饿了就吃雪,渴了也吃雪。
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我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在路边遇到了一辆运猪的东风牌货车,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我爬了上去。
一路上摇摇晃晃,我也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不知道自己来到了哪里。
只是听到附近有人声的时候,我跌跌撞撞爬出了货车,然后来到了一个我从不认识的广场。
其实现在想想,如果不是这辆载着猪的小货车,或许,我早就我死在了那一年的冬天。
这个广场很大,但人没多少,我又饿又困,随便找了一个角落,蜷缩着身子,沉沉的睡了过去。
......
后来我知道,这个广场是首都的下沉广场;也就是在这里,我遇到了我的第一个贵人——东家!
到达这里的第二天风雪就停了;我当时饿的皮包骨头,眼前都起了飞虫,并且老是一明一暗。浑浑噩噩的时候,看到下沉广场上叽叽喳喳的鸽子。
或许是玩心大起,我开始吹起了鹰哨。(鹰哨:鹰具口哨,主要用于训练鹰隼,呼唤鹰隼用的。)
把这些鸽子吓得扑腾,像是一群老母鸡找不着北了……我则是看着这群鸽子的傻样,呵呵直乐。
现在想想,当时真是太傻了,人都快饿死了,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但,也就是在我发笑的时候,忽然间,一个纤细的阴影压在我的身上。
疑惑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穿着休闲服,带着墨镜的姑娘;这个姑娘大概二十多岁,穿着羽绒服,饶有兴趣耳朵看着我。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这位姑娘率先摘下眼镜,蹲下身子用好看的眸子盯着我。
“你会吹鹰哨?”
我一愣,但还是点点头。
“林泽天是你什么人?”
我怔怔地看着她,回答:“我爹!”
“你叫什么名字?”
“林三七!”这是我和东家见面的时候她首先问的我三个问题。
并且在我回答之后,东家当时的表情没有变化,而是在沉默半晌后。
她站起身,伸出手轻声对我说。
“跟我走!饱饭,金钱,权利,女人我都可以给你!”
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注视着她半天。
最终摇摇头。
“不够?”她一愣,挑起眉头。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理会她伸出的手,反而努力挣扎地站起身子,很长时间之后,我才摇摇晃晃地站定她的面前。
看着她,我无比认真地开口:“我要……睡你!”
我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没有任何觉得自己是在说大话。因为我父亲还告诉我,一个真正男人,就要睡这个天下最好看的姑娘,而她,就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她那双温柔的眼睛注视着我,似乎可以驱散所有的冰冷还有黑暗,带领我,不停地走向光明,温暖的环境中。
然而,在听到我这样说之后,东家没有生气,也没有嘲讽,更没有反驳。
反而是平静点点头,笑颜如花朵,她柔声说道:“希望,你以后还能记得你说的这个话!!!”
这就是我跟东家认识的全过程……
当年我跟着她之后,她并没有直接给我金钱和女人,而是请我吃了驴肉火烧,然后呢,又驱车几个小时,将我带到了她的狩猎场。
没错,东家手中有七个狩猎场,分布在全国各地。
那年头儿,有钱人都喜欢打猎,而东家的狩猎场,就是为这些有钱人准备的。而这些狩猎场里面的猎物,都是东家手底下的猎人去大山里抓的,然后再放到这些狩猎场里,模拟出打猎的场景。
到了最近的一个林场,东家把我交给了她手底下一个叫做老沉的猎人,
这个老沉大概五十多岁,胡子拉碴,一说话就是满嘴的酒气……
最开始,在得知东家让他带我的时候,老沉满脸不情愿,说我就是一个毛头孩子。
可是随着东家告诉他,我的父亲叫做林泽天……这个叫做老沉的猎人,最终默默把我收下了。
……
老沉呢!是个老猎人,还是一个标准的老猎人,经常披着军大衣......
而一个标准的老猎人一生只酷爱两种东西。
酒和女人!
为什么呢?因为老猎人有时候在进入林子里打猎,短则半月,多则数月,非常苦闷,终日只能与山林野兽为伴,这种情况,就需要酒来解闷。而从山里出来之后呢,就是醉酒逍遥游的时候了。
而老沉,他对女人也有一种近乎魔怔的痴迷。
年过五十,依旧是夜夜笙歌……
并且他也给我找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但是都被我严词拒绝。
甚至我告诉他,我要睡的姑娘,最次都要是东家那样的……
而听到我这样说,老沉哈哈大笑,说我在白日做梦。
我没有反驳,只是在心里呢喃,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时间总归过得很快,我已经来到了林场三年……
在这三年的时间里,老沉教会了我很多道理,也教会了我很多捕猎的技巧和禁忌。
甚至,还有使用各种枪支……
说来奇怪,哪怕他教了我这么多,但却从来不让我喊他师傅。并且,他还告诉我,这个世界,没人能做我的师傅。
当我问他,是怎么和我的父母认识,问他知不知道我的父母是怎么死的,老沉师傅只是沉闷告诉我:上一辈的恩怨,不应该留给下一辈……
我没有反驳,也没有再询问。
但是心里,我还是给自己立下了两个目标。
第一,找到杀害我父母的凶手;第二,睡了东家。
在林场的三年,我见到东家的次数很少,她几乎不来林场,每次别的林场需要具补充猎物的时候,她就会给老沉传信鸽,而接到信鸽之后,老沉就会带队前往长白山再或者是大兴安岭……
并且一去,短则一个月,长则半年。
其实,我对东家了解的很少,老沉和林场的猎人也是。我们只知道她是个女人,而是手眼通天,黑白两道都卖她面子,至于别的,我们并不知道。
甚至连名字,我们都不知道。
在我初来林场的时候,东家送了我一只幼小的鹰隼,此时已经被我训练得亭亭玉立,眼神犀利,毛发光亮……
我给它取名大寒,主要是因为,东家,是在大寒时节收留了我!.
十七岁生日,这天下午,老陈将我带到了林场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带上我,有四个人。
看到我之后,所有人都是满脸笑意的看着我。
其中一个老猎人更是对我说:“林娃子,准备好了吗?嘿,三年的时间枪打得准不准啊,套子下得怎么样啊!”
我心情有些激动,因为我知道,当我踏进这个会议室的时候,就证明我有资格跟老沉师傅,和这些老猎人,一起进入到这一次进山打猎的旅途中了……
不再犹豫,我啪的来个军礼,然后冲着几位老猎人说道:“时刻准备着!”
这几位老猎人哈哈大笑。
就在这时候,老沉伸出手,众人顿时安静。
老沉看着我,声音沙哑的说道:“林娃子,其实我本来不打算这次带你进山的,你年纪还小,还需要时间历练!不过,这次是东家建议带上你的!”
“东家?东家也会一起去?”我心中一喜,惊讶地说道。
“嗯!这一次,是东家亲自带队!”老沉面色复杂的说道。
这就让我感觉奇怪。
因为,按照这三年我的了解,每次去山里补充猎物,都是老沉带队的,这次,东家怎么亲自带队了?
就在我思考的时候,老沉突然怅然若失地对我说:“林娃子,你应该考虑一下!有时候,进了这个老林子,就如同进了黄泉路,一辈子,就没法回头了!”
我摇摇头:“我考虑好了!老沉师傅!”
最终,老沉师傅只是看着我,重重点头,什么都没说。
其实,有句话,我没给老沉师傅说。
那就是,当我在三年前的冬天被东家救下之后,我的路……早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剑以配好,出门即是江湖。
天空中,一声尖锐的鹰隼声悠扬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