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二百三十六章 腰剑沂水平泼贼

温敦浑玉觉得自己似乎是作了一场梦。

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明明自己所率的都是精锐,明明对方都应该是一触即溃的农民军,明明自己的决策从头到尾都没有问题,为什么就全军溃散了呢?

他是从哪一步就做错了?

是从在没有击败天平军,就决定孤军深入的时候吗?

不,那时候再与天平军死磕已经毫无意义,就算将天平军覆灭,也无法再进取侧击忠义军。温敦浑玉只能或撤或进而已,没有更多的选择。

是再早一些,决定与天平军大战一场,而不是直接绕路的时候吗?

不,天平军是贼军,而根据这些年在山东的经验,贼军都是废物,若温敦浑玉不敢去碰一碰,他也不要领兵了,回家抱孩子吧!

那是更早之前,决定以偏师侧击忠义军的时候吗?

不,只要武兴军还要绕过那片要命的丘陵地带,从侧后夹击忠义军,就一定会要有偏师绕后的。

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的错?

浑浑噩噩之间,温敦浑玉却见眼前一片波光,却是已经随着慌不择路的溃兵一起,来到了沂水之畔。

见到这一片水色之后,温敦浑玉终于回过神来,然而他却没有整军的意思,却是立即想起一件事来。

东平府多水泽,著名的水泊梁山就在东平府境内,而当时武兴军的驻地就在一条小河旁,当时收到枢密院旨意的时候,武兴军众将正在河边整训。

原本以为是调动他们去与契丹人撒八死磕,或者作为全军先锋攻打宋国,所以武兴军众将都十分紧张。

然而听说是来攻打山东贼军之后,众将纷纷松了一口气,在军议上,虽然因为仆散达摩之败而提起了一些小心,但更多的是因为那个九月十日的时限。

至于能不能摧枯拉朽的打败这伙子自称忠义军的贼人,难道还有什么疑问吗?

现在想来,如今的祸根正是那时候种下的。

其后武兴军第一猛安的先锋进军,徒单章的冒进,六个谋克的全军覆没,都是因为小瞧了这伙贼人。

其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若不是徒单章身死,第一猛安就不会伤亡大半,残部就不会拔队斩军法所整肃,从而一时间失去了战力。

那么此次绕后就会由第一、第二两个猛安来做,第一猛安无论人力畜力都要高过第七猛安一截,以两个顶尖千人队的战力,说不得当日就能将天平军一举击破,顺道将莒县收复了。

所谓一步错步步错,就是因为在一开始小觑了敌军,才被敌军所趁。并且随着判断失误,而使全军不停的犯错,到了此时终于彻底颓然,两千儿郎困于死地,求生不得。

错了啊!错了啊!朝中诸公和武兴军诸将都错了啊!无论忠义军还是天平军,都不是普通的匪兵!

他们是精锐,是可以攻城略地的精锐,是可以与金国正军野战决胜负的精锐!

虽然厘清了所有因果,但温敦浑玉却没有任何高兴,相反,他复又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之中。

这样一来,岂不是不止是第二猛安已经无救,乃至于整个武兴军都已经危险了吗?

“将军!”

“将军!”

有亲卫焦急的呼唤声传来,让温敦浑玉稍稍回神。

“将军,现在该如何是好?”

温敦浑玉从马镫上站起,环视四周,却绝望的发现,金军之所以停止了逃窜,是因为忠义军与天平军已经从三面围上,将千余金军堵在了沂水的河滩上。

到了此时,有些金军被激起了凶性,向着围攻而来对忠义军奋力搏杀,然而失去军官指挥的情况下,这些散兵游勇迅速被斩杀当场,在最大的一股百人小阵被击溃之后,金军再也组织不起反抗力量,乱乱哄哄的向后撤退。

有些军官也依旧在试图组织反击,然而在三面围攻环伺,自家兵马散乱的情况下,只能一步步被逼到滩涂深处。

沂水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整修清淤了,靠近官道附近还好一些,越是靠近河中,越是淤泥堆积,难以行进。

金军只能舍弃了陷进淤泥的战马,脱下行动不便的铠甲,扔掉碍事的长兵,几乎是赤手空拳的狼狈逃窜。

温敦浑玉勒马在了一处硬实地面上,环顾四周,惨笑了一声:“你们各自逃散吧,如果有熟识水性的,就从河中逃生,如果有自持勇武的,就从正面冲杀出去,莫要再管我了。”

亲卫们面面相觑,还要再劝,却见追军停止了脚步,驻足在这片烂泥滩之外。

忠义军与天平军甲骑下马列阵,而赶来的忠义军步卒中,有数十人越众而出,大声喊道:“弃兵不杀!降者免死!不降者杀!”

“不降者杀!”

“不降者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义军中仇恨深重的缘故,所有人几乎同时忽略了前两句,而着重喊出最后一句来。

金军被堵在滩涂上,尽皆悚然,不少人开始回头看向自家将主,想要得到指示。

然而温敦浑玉还没有有所反应,忠义军却先按捺不住。

“一群小婢养的,还敢给老子在这里拿腔作势,神臂弩手过来,不,弓弩手全过来,给俺**这群**!”

张丑脸色狰狞,大声呼唤。

很快,就有二百余弓弩手汇聚起来,并且端起了神臂弩,开始冲着金军攒射起来。

脱下盔甲的金军也是肉体凡身,他们拥挤在一起,在强弓硬弩的射击下,犹如狂风中的麦田一般,齐刷刷的倒了下去。

“**姥姥,这沂州子想要独吞功劳!”张小乙为了在滩涂上作战,已经下令一百多亲卫甲骑卸掉裙甲与披膊,只着两裆甲。然而见到有人已经开始动手,这厮也按捺不住,直接扯掉了上半身衣服,露出布满鲜花刺青的上半身。

张小乙抖着雪白的腱子肉,举起麻扎长刀大声吼道:“把这些狗奴斩尽杀绝!”

说罢,这厮直接向前冲杀而去。

仿佛是某种信号一般,围拢上来的义军蜂拥向前,仿佛刚刚的劝降只是过了个形式一般。

金军胆气已丧,又遭遇勇将带头的四面围攻,一时间更是军心大乱,不少军士根本顾不得自己会不会水,直接就跳进了身侧大河中。

反身而战者,寥寥无几。

武兴军如同之前许多被他们击溃的农民军一样,慌不择路,溃不成军。

温敦浑玉仰天长叹,抽出解腕尖刀,刚想要抹脖子,却又对身侧亲卫说了一句:“你们赶紧逃吧,如果能回到武兴军,就告诉都统,我温敦浑玉对不住他。”

就这么说话的工夫,一把沾满血肉的麻扎刀就横着飞了过来,击在温敦浑玉胸腹上,将其打落下马。

温敦浑玉的亲卫却没有第一时间援护,而是四散杀去,却复又被蜂拥而来的义军斩杀当场。

温敦浑玉跌落下马时头先落地,脖子似乎摔断了,躺在地上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眼睛余光见到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走了过来。

“想自尽?!你他**现在想体面了?耶耶还能便宜了你?”

“小乙哥,这厮有出气,没进气了!”有军士大喊。

张小乙大声骂了句晦气。

“不能便宜这厮!扒光他!长矛都来,戮其尸!别他**把他脸弄花了!”

“尊令!”

“好!”

在军士们的欢呼声中,武兴军第二猛安、第七猛安两千人被忠义军与天平军合力,围杀在了沂水之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