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慎言有些担忧的说道:“统制郎君,后方好像有金贼绕过来了,咱们需不需要多留些兵马驻守?”
刘淮已经披上了盔甲,摇头说道:“何伯求既然说了还可以坚持一日,那就相信他还能坚持,等到破了当面金贼,再回头处置后面的小股金贼也不迟。”
见罗慎言依旧有些疑惑,刘淮解释道:“金贼已经分兵摸到了我军身后,然而你看正面,还是由签军打头阵。当然其中必然混着不少正军,可这足以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金贼前后其实并没有呼应,信息不畅。我猜测,金贼只是大略约定了时间,今日虽是全线进攻,却只是试探而已。
一旦咱们露出些许颓势,或者姿态保守一些,说不得就会让金贼觉得那一股绕后贼军已经开始攻我军后营,而我军已经力竭,从而全线压上。
因此,今日必须得用尽全力打出去,方才能让金贼觉得我军还有余力,从而继续等待绕后的金军夹击,而不使用全力。”
罗慎言听到一半的时候就连连点头。
这也是这几日前军一直在执行的策略。
须知道,前军一共只有两千六百正军,算上王雄矣的八百步卒也就只有三千四百人马。
武兴军可是一个满员万户的规制。
如果蒙恬镇国真的横下心来,也不管伤亡几何,拼了命的正面怼过来。不顾及死伤用正军日夜不停的攻营,那么刘淮固然能依仗营垒给武兴军以极大的杀伤,但最终还是被击败。
到时候武兴军可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几千骑兵在临沂县平原地带肆意奔驰,别说忠义军,加上天平军都够呛能拦得住。
所以,前军防守的总思想就是不能而示敌以能,以坚决的主动出击,使武兴军产生战略误判,让他们以为忠义军主力大军全在这一线,从而使得蒙恬镇国不敢将兵马全部压上。
此时不过做的更加决绝一些罢了。
罗慎言叹了一口气:“天平军打的这是什么仗?三千人扑过去,竟然还让金贼绕了过来?莫不是这大青兕看起来盖世豪杰,实际上是个银杆蜡枪头吧?”
一旁的王雄矣说了一句公道话:“这倒不怪辛五郎,金贼多马,如果铁了心的不打仗,只是绕行,天平军没有任何办法。如果辛五郎有心杀贼,说不得正在后面狂奔来援。”
刘淮突然想起辛弃疾那些豪放诗词,又想起他现在拼命追敌的狼狈姿态,不由得笑出声来。
乐了片刻后,刘淮扶着腰带说到:“我父援军最迟今日傍晚就到,今日不留余力,狠狠打杀金贼威风。刚刚接到通报,王五郎与石七郎在山寨那里打的热闹,咱们也不能落于人后。”
说着,刘淮开始发布正式军令:“王雄矣,庞如归,你们率本部八百轻卒,从东门出击,侧击金贼。”
“喏!”
“罗慎言,你率五百长枪甲士,从正门正面压上。”
“喏!”
罗慎言所部共有八百长枪甲士,却已经有些伤亡,而且因为一直在出战,已经疲惫,所以出战的只有五百人。
“张白鱼,你率三百甲骑在最后,着机参战。注意,若没有战机,要节省马力,不准冒进。”
张白鱼也拱手应诺。
甲骑的伤亡主要还是在围杀徒单章时产生的,虽然夺取了许多战马,会骑**山东好汉也不少,但甲骑这种技术兵种,还是得经历许多训练才能成军。
三百甲骑,这也是前军甲骑营倾巢而出的人数了。
“李火儿,魏昌!你二人作留守,看住大营。”
副统制李火儿拱手应诺,魏昌刚要说什么,却又被刘淮瞪了一眼,慌忙低头,口称遵命。
如果说甲骑营是因为伤亡而减员,那么魏昌所刷领的神臂弩手就是因为器械大量损坏而无法出战了。
倚城而战,弓弩为先,这几日作战中,神臂弩手射出了大量的箭矢,虽说箭矢可以回收,但神臂弩的寿命也大大下降,不少神臂弩的弓身已经开裂,弓弦也不够了。
根据宋国的传统,神臂弩手往往还背着一杆麻扎刀,弩矢射完之后,还可以拔刀作战,客串一把校刀手。
可神臂弩手毕竟是技术兵种,刘淮也舍不得将其派进战场绞肉。
这次前来支援的中军带着大量备用神臂弩,只要辎重队能安全抵达,这支神臂弩手就能继续上战场作战。
前军的统领官们各自回军,在金军越过已经被尸体与杂物填平的第一道壕沟后,前军营寨中,鼓声与角声大作,两道营寨大门洞开,长枪如林,五百甲士列队而出,就在金军的面前缓缓列成了横阵。
“放矛!”有军官大声命令道。
“杀!”
“杀!”
“杀!”
喊杀声中,第一排与第二排的长矛放平,直指向前。
签军当即就有崩溃的趋势。
但在武兴军督战队的威逼之下,近千签军还是拿着简陋的兵器,呼喊着谁也听不懂的口号,哭嚎着冲了上来。
在枪阵之后的刘淮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但还是下令:“推!”
兵凶战危,谁也没有办法。
“推!”罗慎言大声下令,身侧战鼓声猛然一变,号角声同时响起。
“进!”各个都头举起了小旗,向前一指,长矛阵如同一面墙一般向前推去。
蜂拥而来的签军既没有盔甲,也没有重型长兵,根本无法荡开长枪。前排人想要止步,却又被后面之人推着向前,直接撞在了长枪上。
在被刺倒数十人之后,前军彻底大乱,四散而逃。
就在这个时候,签军之后突然升起几面旗帜,隐藏在其中的武兴军迅速集结起来,以四散奔逃的签军为掩护,从两翼向着枪阵夹去。
有一名武兴军蒲里衍异常悍勇,干脆带着十几人绕过枪阵,直扑前军大营依旧洞开的大门,试图将其夺下,以立大功。
应该说这十几人得手了,但也只得手了一瞬而已。
他们几乎毫无阻拦的进入了大营,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发现了为什么没有军士把守大门了。
张白鱼所率的三百甲骑整装待发,正在狞笑着看着冲进来的金军。
片刻之后,逃得最快,已经快摸到营门的金军被战马撞飞了出去,口中鲜血还没有喷涌而出,就被后续甲骑轮番踩踏。
张白鱼匆匆扫了一眼战场形势,一勒马缰,直接带着甲骑去了战场西侧。
彼处正有百余金军刚刚迂回到枪阵左翼,还没有站稳阵型,就被张白鱼率甲骑践踏,在枪阵与沂水间狼狈逃窜。
绕到右翼的金军同样没讨得好,八百轻卒从东门跑着小步而出,其中三百人直接在庞如归的带领下,向着金军冲杀而来。
这四百金军如同上赶着自投罗网一般,陷入了被夹击的位置。
至此,一千多金军全部溃散,向后撤去。
就当刘淮犹豫着是不是见好就收的时候,突然有一人从营中驱马奔驰而来。
刘淮仔细看去,却正是忠义大军右军副统制李秀,其人手中还拿着一包物什,马上还挂着两颗人头。
刘淮也不意外,直接在马上大声说道:“绕后的金贼如何?”
李秀气喘吁吁的说道:“两千金贼,一战而没。”
刘淮心中一喜,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我军还有多少人可以即刻参战?”
李秀感叹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当即回应:“中军来了两千步卒,三百甲骑。右军来了一千八百步卒,二百甲骑。何家庄的民夫也有一千多可用,何三爷说可以当作轻卒参战。
正军刚刚只有甲骑参战,伤亡不重,只是有些疲累。天平军有三百多甲骑长途奔后参战,已经疲惫不堪;何三爷那里的轻卒也大战了一场,只能作为后备兵马。”
说罢,仿佛有些紧张,李秀吞了吞口水说道:“今日大战还有个极大利处,魏公说他有些心动,但具体该不该打,还是由统制郎君来决定。”
不得不说,刘淮的确是狠狠的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