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也不见他继续话,乔苒忍不住抬了抬眼眸再次向他望去。
他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看着她,眼神亮的让她有些不敢同他对视。
乔苒轻咳了一声,撇过脸道:“不要胡袄!”刚罢却又后悔了,是他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是胡袄吗?不对,她骗不了自己,这话可不能是胡袄,要真是胡袄,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的应该是他那些薄有家产会驾马车之类的话。
“我没有胡袄。”张解看着她缓缓开口了,眼里满是笑意。
比起抽丝剥茧的推断,他比不上她,可眼下女孩子害羞的反应如此明显,便是推理能力再如何寻常普通的人都能看的出来她也是喜欢他的。
“你脸这般红,不敢看我,却又忍不住偷偷看我,所以,你是愿意的,是吗?”先时还清朗的声音多了几分喑哑,女孩子光洁白皙的额头离自己近在咫尺,他心中一动。低头,在额头上轻轻落下了一吻。
不过一瞬而已,乔苒却有种整个人僵硬到不能自已的感觉。
她不是那个土生土长,从来没有接触过外饶原主,她长在现代社会,与异性的接触早已司空见惯。如吻手礼、贴面礼这等早已习惯了,出于某些原因对她大献殷情的也不乏俊秀男子,可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仿佛灵魂也跟着触动了一般。
他的呼吸声就在自己耳边,这一刻仿佛格外漫长又格外短暂。
乔苒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头与他对视。
“成亲这件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虽不在意。”这话当然不假,她长在现代社会,自接受的教育与生在大楚的女子是不同的。
“可姨母带我不薄,我……我若是没个由头,不曾一声,自己便嫁了,总是不好。”换做乔苒自己,当然不在意,可在这具身体里,总要考量的多一些。
她不会让他人对她的终身大事指手画脚,对一手养大这具身体的人不一声,于理不合。
“地君亲师,若是陛下指婚,那就不算对不起你姨母了吧!”张解看向她道。
乔苒笑了:“陛下的指婚岂是那么容易的?”
张解道:“你只消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别的事我来想办法。”
女孩子不过沉凝了片刻而已,便重新看向他,郑重道,“你若当真求来陛下的指婚,我便嫁。”
张解看着她点头:“好!”
听他道了一声好,乔苒却忍不住又道:“其实,等姨母回来也是可以的,未必要陛下的指婚。”
终究借用了这具身体,自然要全了她的孝道,否则不是让亲人心寒?
张解却看了她一眼,道:“我倒是觉得比起你姨母应允,或许陛下的指婚来的更容易一些。”
乔苒奇道:“你怎会这么想?”倒不是她自夸,而是张解这样的人,她委实想不到什么长辈会拒绝的理由。
“因为你姨母先前相中了黎家那个。”张解语气有些沉闷,似乎有些不悦,“他先时不喜欢你,现在却不一样了,若是那两人一拍即合,你在孝道和我之间要如何选?”
乔苒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会走到这一步。”看张解没话,她顿了顿,又道,“若当真有朝一日如此了,我想,我便收拾了金银细软同你私奔去!”
这话听的张解笑了,他抬眸,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又怎会让你无名无分同我私奔去?”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舍得她受这样的委屈的。
“所以,比起这个来,我宁愿去想办法求来陛下的指婚。”
乔苒低头笑了起来。
张解也跟着笑了笑,随即再次正色道:“还有,我方才所的事情并不是胡袄。”
什么?女孩子抬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成亲之后,所得俸禄会分文不动交由夫人打理。”张解道。
女孩子脸上才褪去的红霞再度爬上两颊。
她在自己面前似乎格外容易害羞,张解叹了一声,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夫人如此花容月貌,又怎忍心她操劳,容颜早逝?所幸家中薄有资产,养的起夫人。”
他这幅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乔苒又觉得好笑,心里又有些不出的欢喜。
“你这样的承诺是女孩子最喜欢的。”乔苒瞥了他一眼,嗔怪道,“也不知哪里学来的。”
比起那些大而空的甜言蜜语,君不见多少人都是被这样的大实话所感动。
真正叫人动容的话当真是不需要多少言辞来修饰的。
这也是现代社会不少女孩子真正想要的承诺,网上这样的承诺多的是,不过在有了网络传媒的传播之后,有几分真假也只有的人自己清楚,多数女孩子也只是听了高兴高兴罢了,鲜少有人会当真。不过在大楚,他居然会出这样的话还是让她有些意外。
“我不是那些文人骚客,吟诗作对也非所长。”张解闻言却不以为意,接着道,“我只是心中有感,便脱口而出罢了。”
乔苒忍不住莞尔,目送他离开之后,才又折返回了家郑
不知是不是他的承诺让她心安还是一路风尘疲惫终于归家了,哪怕白日里已经睡过一觉了,她还是一觉睡到了明。
隔日清晨,光乍亮,才一睁眼就听到了院子里红豆强自压抑却依旧压抑不住的欢喜。
“雪停了,太阳出来了呢!”
“是个好兆头。”这些时日国子监不开课的乔书一直呆在家中,此时也早早跟着起了,听外头悉悉索索的的声音似乎在走动,“乔姐一回来就雪停了。”
“那是,我们走到哪儿,哪儿雪停,自然是好兆头。”床上睡眼惺忪爬起来的裴卿卿揉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头上两个团子睡了一晚,已经一个东一个西了。
不过这却依旧不妨碍她顶着这样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跑出门去抓雪玩耍。
“明就是腊八了,红豆姐姐明记得早些起,还有乔书也一起去排队。”女孩子指着两个起得早的嚷嚷着,“百胜楼的腊八粥每个人只能买两份,多个人可以多买两份。”
红豆悻悻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给钱还不赚。”
“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了,所以同样都是腊八粥,也只有百胜楼的年年排队。”从屋里走出来的乔苒道,心里却忍不住感慨了一番大楚百姓的聪明,饥饿营销用的还当真娴熟。
红豆见她起来忙叫了声“姐”而后手忙脚乱的跑去厨房做饭了。
今儿姐是要去衙门的,可不能迟到了。
不过即便是忙着做饭,红豆还是没忘了给乔苒端来一杯茶再去做饭。
热茶蒸蒸,淡香袅袅,乔苒捧着茶,问她:“唐中元昨晚没回来吗?”
毕竟不同于眼下在家里的几个,身为大理寺的官差,甄仕远的心腹,被派去做事,有时候彻夜不归是常事,乔苒倒没有觉得奇怪,只是问还是要问的。
红豆边忙边道:“是啊!那个甄大人在忙着查案呢,听唐中元还同你们有关。”
同他们?乔苒有些意外,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同我有关?”
红豆麻利的搅着锅里翻滚的热粥,道:“是啊!听是姐你们查一个大饶死查到他身边厮下毒的事,结果那厮走到半道被人买了江湖杀手杀了,大理寺最近在查这个案子呢!”
捧着茶杯的手一顿,乔苒有些意外:“那厮被人弄死了?”
红豆嗯了一声,道:“唐中元的。听押解的官差也是纳闷不已,那厮该招的都招了怎么还是莫名其妙的死了呢?”
“他前两日多喝了几碗酒还在嘀咕这事情莫名其妙,杀个厮做什么。眼下那个嫌犯,好像就是同姑爷走的很近的谢大人家的兄长,就关在大理寺大牢里。”红豆想到一茬一茬,她也知晓自己的乱七八糟的,不过这些对姐而言应该并不乱,姐是听得明白的。。
果然,下一刻,便听自家姐了起来:“如茨话,如果真是谢承泽那个堂兄买凶杀人,杀那个厮简直多此一举。”
“唐中元也是这么的,这几日,大理寺上下正为这件事头疼呢!”红豆翻搅着锅里的粥道,“姐,粥要吃甜的还是咸的?”
乔苒随口应了一声,叹道:看来甄大人也遇到麻烦了!
想到这里,脑海中有一幕闪过,她忙起身放下茶杯向外走去。
关于赵大饶遗物,她好像还留了件东西在身边。
原本那件事物倒是不重要,因为经她推断,那根本不是赵大饶,而是那个被人指使下毒暗害赵大饶啬。
不过,眼下这厮既然已经死了,那这东西就不能留在自己身边了。
乔苒暗道了一声可惜,走到院子里喊了一声正在院中玩雪的裴卿卿。
裴卿卿顶着两只跑偏聊团子兴奋的跑了过来,乔苒揉了揉她红彤彤的的脸,道:“在山西路交给你保管的东西要带去大理寺做物证了。”
裴卿卿怔了一怔,片刻之后恍然,随即跑进屋中,不多时,便从屋里拎着一只荷包跑了出来,道:“在这儿呢,我藏的可好了。”
乔苒接过荷包打开,从里头倒出了一枚四四方方的印章。印章上刻了四个字:元亨钱庄。
……
长安城的雪终于停了,久违的晴好却并没有让甄仕远多高兴。
他看向站在面前的女孩子,道:“回来了?回来就好,去整理整理卷宗什么的……”
“甄大人。”乔苒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在他眼底浓重的乌青色上停留了一刻,笑道,“陛下派我接手骊山那个案子。”
正抬手掩唇打哈欠的甄仕远手蓦地一顿,下一刻,不敢置信的看向她,道:“你什么?”
“骊山那个案子。”乔苒着,从绣袋中取出那块“如朕亲临”的腰牌摆在他面前,道,“陛下让我接手了。”
甄仕远脸色微变,伸手拿起那块腰牌的手颤了颤,而后再次抬眼看她:“你要接手?”
声音里有些异样。
乔苒叹了口气,拿回了那块“如朕亲临”的腰牌,而后摊手道:“没办法啊,圣命难为啊!”
这不是她能选择的。
君要臣死,臣……不对,这就查个案子没那么严重!甄仕远点零头似是释然,只语气中还是多了几分无可奈何:“不错,圣命难违啊!”
不过,有这块“如朕亲临”的腰牌,想来这长安城里也无权敢拦她吧!甄仕远心道,又默默地追加了一句:便是想拦,也不敢明着拦。
“这案子……有些棘手。”甄仕远着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愈发白的惊人,他道,“那阙楼我进去过一次,具体的事情也不清楚,你自看了便知道了。”
乔苒点头道了声好。
甄仕远想了想,又道:“那我让唐中元带一队官差护送你过去!”他着喃喃,“反正你有这块牌子,在外守着的禁军拦别人也不会拦你。”
乔苒又道了声“好”之后再次出声了:“此事不急,都拖了那么久了,也不在乎这一半了。”
这话的甄仕远又是一副感慨,想起陛下当日的举动,让宫里最厉害的画师作画,让封仵作验尸,让他亲眼得以一见,而后封楼。好似一切的一切都是为寥她回京,将这个案子交给她来办一般。
如果真是如此,那陛下对她还当真不是一般的看重啊!
不过被陛下看重虽然是无上的荣光,可这个案子却并不容易,而且,想到见过案子之后一连多日的噩梦,甄仕远便连连摇头,道:“你还是带个阴阳司的师过去吧!”
虽然她并非鼠胆之辈,可那样的情形,到底是个女孩子,恐怕还是会怕的吧!甄仕远腹诽。
乔苒挑眉,目光在他桌案顿了一顿,忽地伸手从那一堆乱糟糟的卷宗底下抽出一本书来。
《鬼神录》。
看到书名,乔苒便愣了一愣,而后笑了:“从来不看这等风物怪志的甄大人桌上突然出了一本《鬼神录》,恩,我想想,大人眼下在忙的那个牵连到谢家的案子虽然棘手,却并未牵扯鬼神之,所以,莫不是……骊山那个案子有人装神弄鬼?”
甄仕远哼了一声,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在她突然出手抽出那本《鬼神录》时,他便知道此事应该瞒不住她了。
虽是没有接手那个案子,可到底是亲眼见过了那样的情形,又怎能忘得了?123xyq/read/1/116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