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尝败绩,于绝大多江湖人而言,何其荣耀。
有些人求而不得,可有些人偏偏避之不及。
墨泊便是那个避之不及的人。
他生性洒脱,好把酒言欢,不喜追名逐利,可这份荣耀却为他带去了无尽的烦扰。
自弱冠之年力挫崆峒三杰,与屠龙阁第一青年俊才武厉翱鏖战半个时辰不分胜负起的十余年间,慕名来寻墨泊一争高下者络绎不绝。
初时墨泊尚能以礼相待,接受挑战。
不出三两月功夫,墨泊便难堪其扰,屡屡借故避而不见,致使随后的一两年声名不复。
到了后来,仍不时有江湖人登门挑战,墨泊不再一味推脱,而是每月择其强者而战。
挑战者中不乏昔时魔宫展天、藏锋阁俞乐乃至擎天众副掌门郝战等强者,尽管他们未败在墨泊剑下,可也拿墨泊无可奈何,只得握手言和,故而墨泊虽非战无不胜,却是实实在在的未尝败绩。
墨泊从不主动出击,也无人能攻破其独树一帜的《墨攻》之道,对追名逐利的江湖人而言,既难分胜负,便失去了挑战的意义,是以近些年到醉红颜喝酒的人越来越多,可挑战墨泊的人却越来越少。
未尝败绩,于江湖人而言如此,于职业杀手而言却截然不同。
职业杀手一旦遭逢败绩,便意味着失了手,而失手很大程度上便意味着死亡。
金魂杀手的任务榜单中无一不是当下江湖一流高手,搜魂殿自不会曝光雇主的任务目标,但任务完成记录却在江湖上不胫而走,江湖人便知晓了那五个未曾失手的杀手身份,他们尽皆在殿中担任要职,即殿主荆十一及四名护法。
温不语年纪轻轻便能跻身其中,多少得益于其所接任务不多,但也无法否认确有几位顶尖高手成了其刀下亡魂。
老辣如牧锋显然也曾马失前蹄过,故而不在五人之列。
在搜魂殿归入四海会盟前,殿中杀手基本为无名之辈,可在这段“无名无姓”的岁月中,实力胜过牧锋一筹,年纪长于温不语的冬晴显然才是搜魂殿的中坚力量,他或许不是此行六人中最强的人,却会是六人中最稳一环!
冬晴终于停下了脚步。
场上终于不再是墨泊的独角戏。
姜逸尘也得以看清冬晴的模样。
这是一个对自己极其严苛的人,身着藏青色劲装疾服,手脚处袖口都被系紧,双手握着不到一尺长的乌黑短匕,一头短发下露出一副棱角分明、和蔼友善的面庞。
一身装扮毫不拖泥带水,易于改头换面,任何时候都不会成为他行动的阻碍。
一顿猛攻无果后,仍能气定神闲,平静如水,此人有颗杀手的心,更是颗强者的心。
只见冬晴抬起手背轻拭下巴,先前进攻之猛烈,难免不流些汗。
他就此拖着下巴,似在思索破敌之策。
“江兄弟可有办法破解此局?”姜逸尘耳边传来叶凌风慵懒的询问声。
“没有。”
姜逸尘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他自然早已琢磨过如何对付墨泊这副水墨化身。
水墨化身与八门遁甲的开门在移形换位上有异曲同工之妙,试想若能随心所欲、毫无间断地释放开门,便意味着能随心所欲、毫无间断地移形换位,对手出手再快,都能在第一时间内避开,甭管威力几何,都一无所用。
要伤到墨泊,至少需具备两个条件。
其一便是能将墨泊移动范围限制在一丈方圆中,其二则是出招威势足矣覆盖那一丈方圆的区域。
二者缺一,都难破《墨攻》的玄妙。
姜逸尘自认一样都无法做到,目前为止,似也无人能做到。
哭娘子笑了笑,道:“我们几人中或许就老鬼有办法破这《墨攻》了。”
幽鬼也难得看出点兴致,道:“有机会倒能试上一试。”
姜逸尘闻言一怔,竟是漏了幽鬼也有个身外化身的秘术。
一对二不行,二对二,墨泊这瞬间转换身躯的优势便荡然无存了!
只是,冬晴会有这身外化身之法么?
叶凌风又道:“目前看来,那温不语果然是后生可畏,如若是他来对付墨泊,又会如何呢?”
幽鬼轻哼了声,道:“如果只是比斗较量,温不语自然能轻松拿下冬晴,可若以命相搏,最后活着的定是冬晴。”
夜殇也发表了自己的见解:“温不语可不会向冬晴这般呆着不动消磨时间,他定会在不断地进攻中,等待墨泊犯错,露出破绽,或是找出《墨攻》的漏洞,再去破解。”
夜殇话锋一转,又道:“当然,在这之前,他很可能已经先把自己累死。”
哭娘子噗哧一笑,显然没料到夜殇会拿这事开玩笑。
叶凌风道:“就不知冬晴会有何妙计了。”
天色暗沉,冬晴的双眸却如宝石般明亮,显然心中已有定计。
冬晴再次消失在人们视线中。
群雄只能将目光集中在墨泊和那道水墨身影上。
可过了半晌,墨泊和水墨化身未在遭到任何一次侵袭。
正当众人面面相觑,目露疑色之际,突有人喊道,“快看!”
“那是……”
“毒雾!”
随着最后一道声音响起,群雄果然见到以墨泊所立为中心的一丈方圆外,笼罩着一层近乎及膝的墨绿色浑浊雾气。
墨绿色浊气下,花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靡,泛黄,失去生机,枯败。
这情景姜逸尘似曾相识,这毒倒与王芝芝的生灵灭有些相似,但毒效显然要差了些。
墨泊要是踏入毒阵中,一时三刻或无大碍,可若在其中稍加耽搁,想必腿部经络会遭毒气侵袭,再难活动自如,露出更多破绽。
“通过毒阵限制墨泊移动范围实乃良策,毒阵施放速度和施放范围亦是把控到了极致。”姜逸尘心下暗叹。
叶凌风奇道:“这墨泊为何不逃开?难道事先没有丝毫察觉?”
哭娘子道:“非也,非也,受场地所限,墨泊终有避无可避之时,与其如此,不如以逸待劳。即便冬晴的《碧蟾功》已修炼得炉火纯青,可布置这么大范围的毒阵,对其而言也是不小的消耗,到一招定胜负之时,墨泊便能有更多胜算。”
叶凌风道:“这么说来,墨泊非赢不可了。”
哭娘子道:“我只知道醉红颜非赢不可。”
在哭娘子分析时,场上形势已起了变化,墨泊与冬晴再次短兵相接。
冬晴依然无影无踪,而墨泊则与他那水墨化身不断交替换位。
可不论其如何变换身位,终无法走脱出那一丈方圆。
随着毒阵往里侵蚀,墨泊得以落脚的区域也不断被压缩。
不出片刻,墨泊和水墨化身便只能在三尺方圆中立身了,而冬晴却可在毒阵内外来去自如。
眼见毒阵蚕食着仅存的立足之地,墨泊和那水墨化身衣风鼓舞,剑气凛然,严阵以待。
群雄心知胜负即将揭晓,不由屏息静待。
叮!
电光石火间的击碰竟无人能看得仔细,再听得声响已是落幕之时。
那是两把匕首同时落地的声响。
冬晴的匕首已落在地上。
难道是冬晴输了?
墨泊的水墨身影已消逝不见,而他手中的剑……
墨泊手中没有剑!
剑在何处?
“剑在冬晴嘴里!”已有人喊到,语气中带着惊愕。sxbiquge/read/8/884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