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晚,张黄和在邓桃李身上,终于找回了阔别已久的踏实感。
渴望野性与自由,又期盼安稳和踏实,他身体里像寄居着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白天是动物,晚上是怪物。
余欢喜轻描淡写一句“有没有二十万”,犹如吃西瓜的铁勺,一下子挖空他的心。
一旦想起来,开始思考,他就会陷入让人窒息的不安与恐慌。
添补内心空缺也好,找人理解倾诉也罢,他只需要一个情感出口。
邓桃李。
就那么恰到好处,严丝合缝地出现了。
一切水到渠成。
热烈后平淡,厌倦后挑剔,争执后冷漠。
某个晚上午夜梦回,张黄和发觉,他和余欢喜,已经来到那扇必经的大门前。
只差穿行而过。
洪量App有博主说过,一个人在感到幸福时,是不会被过去绊住的。
幸不幸福不确定,但肯定有点不甘心。
张黄和不想接下去的生活里还带着刀。
于是。
他给余欢喜发了很多消息。
条条石沉大海。
是已读不回还是压根没看,她决绝得让他莫名慌乱。
—
周一,余欢喜巡店一天没见着她人。
周二这日一大早,张黄和打听好了,余欢喜正常出勤。
上班时间,他在大堂消防楼梯间蹲守。
他太清楚她,区区七楼而已,非必要不坐电梯,还能捎带锻炼身体。
果然。
8点45分。
余欢喜身穿半旧海蓝色冲锋衣,一把拉开厚重的防火门。
张黄和动作比她快,闪身拽住手腕,用力扯到跟前,“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还学人家玩冷暴力!”他质问。
情急之下,他发狠一使劲,她腕间纤细,登时五指印抢眼,殷红斑斑。
“……”
张黄和身型一顿。
余欢喜握拳,向前送了一步,下巴抵住他夹克领口,寸缕不让。
张黄和下意识朝后一退。
没留神,鞋跟踩住裤脚,整个人趔趄,一**墩在台阶上。
大理石坚硬。
刹那。
尾巴骨犹如针扎火燎。
疼得张黄和鼻子眉毛乱飞,眼角飙泪,额角豆大汗珠滚落,胸前衬衫陡然汗湿。
哽咽说不出半句囫囵话。
起不来,坐不下,一如凌迟车裂,下半身好像彻底失去知觉。
张黄和霎时脸上不见血色。
脖颈青筋暴起。
余欢喜居高临下,抱臂俯视他,呛声道:“你摔倒就是作的!”
“……”
彼时,张黄和胸口剧烈起伏,粗喘不止,硬生生憋出一句,“还记仇!”
他说她感冒是作的。
看来,她是故意已读不回。
—
闻言,余欢喜半蹲,手肘支着膝盖,玩味平视他,“说我记仇是吧,行啊,满足你,那你就自己起来。”
她偏头瞧一眼防火门,“你就嘴硬!”
张黄和尾椎疼得头皮发麻,脸色越发惨白,每迸出一个字仿佛要用尽浑身力气。
“欢喜!我好像真的骨折了。”
“现世报!”余欢喜用力踢他鞋尖。
他像一只煮熟后肌肉绷紧的黑虎虾。
“……”
张黄和咬牙切齿,却无济于事。
他觉得自己现在**躺在砧板上,被点了穴的绝望,任她宰割。
上班高峰期,外头电梯间人来人往。
要是让同事发现他摔在楼梯间,凭七楼那帮人的八卦战力,堪称大型塌房现场。
以后谁还听他调度安排。
人可以求死。
但不能社死。
“欢喜,我求你,快扶我起来。”
余欢喜扬眉,“帮忙可以,条件呢?”
**。
敢情是怪他这几天冷落了她。
张黄和醍醐灌顶。
“我带你泡温泉。”他夸下海口。
春节刷短视频,有博主推荐凤城龙脉某峪口,顶奢温泉酒店,滑雪泡汤一条龙。
私汤起步价7999一晚,余欢喜不住感慨,有钱人生活真奢侈。
两人对视。
余欢喜冷嗤。
显然,她也想到了那条视频。
“……”
张黄和顾不上和她拉扯,“那你说!”
只要别太过分。
同睡一张床一年多,给她低头不丢人,在男人尊严和脸面之前,他果断选择后者。
“你说的。”
“我说的。”
你可快点吧,等会来人了。
这时。
她眼底忽地闪过一丝狡黠,张黄和犹如电梯失重,突然大脑空白,只觉不对。
下一秒。
“借我20万不给利息!”
说着,余欢喜举起手机,打开录像模式,冷眼从取景屏幕框注视他,“怎么样?”
只有缺爱的人,才会对一段**关系难舍难分。
余欢喜缺钱。
张黄和直觉眼前一黑。
野性难驯。
他头皮发麻,差点背过气去,“余欢喜你这是犯法!”
赤裸裸的胁迫。
“你干脆去抢好了!”他嘴角直哆嗦。
凤城地方邪。
他好不容易才忘了那二十万的事。
“看来还是不疼!”
余欢喜倒是蹲累了,站起身单手**膝盖,手机镜头始终对着他。
张黄和眼神闪躲,“别拍!听见没有!”
“你也知道被拍不舒服?”
也。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张黄和心下一凛。
他眉心微动,后槽牙紧咬强装镇定,“我不是怕给你丢人嘛,表妹。”
视频里可不能留把柄。
“……”
真恶心。
余欢喜强忍,“不借钱可以。”
“……”
不谈钱万事好商量,张黄和松口气。
“我要转岗,你帮我搞定,不然我就把视频发出去,说你不顾近亲**。”
“……”
她的话像巴掌一句一耳光。
张黄和一口老血,“余欢喜!”
你怎么什么都说得出来。
“快点!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表哥。”
余欢喜以手腕当云台,上上下下各个角度取景,全面记录他孤立无援的窘境。
发票刮奖时,刮出一个“谢”字就可以停手了,没必要非得刮出完整的“谢谢惠顾”。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所以。
张黄和这碗夹生的饭,她咽了又咽。
—
说来心酸。
张黄和疼得麻木了,哭笑不得,“我就是个计调,怎么帮你转岗?”
“那你借我20万!”
“你这不是为难我嘛!”
两人对峙中。
突然。
楼梯间防火门从外头拉开一条缝。
一道身影。
“余欢喜!张黄和!你俩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