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普罗菲图斯·赫利俄斯,莫恩叹了口气道:
“兄弟,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对于普罗菲图斯,莫恩这一次过来找他并非是为了纯粹的公理,所以莫恩也没有什么说教的想法。
只是想要询问一下他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毕竟这恐怕是除他以外唯一的长子了。
当然,如果那失落的历史中没有的话。
血泪已经从普罗菲图斯捂着双眼的指间流出。
不是凡人的红色鲜血,而是璀璨的幽蓝星光。
光正在以水的形式从他的指间流淌。
那是他作为神祗的尊贵证明。
听到这句话的普罗菲图斯追寻着声音的方向抬起了头。
他此时已经放下了双手,脸颊之上唯一剩下的便是那空洞的眼眶。
并不可怕,因为幽蓝的星光还在其中荡漾。
甚至还有一种异样到了可以称为惊悚的美。
那应该非常痛,但普罗菲图斯似乎并不在乎了。
因为他的表情在经历了最初的剧痛后,已经变成了现在的平静。
莫恩想了很久,发现只有这么一个词语略微符合当下的普罗菲图斯。
“所以,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兄弟?”
莫恩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普罗菲图斯则是无比不甘的说了一句:
“为什么是你?”
“什么?”
莫恩不太理解他的问题。
在追问的同时,也是蹲在了普罗菲图斯身前微微靠了上去。
窥伺一切的眼睛已经没有了,所以此刻的普罗菲图斯只是一介凡人而已。
甚至还是一个失去了双眼以至目不能视的凡人。
他对于莫恩没有任何威胁可言。
“我说,为什么母亲最疼爱的会是你?就因为你是最早的吗?这太过不公了。”
“你是母亲的孩子,但我们也是啊,为什么要如此厚此薄彼?”
这又是一个莫恩没办法回答的问题。
如果只是游戏的话,那很简单,因为他是玩家,是主角,整个游戏世界都是为了他而出现的。
那里面的一切自然也应该围绕着他来转。
可是,这不是游戏,这一切都是真的。
所以,他也没办法代替原初给出回答。
只能是以沉默回应普罗菲图斯。
还是跪在月环之上的普罗菲图斯突然伸出了双手在身前摸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找到了自己要找的,那就是莫恩。
抓住了莫恩的他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你还在,兄长。”
对于莫恩,他的感情是无比复杂的。
害怕,畏惧,憧憬,敬佩各种各样的感情全都有。
不过如果说在这一刻的话,那一定是害怕吧。
害怕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要在什么都看不见中,默默无闻的独自死在这样一个地方。
所以,只有抓住了莫恩,他才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心态。
这代表着他不是一个人,他的声音,他的执着也还有一个倾诉者。
莫恩任由他抓着自己道:
“是的,我就在这儿,普罗菲图斯。”
片刻的犹豫后,莫恩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上说道:
“我最后的兄弟。”
长子的时代结束了,连同着长子们一起。
感受着手上传来温度的普罗菲图斯不由得转动着他的头颈,想要让自己正对着莫恩的脸。
不过片刻后,失去了双眼的他就放弃了这一不太符合实际的想法。
转而低下头问道:
“兄长,我们是不是错了?我们是不是真的让母亲失望了,所以她才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们?”
莫恩摇摇头道:
“我没有办法说你和你们错了,但是那些凡人们可以。而对于原初,很抱歉,兄弟。我没办法代替她回答你和你们。”
这是莫恩思索很久后才给出的回答。
但是,普罗菲图斯却似乎抓住了什么的抬起头问道。
“兄长,你刚刚说什么?”
他感觉到他追寻了一生的答案似乎就在眼前。
莫恩略显困惑的看向他道:
“我说我没办法说你错了。”
“不,不是这个,是后面那句话,是你,你如何称呼母亲的?”
莫恩不解道:
“原初,这有什么错误吗?”
略显不解的回答却在普罗菲图斯耳中显得如雷贯耳。
他无比激动的抓着莫恩的双手道:
“啊,啊——!啊——!”
普罗菲图斯·赫利俄斯是窥伺未来和过去的神祗,他被原初赐予了指引困惑者前进的职责。
但是拥有这般力量的他,却一直没有办法去看透赐予自己力量的母亲和他的兄长。
而在失去了几乎是他一切的双眼后。
他却反而找到了答案。
诸长子一直都称呼原初为母亲。
可他们的兄长却从没有这么说过。
母亲也没有说过那是自己的孩子。
当然,原初更没有说过他们是自己的孩子。
原初只是说他们是自己创造的,并告诉了自己要他们肩负的职责。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母亲的伟大创造。
但是诸长子也还记得,在创世之初他们的兄长一直陪同着母亲去创造一切。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终于找到了答案的普罗菲图斯止不住的重复着这一句话。
但这却让莫恩越发不解道:
“你在说什么?什么是这样?”
莫恩知道普罗菲图斯一定是发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普罗菲图斯没有回答的想法,他只是在发现了答案后无比自嘲的自言自语了起来。
“难怪母亲会那么生气,难怪母亲会只在乎你,难怪母亲从没有正眼看过我们。原来是这样啊?!”
“这个答案居然这么简单,我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我们太蠢了,我们也做错了太多了。”
见普罗菲图斯始终没有回答自己的意思。
莫恩只好抓住他的肩膀道:
“兄弟,还请你回答我,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只余下空洞眼眶的普罗菲图斯怔怔朝向了莫恩道:
“我们不是兄弟.还有,兄长,这是我最后如此称呼您。”
莫恩也是在这个时候反应了一点东西出来。
“你是在陈述事实,还是?”
“是事实,仅此而已。”
喃喃回答了莫恩的普罗菲图斯推开了莫恩握着他的手。
然后倒在了冰冷的月环之上。
“既然已经知道了答案,那么我也就没有什么留念的了。所以,让我一个人留在这儿静候死亡吧。”
看着倒在月环上的普罗菲图斯,莫恩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后,便是微微点头准备离开。
赶在莫恩离开之前。
月环上端坐在宝座上的女神们开始依次离开。
最开始是安莎,然后是暗月,圣枪,三姐妹,魔女,幽影太阳以及最后的圣树。
藏身在幽影帷幔下的她最后看了一眼莫恩和普罗菲图斯后一如其余人一样离开了这里。
“我就要走了,没有了我的加护后,你应该会在我离开后马上死亡,所以,还有什么想做的或者想说的吗?”
已经成为了凡人的普罗菲图斯还能在太空中活着,都完全是靠着莫恩和脚下的月环。
而对于莫恩的问题。
他只是自嘲的道了一句:
“违背心意的造物的确是应该丢进**堆的东西。”
有点没头没脑,但对于他而言却是无比完美的总结。
“只有这个吗?”
等候了一下后,见普罗菲图斯在没有任何回答。
莫恩也就真的离开了。
正确的历史之中,最后一位长子终于结束了自己漫长的一生。
创世之初的三大造物,引领秩序的长子,维护秩序的次子,承载秩序的世界,也就只剩下了这个同样不完美的世界。
——
最后看了一眼那略显虚幻的星空后。
莫恩踏上了返回人联的旅途。
普罗菲图斯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他也回收了至关重要的预言家唯一性。
那就是.
莫恩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单片眼镜。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预言家的唯一性,但这样的表现还是第一次。
也是当下少有的能够让莫恩笑一下的东西。
拿在手中忍不住把玩了一下的莫恩便是将其戴在了自己的右眼之上。
莫恩本想说几句经典台词。
但片刻之后,面对着茫茫星空的他又是意兴阑珊的摘下了这枚单片眼镜。
对比起所谓的人联穿越者,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异乡人。
他对于家乡的任何怀念和致敬,也只会有他一个人知晓个中含义。
也只有他一个人会对其眼前一亮的表示欢心。
看着手中的单片眼镜。
莫恩突然抬头看向了前方的无尽星空。
作为半神的他已经有了踏足星空的资格。
那么等到他成为神祗,并解决了这边自己惹下的麻烦后。
是不是可以试着寻找回家的路?
很多人可能会对穿越者想要回家的想法感到不解。
但是,思乡是每一个异乡人都无法抛弃的真挚情感。
这甚至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而当脑海中浮现了这一点后,这一想法便是不可遏制的充斥着莫恩的思绪。
也是在这一刻,整片星空都在闪烁。
不过这样的壮丽景象仅仅持续了一瞬便是归于平静。
因为莫恩感受到了怀中的异样。
比起普罗菲图斯的神血要更加偏向幽深的幽蓝辉光正在他的胸口不断逸散。
将其取出。
是莫恩的怀表。
表盘上的裂纹还是那么显眼。
刺的莫恩瞬间没有了任何多余的心思。
怀表给了他再来一次的莫大机会。
他不仅要保证不会再有第二次,他还要找到修好怀表的办法。
而在莫恩看来,他眼下最有可能的办法只有两个。
一个就是唤醒原初,但那是最后的办法,因为无法确定唤醒原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可能是什么都没有,也可能是直接重启一切。
另一个就是拿回他作为底牌藏在灵界的神格。
对比起第一个办法来说,这一个的好处就是很容易做到,但缺点则是莫恩也没办法保证能够成功修复怀表。
怀表是这个世界中唯一超出了他认知的东西。
哪怕是几乎从记忆中彻底消失的异闻历史,也还是处于他的认知之中。
“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修好你的。不过,你是要对我说什么吗?”
以前怀表散发辉光都是代表着要带他离开了。
但莫恩记得按照规律而言,怀表这一次应该是要带他回人联。
可现在自己不就在人联吗?
莫恩看向了远方的美丽星球。
还是说这样的距离也在带离的条件内?
对于这个问题,莫恩不知道答案。
不过很快,怀表的蓝光便是将莫恩彻底笼罩。
而当光辉散去,莫恩也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好吧,那样的距离也在怀表的判断之内。
莫恩的眼前已经不再是无垠星空和巨大的蓝色天体。
而是莫恩非常熟悉的人联大厦。
甚至,莫恩才走出了这个没人的小巷就听见了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
“等等,您是,您是剑盾王陛下?您怎么来这儿了?!”
莫恩顺着声音看去,发现一个中年男人正在一群黑西装保镖的簇拥下惊讶的看着莫恩。
莫恩盯着他的脸认真回想了一下后,也终于记起了他是谁。
人联十人议会之一。
也是这个世界最高权力者之一。
不等莫恩回答他。
莫恩就是看见他彷佛突然明悟了什么一样的流出了无数冷汗。
片刻后,他就挤开了自己的保镖们,走到了莫恩身前低头道:
“陛下,您是发现了吧?”
发现了什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
莫恩有点懵逼,不过莫恩马上就是想到了怀表。
怀表还会将他带到当下最应该让他出现的地方!
所以,莫恩瞬间看向了男人身后的建筑。
莫恩虽然认不出这儿具体是哪儿,但也能看出这儿是闹市区。
所以这种地方有啥?
片刻的思索后莫恩顺着男人的表现说了下去:
“是的,所以没必要继续藏着掖着了吧?”
男人越发苦涩的擦着自己额头上的冷汗道:
“我说过我们不应该瞒着您的,甚至我还不是一个人,但是决议被一票否决了。”
一票否决?
十人议会我记得没有一票否决这个概念啊。
为了体现绝对的公平,十人议会不仅没有所谓的议长也没有什么人可以一票否决的规则。
那么这个一票否决是什么?
心头越发好奇的莫恩没有说话,只是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没什么。不过,不请我进去坐坐?”
男人显得有点犹豫,但抬头看了莫恩一眼后,他又是彻底放弃到:
“好吧,您既然都来了,那么我们也就没什么坚持的必要了,不过,这和计算的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