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任打开了阳台门,并不怎么大声的开门声音令房间里面的明婷和阿松都吓了一跳,阿松的脸色似乎比刚才醒来的模样要稍微好了一点,但是也只是一点而已。
看起来还是很虚弱。
莫如笙从背后推动着轮椅,她看见明婷的表情有些奇特,可能是刚才她已经跟阿松坦白了许多事情吧。
“是真的吗?”阿松嘴唇有些颤抖。
“什么?”
“就是那些,那些什么杀人案和吴明时......”阿松在说出吴明时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不自觉地动了一下,大概对这个名字感觉到非常不舒服。
裴任点了点头:“明婷都告诉你了?那......”十字架的安眠药说了么?
“我都知道。”阿松也是个聪明人,他非常清楚地读出了裴任的言下之意,此时他看了看明婷,莫如笙发现他的眼神似乎依旧温暖,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阿松是真心喜欢明婷的,这一份感情不是假的。
莫如笙心中的欣喜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随后,一阵巨大的悲伤就将她完全笼盖起来——对了,她怎么就忘了呢,除了她和裴任,明婷和阿松,不也是一对情侣吗?
一旦真的“醒”来,他们还会记得彼此吗?
莫如笙没有说出这些话,她不愿意让明婷去承担,虽然在这个世界里面的姐姐可能并不是她真正的姐姐,但是此时此刻的莫如笙依旧受到血脉的牵引而由衷地希望明婷一切都好。
裴任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莫如笙以为他心中想到了什么的时候,他忽然开口:“我们应该要转移了——这个病房呆得太久了,有点危险。”
“为什么?”阿松有些吃惊。
裴任看着阿松的表情,他抓住了阿松的一丝慌乱,他装作严肃地说到:“可能是我的一种直觉——我去找一下陈局长。”
“......”阿松欲言又止地看着裴任,他的神情有些不安,但是因为他的脸色本来就非常苍白,因此此时他那微弱不安的神情就被其他人所忽略了。
裴任出门之后没多久,不一会儿便和陈局长一起回来了,陈局长看起来还是有点不太舒服,估计是对这里的四个人那诡异的想法感觉到害怕,此时他被裴任拉了过来,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房间之内,便对走廊外面的警察说了一句——
“帮忙换个房间。”
“......”莫如笙此时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感觉,她的目光看向了阿松的位置,此时她忽然看见,阿松的双手抓紧了床单,手上隐约可以看到因为用力而暴露出来的青筋。
他在紧张,也在不安。
莫如笙疑惑地看着他,阿松有什么不安的?
“我觉得......不用换房间了吧。”莫如笙一惊,她看见阿松硬着头皮开了口,那说出来的内容令她也皱起了眉头。她听到阿松说到:“这个房间应该很安全吧?”
“确实应该要换房间了,不然即使吴明时短时间找不到这个房间,长时间他也可以了。”裴任说到,此时不仅仅是裴任,就连莫如笙和陈局长都能够看到阿松脸上明显的一抖。
“我......”阿松有苦说不出,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开口,最后他只能由着明婷扶他下床,慢慢地走出门口。
莫如笙心中叹气,看裴任和陈局长的反应,再看阿松的反应,恐怕阿松是真的有些什么事情隐瞒着他们了。
莫如笙走在最后,她看见其他人慢慢地来到了另外一层的病房,阿松并没有说话,莫如笙条件反射地看着裴任,她看见他此时竟然一直在看着阿松。
莫如笙进入房间之后,裴任忽然间看了看她,而就在这一瞬间,莫如笙竟然诡异地读懂了裴任的意思,她反手直接关上了门。
而下一刻,陈局长忽然间上前一步,他抓住了阿松的肩膀,同时将阿松用力按坐在床上。
“哎?”
明婷这时才反应过来,她有些慌忙地去扶着阿松,而阿松此时也是一脸惊讶的样子,他抬起头来。
“做什么?”
“阿松,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裴任此话一出,阿松顿时脸色大变,他那本来就苍白的面孔此时完全褪去了血色,变得苍白一片,就像是一个久病不愈的患者。
“裴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任看着阿松:“我们刚才全都忘了,忘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也是在阳台的时候才忽然想起来的——我们正在讨论吴明时那句奇怪的话的时候,我们说他认为杀死我们是为我们好的时候,你为什么可以第一反应就说出你自己在梦中死亡就醒过来的经历?”
“我说的是真话啊!”
“不要误会,我没有质疑你说的话的真假,我只是说,一个人想要杀死一群人,而且那个人还认为自己这样做是对的,这样的解释有很多,可能是杀手疯了,可能是目标真的该死,可能是其他的原因——我们总能找到真相,但是你没有发现吗,你说的那个猜测,其实是非常不现实的。”
裴任看着阿松,他觉得阿松此时已经开始理解他说的话了:“一个正常的人,即使脑洞大开,他最先想到的解释,必须也是会建立在现在社会当中普遍承认的规律之上的,因为这些规律就是基础,你说你在梦中死亡就醒过来了,这个说法实际上就是在告诉我们——我们现在的世界,其实是假的,对不对?”
“我只是这么......”
“对,你可能只是这样说说。”裴任打断了阿松:“但是现在显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说的这个猜想完全脱离了我们熟知的世界观,你在根本性地打破我们的世界观!”
“你为什么会一下子就想到这个猜想,你为什么最先想到的不是合乎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律的猜想,你一想到的,反而是直接否定这个世界呢?”
明婷总算听明白了裴任的意思,她有些惊慌地站了起来,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东西。
“阿松,阿松他不是......”
“婷婷。”阿松此时竟然镇定下来,他拉住了明婷的手:“没事的。”
明婷由着他拉着坐在了床边。
陈局长看着阿松:“阿松,现在这个房间只有我们五个人,你可以说说吗——吴明时,对你说过什么?”
阿松定定地看了看裴任,他最终只是笑了笑:“我妈说过裴先生你非常敏锐聪明,现在看到果真是这样。”阿松抬起了手,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吴明时绑架了我,他将李元和我妈妈转移的时候,将一块东西让我吞了下去。”
他指的,就是他的胃部。
“我想那东西可能就在胃里——虽然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阿松淡淡地说到,他的眼神里面是无法消去的惆怅和担忧:“最后,他离开之前,告诉我,如果希望我妈妈和,和婷婷平安的话,那就照着他说的话,在我自己醒来之后,告诉你们。”
莫如笙一愣:“关于梦境猜想的话,是他教你的?”
阿松点点头。
裴任习惯性地抿了抿嘴唇,其实这个想法他已经隐约猜到了,只是这时候真的听到了最终的肯定,他的眼前,依旧冒起了阵阵金星。
“我可能明白了。”裴任慢慢地说到,莫如笙发现,此时的裴任似乎是一天之中最为疲惫,但是又最为精神的时刻,她听到裴任说到:“这也应该是吴明时的计划,明婷手上的安眠药其实正好就是一环,他早已经猜到了明婷不能让阿松睡多久,所以,明婷真实的作用,除了延长阿松睡眠的时间,可能还有一点,那就是放松我们的警惕。在我们发现明婷手中的安眠药针剂的时候,也就代表着阿松不久就可以醒了,我们无形之间也会认为,我们切断了吴明时的一个计划。而阿松醒了之后说出来的那句话,就会无形当中被加大了可信度——因为阿松“本来”是不能醒来的,此时他醒来之后说出的话,应该也不是吴明时所能控制的才对。而基于我们这种思想下,吴明时借用阿松的口说出的,可能才是向我们传递的真实观点。”
这时候陈局长又皱起了眉头:“裴任,你这么说起来,又绕回去了那个荒唐的梦境猜想?”
“不是绕回去。”裴任轻轻的摇了摇头,他和莫如笙对视一眼:“我一直相信这一点。”sxbiquge/read/9/93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