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进京,并非易事。
温雪菱母女俩抹黑肤色,丑化容貌,在商船底舱和女工们同住。
船行十日,方才停靠在一个叫芙蓉镇的地方。
此地距京城还有三五日脚程。
接下来的路,只能靠她们自己走过去。
这一路,她们借宿过农户家中,住过四面漏风的破庙,还在山洞里过了一夜。
眼看着她们还有两日就能到京城,却不想在半路上遇到了山匪。
好在对方的目标,并不是她们,而是一支看起来非富即贵的队伍。
“给我上!宰了这群肥羊给兄弟们下酒!”
“你们护好主子!”
温雪菱带娘亲躲进草丛,听到娘亲咳嗽声,急忙拿出瓷瓶,给她喂下药丸。
她心头压下巨石,瓶内只剩下一颗药了。
从花溪县到京城,比她预想的还要久。
当初为了凑进京的盘缠,家中能卖的药材也全部都卖了,只留了治疗娘亲心疾的药。
却不想,药还是不够。
娘亲如今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必须得有药物续上。
“哎哟,老夫的药箱!”
前方传来一道年迈的声音,着急又心疼。
她抬头往那边望去,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蹲在马车旁,紧紧抱着怀里的木箱。
是大夫!
还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娘亲,那边有大夫,菱儿去求药。”
“菱儿不可,那边太危险!”慕青鱼紧紧攥着她的手,眼神里都是担忧。
温雪菱反过来安抚她的情绪,语气坚定道,“娘亲,你如今的身子断不了药,若你有个三长两短,菱儿也绝不会独活。”
此药必拿!
慕青鱼担忧的同时又充满了自责,但也知晓女儿心意已决。
“菱儿小心,娘亲亦如是。”
温雪菱闻言心头一颤,郑重点头。
趁乱好行事。
她从行囊里拿出一个改良的火器,留给娘亲护身。
慕青鱼握紧火器,蹲缩身子,不给女儿添麻烦。
从小,温雪菱就对刀枪弓箭的改良,有极其浓厚的兴致,并且天赋异禀。
只不过除了娘亲,其他人都以为她在玩过家家。
刀枪,弓箭,火器……
再怎么精妙绝伦的武器和机关,她只需要看上一眼,就能明白其中精妙之处。
温雪菱手里的火器,是在前世那个面具男给她的火器之上,重新改良,虽不足以摧毁十多丈,但亦可达到三五丈的攻击力。
临行前夜,她制作出了两枚火器防身。
在老大夫差点被山匪击中之时,温雪菱甩出藤条绑住了他的脚,用力往后一拽。
四周草丛遍布,老大夫看着上方出现的黑蛋脸,茫然眨了眨眼睛。
温雪菱勾唇:“老人家,谈个交易吧。”
老大夫:“???”
一刻钟后。
山匪们被暂时击退,聚成一团,虎视眈眈盯着被护卫们围在中间的马车,伺机而动。
老大夫从草丛里站起,大喊道,“自己人闪开!”
嘭一声!
火器正中山匪中心,一伙人被炸飞。
马被惊扰,四散而逃。
护卫们赶紧冲过来**马车的马,避免惊扰里面的人。
马车里,半倚在榻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月华锦袍如云似雾,端严若仙,计划被打断,那双清冷的瞳仁掠过锐意。
老大夫也没有想到威力如此之大,等他回头找人时,温雪菱已经带着娘亲离开了。
护卫首领垂首在马车旁,“主子,惊鸿不见了。”
“玩累了自会回来。”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把玩着火器的残骸,凉声道,“查清此人身份。”
护卫首领:“是!”
-
尘土飞扬的官道上。
温雪菱俯身凑近马儿的耳朵,轻声道,“好马儿,我和娘亲就借一段路,到了京城,你便可回去找你的主人。”
多亏了这匹汗血宝马,温雪菱和娘亲提前一日到了京城。
而马儿也回去找它的主人了。
温雪菱提前留了一晚客栈的钱,能让她们好好休息,养好精神再去丞相府找人。
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四个儿子,慕青鱼期待道,“菱儿,明日就能见到四位哥哥了,你可欢喜?”
“欢喜。”温雪菱扯了扯嘴角,心头却萦绕着一团阴霾。
今生,她和娘亲提前三年进京,不知道四个哥哥的心,是否已偏向了后娘和继妹。
他们才和她们相处两年,应当还不曾吧?
若是已经……
不行,不能让娘亲的心受伤,她需得先去打探一番。
夜幕降临。
温雪菱等慕青鱼入睡后,留了字条,循着记忆来到丞相府门口。
门口张灯结彩,似有喜事。
温雪菱拧了拧眉头,找了个面善的老人问道,“婆婆,这家瞧着好生欢庆,可是有喜事?”
丞相府门口除了往来宾客,还围满了一群面露期待的百姓。
“今日是丞相夫人生辰,过会儿,丞相府公子还会出来撒银派喜,去年有人抢到了一锭银子,这不今年等着的人更多了。”
丞相府公子吗?
告别老婆婆,温雪菱朝着丞相府走去。
她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人。
少年一袭紫衣劲装,腰间束着同色宽边锦带,衣襟和袖口绣着腾云祥纹,英姿焕发。
那张容色出众的俊颜上,与娘亲十成相似的眸子,在看到温雪菱之时,迸发出的不是两年未见的欣喜,而是震惊后的蹙眉。
此人正是她的四哥,温谨礼。
温雪菱将他皱眉的表情尽收眼底,手握成拳。
他在恼什么?
和前世一样不喜欢她的出现吗?
温谨礼扭头叮嘱书童,随后继续撒银派喜的事儿。
“姑娘,我们家少爷让我带你去后门。”
温雪菱没动,就这么看着少年笑容灿烂,为后娘庆生忙碌。
真刺眼。
原来四哥的心,这么早就偏了。
其他三位兄长呢?
她心底微弱的光芒一点点熄灭,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少年急促又刻意压低的呼声。
“菱儿——”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隔了前世今生,在她心头重重刻下血痕。
温雪菱停下脚步,想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奈何还未转身就被他拽到了旁边巷子。
好似……她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温谨礼警惕四周,语气生硬道,“你怎么能找到这里?”
温雪菱的心猛地颤了颤,仰头扬起不达眼底的笑意,回道,“我来找你们呀,兄长不欢迎我吗?”
街道上,陆续有宾客的马车过去。
温谨礼又拉着温雪菱往里面走了走,皱眉道,“娘亲呢?”
她道:“在客栈。”
“需要我现在过去请娘亲过来吗?她很想……”
温谨礼急声拒绝:“不行!”
温雪菱收起嘴角的弧度,他竟如此抗拒。
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太冷硬,温谨礼忙开口找补,“明日一早,我去接你们。”
看着他心虚乱晃的眸子,温雪菱只觉得讽刺,眼神直视他道,“今夜为何不行?”
“哪有那么多为何,不行就是不行!”
温锦礼隐隐听见了巷子口传来的呼唤,脸上掠过担忧,招来守在巷子口的书童,送她回客栈。
温雪菱伸手去拉他的衣袖,却被他用力甩开。
她抬眸望向他着急奔向温锦安的背影,如此熟悉,仿佛和前世重叠。
指尖狠狠扎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