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七此人,和裴十三一起,被合称为京都两大奇葩。
两人的共同点很多,比如他们都不学无术,都爱逛青楼赌坊,再比如他们都不沾五石散。
他们两人的不同之处在于裴十三不受家族待见,而邵七却还有几个好兄弟替他出头。
邵七不沾五石散,自然不会被红袖阁的药物所惑,他能三个月不断纠缠琴韵却不强迫,裴朗是佩服的。
若不是琴韵实在不愿接受邵七,裴朗也不会去揍邵七。
邵七之死,裴朗觉得很可惜。
裴朗也曾想过,若是他没有从三年前那件事后便不再看秘辛册,若是他能早点发现温家的阴谋,邵七也许就不会死。
京都,少了个鲜活人……
郗月见裴朗情绪不太对,轻笑一声,抓着裴朗消失于鸿运赌坊密室。
你要带我去哪里裴朗再次被某女打横抱在怀里,觉得他的男子尊严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既然你可惜邵七,就去报仇啊。
我还重伤着呢。
又没让你去跟人打架。
半个时辰后。
温府。
裴朗从里面打开某扇不起眼的偏僻角门,冷汗涔涔地扶墙艰难走出来,再被匆匆赶来的郗月扶上马车,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送回裴府。
温府外某棵树后走出一人,看看马车消失的方向,转身飞奔去了邵府。
邵公,裴十三从温府出来了。
活着
活着,郗九去接的人。
郗九不是裴家的人
只有郗九。
继续盯着温家。
是。
邵司马静静地站在大康舆图前,看着舆图。
邵三等人走后,上前询问:
祖父,您为何不许我们去盯着裴家
裴回之那只老狐狸,裴十三都快死了也没见他动一下,让我抓不住把柄,如今又怎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裴回之,大名裴应,现任大康一品司徒。
邵三:您是说……
邵司马:若温溯之已与裴回之联手,必不会做出这等明显惹人怀疑之事。温溯之这么做,目的恐怕就是要让我以为他已经和裴回之联手。
邵三:可裴十三是裴家人,郗九背后倚靠的恐怕也是裴司徒。
邵司马:裴十三的兄长裴十一,辩才了得,交友广泛,更熟悉官场规则,更得裴回之器重。若裴回之要与温溯之私联,让裴十一出面比裴十三更合适。但现在与温溯之联系之人是裴十三……他也在利用裴十三。
利用
裴十一受裴回之喜爱器重,一母同胞的裴十三如何会服裴十三胸无点墨,只知莽撞逞凶,若温溯之告诉他,只要他与温氏相交,裴回之就会器重他呢
裴十三的愚笨莽撞,从他两度单枪匹马与邵七和京卫兵遭遇就能看出来。
邵三懂了,但……
难道七弟的仇就不报了
邵司马:不是不报,只是现在不是动裴十三的好时机。若我们现在杀了裴十三,难保裴回之不会真的和温溯之联手,那样我们就真的中计了。
祖父,我不懂。温司空既然想要与裴司徒联手,又为何要设计裴十三杀了七弟挑拨我邵家与裴家之间的关系,得罪裴司徒。
若他不挑拨邵裴两家,若他不把裴十三送进大牢再救出来,怎能让裴回之承他的情,彻底倒向他可惜裴回之是只老狐狸……
若他不挑拨邵裴两家,若他不把裴十三送进大牢再救出来,怎能让裴回之承他的情,彻底倒向他可惜裴回之是只老狐狸……
万一裴十三真的死了呢
邵司马冷笑:刑部御审时,他温溯之可是亲自到场监审的,又怎会让裴十三真的出事
可为裴十三作证的是郗九……
邵三想不通,郗九是裴司徒要求从北境接回来的,裴司徒还为她撑腰,怎么也不可能听从温溯之的命令才对。
邵司马也皱眉道:郗九此女,出身乡野,粗野不通礼数,却倍受裴回之重视,还与温氏的安平长公主相交……最近郗家有什么动静
邵三:前几日,郗家在寻人打听去北境的路子。只是不知道他们打听去北境的路子做什么,郗九都已经接回来了……
若此郗九非彼郗九呢邵司马沉思道。
邵三也是悚然一惊,道:祖父是说,温氏暗中替换了真正的郗九,郗家发现后,在暗中想办法去接回真的郗九
他沿着这条思路想下去,顿觉一切都说得通了。
裴司徒不是重视郗九,而是察觉到郗九有问题,又因为发现温氏与裴十三之间的勾当,得知郗九是温氏的人,所以才把婚约人选从备受器重的裴十一换成浪荡子裴十三,表面上给郗九撑腰,实则是要让郗九与裴十三绑定,然后彻底舍弃裴十三!
所以,裴十三将死,裴司徒没有动;郗九折腾裴十三,裴司徒没有动;因为温氏的原因,裴十三也必须对郗九好,因为她是他们之间的枢纽。
现在,温氏想拉拢裴司徒,邵家也不敢轻易动裴家。
裴司徒只需舍弃一个不成器的孙子,便在温氏和邵氏之间掌握了主动权。
裴司徒不愧是与祖父斗了几十年都不落下风的老狐狸。
这时,邵三听到邵司马吩咐道:
你去查一下郗家去北境做什么,若真如我猜想的那样,就暗中给郗家指一条明路。等‘真郗九’回来,就有好戏看了。
别的人想穿过邵家的封锁去北境接人,那是比登天还难,就连上次裴司徒想要通行特许,都主动让出了户部一个侍郎名额给邵家。
但他邵家想放个把人去北境,却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
……
裴府。
郗月和裴朗刚进门,就被人引到了裴司徒的书房。
裴朗刚进书房们,准备给裴司徒行礼,却再也撑不住,直接倒在地上。
郗月看看倒在地上,衣衫被沁出的鲜血和冷汗湿透,脸色苍白,双眼几无焦距的裴朗,又看看上方坐着的裴司徒。
她眨了眨眼,举起双手,为自己辩解:
不是我做的啊,是他自己倒下的。
裴司徒:……
缓过气来的裴朗:……
郗月又加了一句:我没想杀人。
裴司徒:……
裴朗:
裴司徒知道郗月是怕他想起上次她甩金属丝,差点杀了他的事,误会她要杀掉裴朗这个婚约对象,以便悔婚。
裴司徒倒好一杯茶,对郗月招了招手,道:
老夫知道。过来喝茶。
郗月哦了一声,也不管地上挣扎着爬起的裴朗,自顾自坐下来喝茶。
郗月现在杀他对我没好处。
她现在杀人,就是放弃粮草和补兵,她虽然偶尔冲动了些,但又不傻。
老夫知道。
郗月闻放下心来。
裴朗手脚并用终于来到二人面前,见到郗月在自家祖父面前随意的样子,终于彻底相信郗月曾经说过的,祖父让她在裴家子中选夫婿的话了。
祖父。
你做得很好。裴司徒让裴朗也坐下,让人去叫府医。
郗月:
郗月:
裴司徒见她有疑惑之色,指着裴朗笑道:
前几日,他拿着一本册子来找老夫,跟老夫说温氏欲挑起裴、邵两家的争斗,邵七之死是温氏所为,让老夫提防。
老夫最近疲懒,让他自己处理。他说会想办法将邵家的目光转移到温家去。只是老夫没想到,他会想出这种让他自己差点没命的笨办法。
郗月:……
什么意思他说裴朗笨,就是在说裴朗不够格继承裴家,她的任务没进展呗
难道裴司徒还想换人选
那不成,她的时间很宝贵的……也不知道北境怎么样了,北夷有没有南下的动静
咳咳,郗月咳嗽一声,说,十三公子利用邵家的算计,将计就计转移了邵家的目光,很不错了。至于他这身伤……再练练身手就好啦。你看他疼成这个样子都一声不吭,可见是可造之材。
正准备认错的裴朗:……
裴司徒笑着摇了摇头,道:还是太过鲁莽,遇事缺考量,以致中计受伤,需要历练。
在一旁一头雾水的裴朗:祖父
他们在说什么
郗月撇嘴,那就历练历练呗。
裴司徒看都没看裴朗一眼,喝了口茶,说道:前几日,礼部暗中来报,西境木世子在来京路上遇袭失踪……
裴朗越听越糊涂,他听出来祖父对自己重伤转移邵家视线的作法不满意,但却不知道祖父为什么会跟郗九说起木世子遇袭之事。
他想问,却又有点不敢问。
郗月: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幸好郗九替他问了。
裴司徒看看两双带着疑惑看着自己的眸子,微微一笑道:
老夫给十三安排了礼部侍郎一职,去‘迎接’木世子入京。
裴朗倒抽一口凉气。
郗月倒抽一口凉气道:他都重伤了,怎么去‘迎’啊你想杀了他就直说,我可以代你出手,真的。
说着,郗月的手自然地放到了裴朗的脖颈上,只需她一用力,裴朗就可以立即归天。
裴朗:……
他很像是一块可以随意折腾的破布吗
裴司徒似笑非笑看着郗月,也不阻止她。
郗月讪讪地放下手,一口喝干茶碗里的茶,抹嘴说道:
多派几个大夫随行,给我三百壮丁随行。
裴司徒:大夫可以给,三百壮丁没有,只有礼部官员和侍女。
郗月以沉默相抗争。
裴司徒:最多二十府兵。
郗月:……
裴司徒:再多也没有了。
郗月:成交。
有一点总比一点都没有好。
裴朗:……我反对。祖父,我不要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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