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坐在书案前看公文，离她不远不近。
一声月白色衣衫，清正矜贵，微黄的灯光在他脸上，平添了几分柔软。
不似他平日里高不可攀的清冷。
似乎听到了动静，萧玦缓缓抬眸，目光向她看过来，“醒了？”
“嗯......”萧衔月垂下眼，莫名觉得有些尴尬。
原本是打算在这里等萧玦回来的，谁知道就这样睡着了。
低头看到身下的小榻，她不由一怔。
她清楚地记得，刚才自己还在书房外间看书，怎么这会儿竟到了内间的小榻上？
猛地抬头，目光一下子撞上萧玦深邃的眼眸。
对方眉目清冷雅正，手中还执着看了半卷的公文，正从容不迫地打量着她。
那神情，怎么看都像是自己打扰了他的清静。。
萧衔月到嘴边的疑问又咽了回去，小声问道：“三叔，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到子时了，见你睡得深，就没叫醒你。”
萧玦说着，放下手中公文，修长的手指握住铜壶壶柄。
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来，他淡淡开口：“要不要喝茶？”
萧衔月迟疑地看了一眼，见旁边的小几上正煮着茶，水汽氤氲，茶香袅袅。
她轻轻点了点头，有些窘迫地解释道：“寻常我亥初就睡下了......”
“嗯，是我回来得晚了。”
“不不...三叔公务繁忙，要怪就怪那些史书太晦涩难懂，比民间催眠术还有效......”
萧衔月小声嚅嗫，见萧玦的目光再次扫过来，顿时觉得越发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算了，还是别解释了，越解释感觉越糟糕。
察觉到她言语中的细微的讨好之意，萧玦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弯。
他正襟危坐，倒茶的动作却行云流水。
将茶杯推到她面前，他抬眸看着萧衔月，“找我有事？”
萧衔月赶忙接过茶杯，温暖的杯壁让她略微平静了一些。
目光掠过他沉沉的眼眸，她看到了对方微微上扬的嘴角。
萧玦今日看起来心情很好。
这让她莫名觉得，此刻面前的这些人，是一个与他平等，可以商量事情的人。
顿了顿，她决定先从一个委婉的话题入手，小心翼翼地说道：“这几日，我没有去祖母那里请安…”
“我已经派人去老夫人那里说了，你这几日要养病，安心呆着就是。”
萧玦看着她的脸，将少女的局促不安尽收眼底，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了一些，“上次你偷偷离家的事情，知晓得人并不多。府上下人的嘴很严实，不会传到她耳朵里。”
“关于你母亲的消息，我也派人去找了，等有了消息我会通知你。”
萧衔月惊讶地抬眸。
原本以为萧玦只是随口敷衍的话，没想到他竟真的放在了心上。
眉梢微挑，萧玦自然看出她眼中的诧异，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顿。
淡淡开口道，“怎么，觉得我是在糊弄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衔月窘迫地收回目光。
面前的男人不再说话，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说出真正的来意。
这般东拉西扯，分明就是有事求他。
事已至此，萧衔月只好开门见山地问道：“两日后，谢郡王府的赏菊宴，我可以参加吗？”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听说表姐也会去，我能不能同她一起，有她看着，我绝对不会乱跑的。”
少女眸光盈盈发亮，满是希冀地看着眼前人。
仿佛此刻拒绝了她，便是犯下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不行。” 萧玦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语气中没有丝毫委婉的余地。
他素来不喜欢过多解释，可看着她渐渐失落的脸，终究还是补充了一句：“至少这段日子不可以，你不适合抛头露面。”
“昭昭，我是为了你好。”
“还有楚梦梨，你少同她来往。”
尽管心中早已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可亲耳听到萧玦说出来，萧衔月还是忍不住感到一阵失望。
她很想问他，不让她抛头露面，是为了她的安全，还是因为已经给她定了婚事，不想有任何风险
但话到嘴边，她还是忍了忍，咬着唇说道：“我知道了。”
萧玦看了她一眼：“方家二姑娘今日回京了，门房收到了她送来的拜帖，明日她会来看你。”
屋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窗外隐隐的风声。
萧衔月攥紧了手指，点头说了声“好。”
她心里明白，别人的关心都是有限度的，若是超过了这个限度，便是不知好歹了。
她如今并没有与萧玦抗衡的资格，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只是想到方家二姑娘方锦薇，心中又生出了几分雀跃。
————
次日午后，观云院。
“昭昭！”
“姑娘，您慢点！”
清脆响亮的声音，打破了观云院的宁静。
只见一道身影如灵动的风般，风风火火地出现在萧衔月眼前。
“锦薇！”
萧衔月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眼睛瞬间亮了。
她连忙惊喜地站起身，快步迎了上去。
映入眼帘的方锦薇，明眸皓齿的一张笑脸，穿着一袭利落的骑装。
她身后跟着的丫鬟手中提着一只精致的锦盒，气喘吁吁，小跑着才追上了她。
两人一见面，挤眉弄眼地相视一笑，紧接着嘻嘻哈哈地凑成了一团。
应国公府方家，与萧老夫人的母族孟家沾亲带故，因此几家人平日里你来我往，关系十分紧密。
萧衔月与年纪相仿的方家二姑娘方锦薇，自幼便相识相知，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的手帕交。
一旁的几个丫鬟看着自家姑娘们，亲热又孩子气的模样，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昭昭，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方锦薇兴奋地从丫鬟手中接过锦盒，如同献宝一般，迫不及待地递到萧衔月跟前。
“这是金陵绣品，用的是江南制造局的云锦，摸起来丝滑得就像水一样。还有这个，叫做雨花石，上面刻的是八仙过海图样。”
萧衔月点点头，她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方锦薇按照她的喜好，费了心思找的，因此听得格外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