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盈盈,喜事临;娇娘羞坐铜镜前。祝语恭,檀郎候;佳期同心共白首。”
女人的歌声被符咒放大,传到屋外人的耳朵里。
陈夫人站在儿子房门外,惊得差点就要跳起来。
“大、大师,这是什么声音?我儿子房间里怎么会有女人哼歌的声音,听着还有点、有点阴森森的。”
玄朔一只手以符咒抵着按在陈夫人的肩上,一手触到房门上,眼皮微阖,低声回:
“是那女鬼哼的曲子,用以诱引人入梦。令公子最近夜夜噩梦,想来就是因此。”
“啊?那、那怎么办?我儿子被女鬼缠上了,不会有什么事吧。女鬼,真、真有鬼啊?”
陈夫人之前确实怀疑儿子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可到底没有见过真实的鬼怪,担忧与愤怒占据了上风。
现在猜想被证实,她一身勇气被冲散,险些控制不好自己的声音,双腿都在发抖。
“大、大师,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呀!”
“噤声。”
玄朔耳朵里一下子被一堆话涌入,都快听不清楚屋内的声音,开口轻斥一声。
想到之前师父说过他性格太硬,又低声解释了句:
“不安静一点,我听不出来里面是什么情况。”
陈夫人连连点头,捂住了自己的嘴唇,跟着继续听屋里的动静。
女人哼唱的曲子结束一段,停顿几秒,曲子又响起。
粗粗听来,旋律与上一段的歌曲十分类似。
但集中注意力,就能发现旋律中的歌词发生了改变。
欣喜轻快的女声也缓缓变低:
“泪光光,白布幡;娇娘独守铜镜前;恶语仇,檀郎隐;金剪铜镜泣珠血。”
调子转低转得哀婉悲伤,最后一句似乎变成真正的画面凝聚在每个听到歌声的人眼前:
一位穿着红嫁衣的女子坐在铜镜之前,目光无神。
良久,她神识终于凝聚起来,一把抄起梳妆台前的金剪,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的脖颈刺去。
雨水一般的血珠溅在铜镜上,雨水是天空的泪,而血,则是女子极愤极怨之下的泪珠。
“a......”
陈夫人被出现在眼前的幻象一惊,一声大叫险些就叫了出来。
幸好玄朔刚才对她的接受能力有了推测,感觉到她要叫出声音,按着符纸的手移转,将符纸贴在了她的嘴上,让后面的声音都消失在了喉咙里。
陈夫人惊魂未定,但好歹有了符纸,再看到什么东西,也不会发出声音惊到里面的女鬼。
玄朔重新静下心来,打量眼前出现的幻象。
女子拿着金剪刺入脖颈后,身体骤然变得僵硬,僵直地坐在木椅上,隔了好一会儿,身体失力一般往前倒去。
玄朔仔细端详,眼神突然凝起。
‘不对。’
果然,那往前倒的身体并没有真的倒下,下坠到一半,忽地重新坐直,然后,像是被谁拨弄一般一点点转过来。
女人端坐在木椅上,面朝向玄朔和陈夫人的方向。
一张流着两行血泪的女人面庞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她的脖颈处还横着一只金剪,血大片大片地往下流,沾透了最上层的红色衣襟。
最可怕的,是流着血泪的两个眼睛都是空洞的,没有眼珠,空空的眼眶,似乎能将看着她的人全部吸进去。
玄朔习惯了各种可怕的画面,不会被这女鬼刻意营造的场景吓到,但他还是心里一缩,赶紧回头去看陈夫人的情况。
果然,她被吓得不轻,瞪着眼,瞳孔中惊恐弥漫。
就算看到了玄朔转过来,惊恐的情绪也没有被安抚下来,反而白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身体贴着墙壁滑到地上。
玄朔无声叹了口气。
他蹲下身检查了下她的情况,还好,只是惊吓过度激起了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
她这样的情况,真看着自己跟女鬼打斗,怕是会更严重,还会影响战局,现在昏过去也好。
玄朔给她身上留了个保护符纸,自己也不管会不会惊扰女鬼,直接破门而入。
进到白天进过的房间,玄朔瞳孔一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屋子四处悬挂着的红色绸带,原本正常的体育男孩房间被布置得像是古代的新房。
红色的元素四处都是,连柳泽烁睡觉的床都没有被放过。
一层一层的绸带将床,或者更具体来说,是将床上躺着睡觉的柳泽烁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
被绑的人没有一点反应,依旧睡得很沉,脸上奇怪地保持着极其恬静的微笑。
他在做一场美梦——每一个看到他表情的人都会这样想。
可不过眨眼,微笑演变成了惊吓,又变回微笑,两种表情来回变化,将他变成了疯子,痛苦地挣扎着。
安静的房间,再一次响起女人的声音。
是那个哼着曲子的女人的声音,她温柔地唤着:
“柳郎~”
又唤:
“柳郎,来~”
“过来~”
女人**羞,急切地呼唤着自己的情郎:
“该拜堂了,柳郎,快过来。”
柳泽烁脸上微笑、惊吓、痛苦的表情一瞬间都消失,只留下一种奇异的释然和满足。
他抬起被红绸刻意绕过的双手,握住自己脖颈的位置,慢慢加重用力。
即便自己的脸越来越红,长出了星星点点的红斑,眼球往外突,嘴唇颜色发紫,柳泽烁手也依旧在继续用力,嘴角还在艰难地往上翘。
绑在身上的红绸也跟着收紧。
再这样下去,不用多久,他就能自己将自己掐死了。
玄朔面色一凝,咬破手指,以血在空中画了道符,喊:
“去!”
成形的符纸飞进柳泽烁的额头。
眨眼间,捆绑的红绸崩裂,他放在脖颈上的手也松开,重新放回身体两侧。
柳泽烁继续睡了过去,美梦和噩梦都离开了他的身体。
自己精心策划的复仇计划被人毁灭,藏在暗处的女鬼终于现身。
“哪来的多管闲事的臭道士!”
两条红绸不知从哪里飞出,带着寒光飞向玄朔。
红绸是软布,擦过人身体时却能轻易割出血痕。
玄朔身形灵活地左右躲避,初时,他躲避得轻而易举,红绸想要沾身都不行。
他一边躲避,还一边抽出手指在空中画符,攻击攻向自己的红绸。
红绸飞过玄朔的身边,就留下一点被火燎过的灰黑痕迹,攻击的气势都被削弱两分。
玄朔没有将红绸放在眼里,眼睛四处观察着周围,还有功夫寻找女鬼的踪迹。
但随着时间流逝,局势发生了改变。
两条红绸合拢又分开,从两条变成四条、八条......数不清多少条,一股脑全部朝着他飞去。
柳泽烁的房间不算小,可用作打斗就很难施展开手脚。
玄朔要躲红绸,一边躲还要一边画符攻击红绸,行动受限,不是被床脚抵去腿,就是被地上的篮球绊一下。
而红绸无孔不入,不受限制。
在他被身后来的红绸绊了一下,手上画符的动作没有跟上后,两者的高下立刻就分了出来。
红绸找准机会一股脑拥上去,从玄朔的脚下一层一层往上缠绕。
它们覆过男人的脖颈往上攀沿,最后抵住玄朔嘴唇的却是一根苍白纤长的手指。
“小道士,没人教过你别人的闲事少管吗?会死的哦~”
柔婉娇媚的嗓音说着威胁的话语,语气却像是在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