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萦见赵玄祐也来了厨房,以为他饿得狠了,忙把灶上的鸡汤端了出来。
“殿下也先入座吧,我拿了碗筷就过来。”裴拓说着,转身去旁边的柜子拿碗筷。
赵玄祐跟在玉萦身后,冷不丁地问:“刚才你们在说什么?”
你们?
玉萦愣了愣,旋即明白他在问自己和裴拓在说什么。
“裴大人在问京城里的事。”
“你怎么说的?”
“一切顺当,无人伤亡。”
赵玄祐还要再说什么,赵岐急吼吼地追过来,跑到他们俩的前头,抢先落座。
他不再多言,坐到了赵岐身旁。
玉萦侍立在旁,端起桌上的酒壶为他们斟酒。
赵岐看她一眼,从她手中夺过酒壶,“杵在这里干什么?是给你们俩接风,赶紧坐下啊。”
“我也坐下?”玉萦望向赵玄祐,见他没什么反应,遂坐到了她的身旁。
跟赵玄祐倒是日常同桌吃饭,跟别府的人还是头一遭。
很快裴拓端了碗筷进来给他们分发。
“太久没下厨,手脚都不利索了,耽搁了时间,勿怪。”
赵玄祐淡淡道:“裴大人有心了。”
桌上摆的都是家常菜,红烧豆腐、香干炒肉、糯米肉圆,还有那道炒糊了的醋溜肉片和玉萦端过来的鸡汤。
“比那两个婆子烧得菜顺眼多了。”赵岐在厨房忙活许久,又被熏了眼睛,是真的饿了。
当下顾不得叙话,端起碗就吃。
赵玄祐今晚有些沉默,只动筷子,没有说话,玉萦自然也闷头吃饭。
也不知道是她一路奔波实在累了,还是裴拓的手艺真的好,除了糊掉的醋溜肉片,别的菜都挺好吃了,她都忍不住喝了两碗鸡汤。
赵玄祐和裴拓都不说话,玉萦自然也不多言。
等着赵岐吃了个半饱,他放下筷子跟玉萦说着话,席间的气氛才渐渐融洽起来。
他原是少年心性,等着吃得差不多了,便跟玉萦说街上有家酒馆的米酿特别好喝,要带着玉萦去买。
“去吧,多买一些回来,我也尝尝。”赵玄祐道。
玉萦说了声“是”,跟着赵岐一起离开,有银瓶和牧笛跟着,倒是不打紧的。
暖厅里只剩下赵玄祐和裴拓二人。
屋外的天空,已是墨色苍穹,散落着几颗星子。
赵玄祐瞥了眼身边的裴拓,沉声问道:“以裴大人的本事,黑水县哗变已经处置得差不多了。”
算起来,他和赵岐已经来了十日了。
“山匪不足为惧,七殿下亲自带兵过去,一日就破了山门,将他们全部拿住。”
皇帝虽是历练赵岐,但想着赵岐头回办差,派给他的都是精兵强将。
那伙山匪原不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都是被逼上山的百姓,哪里打得过朝廷的军队,一日便全都拿下了。
“都抓回来了?”
“抓了十来个头目,其余人还就地关押在寨子里。”
县令跑了,能跑的衙役也都跑了,剩下的被愤怒的乡民杀了,再把人全抓进城里,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赵玄祐微微颔首,又问:“想来裴大人已经审过了?”
裴拓眸光动了动。
赵玄祐看着他这般反应,便知他审出什么来了。
“莫非另有内情?”赵玄祐问。
“事情跟咱们来之前想得差不多,黑水县物产不丰,这几年又年年闹旱灾,朝廷一直在减免税赋,那位林县令非但不减免,要让百姓交双倍的赋税。”
赵玄祐觑向裴拓,直击要害:“所以,是什么地方让裴大人在意?”
“昨日七殿下派人仔细搜查了山寨,送回来了一些金银玉器,我审问了山匪头目,说是冲击县衙的时候,在县令的库房找到了。”
“有什么特别之处?”
“有四个锦盒带着镇国公府的徽记。”
镇国公府?
赵玄祐多少有点惊讶。
本以为黑水县的事不过是件平常的差事,处置了**,平息了民愤,再罚一罚冲击县衙杀害无辜的首恶,便能了结。
谁知,这小小的黑水县令居然跟镇国公府有联络。
那可是皇后和太子妃的娘家。
“裴大人打算怎么办?”赵玄祐沉声问。
“东西都搜出来了,自然不能当作无事发生。况且,东西都在七殿下手上,你我即便有异议,说了也不算。”
那日在漓川分别时,裴拓和赵玄祐都已经知道赵岐怀疑皇后杀害了他的母妃,宁国公府早就与镇国公府为敌。
眼下拿住了这么大的把柄,赵岐不可能放过。
“林县令找到了吗?”赵玄祐问。
裴拓的眸中闪过一丝不屑:“他抛妻弃子跑得飞快,已经在威州呢。”
威州与黑水县隔了三十多里,的确跑得快。
赵玄祐思忖片刻,缓缓道:“那些有徽记的箱子勉强能够算做证物,但要对付镇国公府,没有人证可不行。”
裴拓顿时会意:“那我即刻派人去拿人。”
“不可。”
听着赵玄祐的话,裴拓眸光一闪,顿时会过意来。
“此人很重要,倘若发文书去威州拿人,便会打草惊蛇,镇国公府兴许会杀人灭口。”
赵玄祐微微颔首:“不如派人传信过去,说是山匪已经剿灭,我们不日便要离开,他仍然是黑水县的父母官,应该尽快返回黑水县主理事务。”
“好。”
“明日我去山寨里瞧瞧,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线索。”
“有赵大人亲自出马,自然是万无一失。”
两人借着夜色饮了几杯酒,又叙了些黑水县的风土人情,酒浓之时,赵岐和玉萦终于回到了县衙。
“世子,裴大人,米酿买回来了,你们要尝尝吗?”玉萦问。
赵玄祐微微蹙眉:“怎么去了这么久?”
玉萦有些不好意思。
原本是只打算买米酿的,结果在街市上遇到变戏法的,赵岐就拉着她看了许久。
“赵大人和玉萦一路奔波,今晚早些歇着吧,元缁,你带他们去房间。”
“是。”
仍是银瓶领路,带着他们去了一座宽敞的院落。
夜已经深了,四下幽静,偶尔有鸟鸣随着风从远处传来。
还没进屋,赵玄祐便打发元缁退下,一手揽着玉萦,一手关上房门。
指腹不经意间摸到了玉萦的脸颊。
有点发烫。
赵玄祐不禁蹙眉:“你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