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想法也没什么。”赢倾拿竹签叉起一块冰镇黄桃送进嘴里,优雅地品尝香甜瓜果,“朕没回东渭之前就喜欢上了摄政王,大乾的父亲曾极力反对,然而反对也没用,一来摄政王位高权重无人敢违,二来朕觉得自己的幸福最重要。”
赢倾见状,失笑:“朕不是鼓励你们盲目去追求所谓的爱情,如果你们不确定是否喜欢一个人,或者不确定是否真的喜欢这个人喜欢到了非跟他厮守一生的程度,就别为了所谓的爱情而做出冲动的决定,三思而后行。”
赢倾跟她们都差不多大的年岁,只是尊卑有别,贵女们初时拘于身份有些拘束,然而世间女子大多喜欢听感情故事,尤其是长在闺阁里深受礼教束缚的大家闺秀,其实骨子里才真的向往纯粹的爱情。
苏泠曦也好奇:“那父亲若是不同意,陛下不担心世人闲言碎语?”
“朕比较幸运吧,摄政王在大乾时就强悍得让人畏惧,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对朕无礼。”赢倾笑了笑,“虽私底下确实有人为难嘲讽,不过在朕看来,大多是出于嫉妒或者不平罢了,没什么可在意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苏泠曦眼底浮现憧憬:“陛下跟摄政王之间的感情,当真是让人羡慕。”
“朕一直觉得,每个心灵美好善良的姑娘都该拥有自己的幸福。”赢倾淡笑,“比起为了利益的家族联姻,朕更欣赏敢于追求自己幸福的女子。”
荣锦绣之所以荣获圣宠,就是因为她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
“陛下。”西陵穗拧眉,纠结地开口,“如果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并不喜欢自己呢?”
赢倾浅笑:“强扭的瓜不甜,两情相悦才会有美好甜蜜的结果。”
西陵穗点头,嗯了一声。
就像之前的魏云机,明明瑾世子跟荣锦绣才是彼此相爱,她非去强求那个不属于自己的人,这就是自取其辱。
在场的都是聪明姑娘,纵然憧憬纯粹的爱情,却也不会盲目地去做冲动的事,而帝心难测在这里又得到了一次验证,不管赢倾今日所说的这番话是单纯地分享快乐,还是敲打些什么,她们都会细细思量,只因这是圣意。
赢倾对此却并只当不知。
前世的西陵莞羽亲身经历过世家反噬的后果,世家联合起来的杀伤力足以动摇皇权,所以即便已有摄政王控制大局,她也不会再让世家无限制地壮大。
“这满湖的荷花开得真是好极了。”赢倾放下茶盏,转头看向莲湖,“朕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美的景致。”
贵女们转头看去,皆是点头:“是啊,宫里的荷花开得最好。”
“你们以后有时间的话,可以进宫来走动走动。”赢倾淡笑,“这么美的景致若是无人欣赏,怪可惜的。”
“苏家姑娘擅长作画,素闻画技无人能敌。”西陵穗轻声开口,“陛下既然觉得这荷景美丽,要不要让苏姑娘做一幅画,让陛下裱起来挂在宫里?”
赢倾转头看向苏泠曦,面上带着笑意:“苏姑娘擅画?”
苏泠曦点头:“臣女别的不在行,平时见着什么好看的景致就喜欢画下来,画技谈不上精湛,勉强能入眼。”
“倒是谦逊。”赢倾笑了笑,“苏家才女的名头朕之前听说过,慕名已久,苏丞相把你藏的好,朕今日才有机会得见。”
说着吩咐雪松:“给苏姑娘准备画具。”
“是。”
荣锦绣发作的消息很快传到宫里。
正在看苏泠曦作画的赢倾听到雪茶禀报,眉眼一动:“现在情况如何?”
“宁王妃派人通知了宁王,让宁王从太医院安排个太医过去王府,以防万一。”雪茶回道,“荣将军刚刚发作,暂时还没有什么动静。”
赢倾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眼下天气这么热,荣锦绣赶在这个时候生产,这月子里怕是有的受了。
赢倾想到生产之后闷热的血腥气,摇了摇头,暗自感叹一声女子不易,吩咐道:“待荣将军生产结束,你去给她送些冰块,放在外室降降温,不然这月子可得难坐了。”
雪茶点头:“是。”
“再让太医院挑些适合产妇用的药材,给她补补身子。”赢倾叮嘱,“务必挑仔细,千万别出了差错。”
“是。”
贵女们坐在花厅里,安静地听着女皇和雪茶的对话,心里对荣锦绣的羡慕再度上了一个等级。
她究竟是看在宁王的面子上,还是单纯地想要笼络荣锦绣?
苏泠曦一幅画作完成之后,赢倾走过去看着,嘴角扬起几分笑意:“果然是才女作出来的画。”
“陛下夸赞,臣女愧不敢当。”
赢倾吩咐:“雪松,待墨干了就拿去裱起来。”
“是。”
“这幅画就当做是苏姑娘送给朕的见面礼吧。”赢倾淡笑,“作为回礼,朕似乎也该送点东西给苏姑娘。”
说着,目光转向苏泠曦:“不知苏姑娘可有什么想要的?”
苏泠曦恭敬地回道:“臣女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谢陛下恩典。”
“不想要东西,那有没有什么要求?”赢倾语气温和,“若是有,也可以提出来,在不触犯道德律法的前提之下,朕可以答应你一个请求。”
苏泠曦运气也太好了吧。
其他贵女心头微酸,尤其是卫岚,看了西陵穗一眼。
她在想,西陵穗提出让苏泠曦当众作画到底是无意,还是事先计划好的?
女皇因为一幅画就答应苏泠曦一个请求?
苏泠曦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性情也温婉,若是撇开身份不谈,其实跟赢倾有着很多相似之处,都是属于温柔不露锋芒的贵女类型。
唯一的不同就是赢倾的那个丞相爹不靠谱,吃软饭都吃不好,做尽了薄情寡义之事,而苏泠曦的父亲却是朝廷重臣,沉稳有度,有智慧的一个男人。
赢倾此前对苏家也做过了解。
这一脉算是特殊,因苏夫人实在想要个女儿,所以才怀了苏泠曦,当然,得偿所愿算是苏夫人的一个幸运。
苏泠曦小得尽宠爱,活得顺风顺水,不过苏家家风不错,宠爱却不溺爱,长子玉树临风,温文尔雅,女儿知书达理,温善大度。
“臣女……”苏泠曦沉默片刻,脸上划过几分犹疑,“臣女的确有件事,想求陛下答应。”
西陵穗注视着桌上的茶盏,眉目微敛,安静不语。
“说说看。”
“前些日子父亲提起臣女的婚事,臣女说长兄未曾成亲,臣女不敢出阁在前。”苏泠曦低眸,“父亲就顺势训斥了兄长一顿,说他不孝,已过弱冠却不思成家立业,要求他必须在今年把婚姻大事搞定。”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赢倾淡笑,“苏大人操心儿子的婚事也是人之常情。”
“父亲一向不太看重家族联姻,所以只要女方品行好,家风正,其他的就由着兄长自己做主,只要兄长喜欢的都可以。”苏泠曦继续说道,“可兄长说出他喜欢的人之后,父亲却死活不同意。”
“哦?”赢倾讶异,“这是为何?”
苏泠曦粉唇微抿:“因为此女家族显赫,父亲觉得不合适。”
赢倾眉眼微动,细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赢倾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坐在席间不言不语的西陵穗,一笑:“穗穗,你有心仪的情郎吗?”
西陵穗回神,站起身道:“回陛下,臣女并无。”
“是吗?”赢倾轻笑,“若是以后有心仪的情郎,可以跟朕说。”
西陵穗低垂着眼睑,恭敬地应了声:“是。”
“苏姑娘是想求朕给你的兄长指婚?”赢倾转头看向苏泠曦,问道。
苏泠曦点头:“臣女不自量力,只盼着兄长能得偿所愿。”
赢倾淡笑:“指婚倒是没问题,可朕尚未见过苏家公子,不知他品行如何,不知他喜欢的姑娘是谁,贸然指婚也不太合适。”
虽然外人都说苏公子玉树临风,温文尔雅,但赢倾毕竟未见其人,不好妄下判断。
苏泠曦唇角轻抿,低眉道:“陛下圣明。”
“朕有空会去了解一番。”赢倾道,“你且稍安勿躁。”
“是。”
赢倾跟她们又聊了会,半个时辰之后宣布散宴,贵女们起身行礼,恭送女皇离开。
坐着御辇回大正宫的路上,赢倾淡道:“苏家公子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苏公子叫苏明臣。”跟在御辇旁边的朱嬷嬷恭敬回道,“去年殿试上老太上皇钦点的状元。”
“在朝中有职务吗?”
朱嬷嬷道:“苏公子喜欢查案,老太上皇把他安排在大理寺任职。”
赢倾敛眸沉思,没再多问什么。
回到大正宫,赢倾刚在榻上坐下来,就听周嬷嬷禀道:“主子,穗姑娘和苏姑娘求见。”
赢倾闻言,眉梢微挑,竟丝毫也不觉得意外似的,淡道:“让她们进来。”
“是。”
“穗姑娘和苏姑娘一起过来面圣?”雪松给赢倾递了茶,似是有些纳闷,“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赢倾没说话,敛眸啜茶。
没多大一会儿,苏泠曦和西陵穗一同走进来,进殿就跪下行礼:“陛下。”
“别多礼了。”赢倾吩咐雪松给两人搬桌椅,“有什么话坐下说。”
苏泠曦和西陵穗却并未起身,眉目微垂,神色恭谨。
“臣女有错。”西陵穗细不可查地攥着裙子袖口,眼睛望着宫砖地面,“臣女瞒了陛下一些事,请陛下治罪。”
赢倾看着她,面上神色淡定:“你瞒了朕何事?”
西陵穗沉默片刻,低声说道:“臣女有中意的情郎。”
赢倾淡笑,一点不意外的:“苏家公子?”
西陵穗脸色微变,咬了下唇瓣:“是。”
在御花园里否认之后,她心里就有些不安,赢倾的态度更是让她心里没底,所以其他人都出了宫,她却脚下灌了铅似的一步都无法迈出去。
欺君之罪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心头,她不确定赢倾是否看出了她在撒谎,可最终她还是没能抵抗心头越渐强烈的不安感,决定过来请罪并主动坦白事实。
“臣女跟苏公子两情相悦,但一直发乎情止乎礼,不曾有过越矩之举。”西陵穗轻声说道,“只是臣女乃是家中庶女,婚事自己做不得主,又不敢跟母亲说起此事。苏公子那边,丞相大人一直反对,所以臣女从未于人前表露过此事。”
赢倾嗯了一声:“所以你在朕面前玩了个心眼?”
西陵穗脸色刷白,几乎要伏在地上:“臣女不敢,求陛下恕罪。”
“行了。”赢倾叹了口气,“以后有什么话在朕面前可以直说,不必迂回耍小聪明,朕不喜欢这种方式。”
“求陛下恕罪。”苏泠曦行礼请罪,“此事是臣女出的主意,臣女知罪。”
赢倾看着眼前两个姑娘,淡道:“都起来吧,下不为例。”
西陵穗和苏泠曦没料到如此轻易就被揭过,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恭敬谢恩之后才站起身,面上仍带着几分惊惶。
赢倾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两人坐下来说。
“兄长一直喜欢穗穗,可是父亲不同意这桩婚事。”苏泠曦正襟坐在椅子上,双手规矩地交叠放在膝头,主动开口解释,“年前父亲就说过,宁王府姑娘虽是庶女,可没有嫡女的宁王府,庶姑娘地位也并不低,不知多少人抢破头想要与宁王府结这门亲事,相府根基浅薄,府邸低微,跟宁王府不合适,所以就没同意兄长的请求。”
赢倾淡笑。
根基浅薄,府邸低微不过都是借口,但苏丞相说的倒也没错,宁王府权势大,门第贵重,不知有多少人抢破头想结这门亲事,尤其是赢倾登基之后,荣锦绣嫁给了瑾世子,两府结亲本就让显赫更胜一重,其他世家有了危机意识,自然就把主意打到了西陵穗身上。
不管儿子对宁王府的姑娘是不是真心喜欢,至少在他看来,这个时候绝不是讨论婚事的最佳时机,而作为姑**西陵穗,则更没有话语权。
各大世家都在想着跟柠王府结亲,这两天宁王府每天都有夫人上门,若非荣锦绣临盆让宁王妃有些忙碌,只怕西陵穗的婚事早提上了议程。
一旦婚事真确定下来了,西陵穗再想争取就彻底没了机会,所以才跟苏泠曦二人在赏花宴上用了这么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