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成啊，失主张大双臂拦着老牛家不让走，扯着嗓子喊起来，“偷了钱还耍赖。”
人还试图多吸引些人来帮忙。
可月台上来来往往的人只是冷漠的朝他们瞥了一眼，并没有什么人驻足。
反而是有工作人员朝这边走来，语气不善的喊：“干什么呢？你当这是你家呢，想哭就哭想嚎就嚎？这是公共场所你知不知道？再这样当心我把你轰出去……”
对方很显然特别怕被当成偷渡的，表情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还是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老牛家朝着月台外走去。
牛桂枝回了几次头。
丢了几百块钱确实挺可怜的，更何况还不是自家的钱。
可这一路她至少解释了两个小时，连带把老牛家的底子都给翻出来了，连哪个生产队都给说清楚了，也给看了介绍信，真拿你钱能这么坦荡吗？
还有，她也帮着还原了下场景，比如途中有没有睡着，她家老太太经过的时候是不是醒着的。
那会去茶水房的就那么几个人，指定能回忆起来。
她甚至在车厢里的时候就建议人赶紧返回车厢跟其他乘客打听。
好些人估摸瞧见，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不说。
死皮赖脸的去打听，保不准还能打听出点真正的消息，回头报警的时候手里头还能多点信息。
要说的在车厢里已经说完了，哪怕真到公安局去也都是那些说辞。
其实牛桂枝也察觉到，对方好像也回过味来，心里头已经知道不是老牛家偷的钱。
可就跟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不敢放开，就怕真落个两手空空。
牛桂枝最后一次回头，看到那人拖着沉重的脚步，往车站方向挪去。
没错，是挪，不是走，就跟丢了魂魄似的。
真可怜啊，咋办呢？
对方刚才也好声好气求他们把钱拿出来，说自己就是个小科长，一个月工资也才56块钱，杂七杂八的福利加起来六十多块钱巴拉巴拉。
还说家里头不富裕，说是还有个得长期吃药的老娘和嗷嗷待哺的小孩。
徐春娇瞥了眼频频回头的闺女，淡淡说：“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给社会做贡献了，其他的我不管。”
这倒也是真的，牛桂枝就不再回头了。
徐春娇让闺女去打听路线。
上回来怎么找着老白家的，就再找过去，总得告诉人一声，别叫人以为老牛家没信用。
牛桂枝还没开口呢，反而有一个本地人走上前来问路。
给人家解释清楚自己不是本地人后，牛桂枝也很无奈，跟亲妈嘀咕了几句也不知道咋回事经常被问路，哪怕摆个臭脸逃不过。
人搁京都时候最高记录是一天能被人追着问三次路，她都已经在跑了，还能被对方用手拦下来，像是捉贼一样的问路。
徐春娇往闺女心窝子再插一刀，叨叨这种人一般是旺他人不旺自己的体质。
牛桂枝唉声叹气的找了个看起来面善又麻利的年轻女同志上前打听了。
人起初用的英语。
这也是上一回来的经验，在本地说英语办事方便得多。
看人听不懂，牛桂枝立刻改说普通话。
对方听英语还有些局促，换成能听懂的话自在多了，上下打量了老牛一家子后拍大腿说：“快快快，去市中心，现在能领着身份证。”
老牛家刚才搁车上也听了一些，这个月是最后一次抵达政策，能成功去到市中心那的办事处登记就能成为这的市民。
小姑娘看老牛家不动弹都着急了，“我就在登记处附近上班，知道在哪，你们赶紧跟着我走，今儿最后一天！”
老姚头和姚家旺眨巴眼，一老一小脑子空空没啥反应也正常。
牛桂枝也没往心里头去，只寻思对方会错意。
拒绝的话刚要说出口忽的就被小老太给截断了。
徐春娇包着那小姑**手，往人家手里头放了个东西，“好孩子，奶奶谢谢你。”
牛桂枝一瞧是一卷钱。
她们稀里糊涂的来，还没来得及换钱，但看卷起来的厚度应该有一百块钱。
那丢了钱的也可怜，小老太一毛不出，这会一下子就拿一百块钱，牛桂枝就知道来真的了。
小老太再回头，语气变得凌厉，“跟上”
牛桂枝立刻背上行李拉着姚家旺，喊：“爸！”
老姚头急忙忙应了声，心想咋又变卦了，从羊城下船以后没一件事是按起初的计划来的。
那小姑娘也就二十岁出头，又把那卷钱塞回去，大大咧咧的叨叨不是什么大事，领着他们去坐车。
小姑娘还挺懂，说大部分偷渡客都是游泳来的，那边抓得严格。
坐火车来的很少见，因为太容易被逮着。
火车站外头有辆小货车，小姑娘嘀嘀咕咕的跟司机说话。
没一会小姑娘招呼着上后车厢。
牛桂枝先把儿子托举上火车，然后搭把手让公公和亲妈也跟着上了车，自己再爬上去。
车厢里一股浓郁的鱼腥味，原来是拉海鲜的车。
得亏都是海边人，老的小的都没觉得难受。
小老太的决定太突然了，老姚头和牛桂枝问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脑子里的乱麻都没有理清楚就到地了。
那小姑娘领着她们跑。
没一会倒是瞧见排队的长龙。
守着闸门的人吆喝啥没听清，但能看到队伍里的人贴得更紧蠕动得更快。
闸门要关了！
徐春娇停下来把牛桂枝的行李全提在手里，再一把搂过姚家旺，“跟着你妈跑起来，没赶上不要紧，但得努力跑知不知道。”
她把姚家旺往前推，示意闺女跟着跑起来。
听老太太指挥已经刻在了老牛家的骨血里，牛桂枝拉着姚家旺来不及多想就迈开步伐。
老姚头跟着跑了一会，眼瞅着闸门正慢慢关上就改为慢悠悠的走。
“桂枝，家旺啊，别跑了，来不及啊！”
这要是老太太说的，母子两这会立马停下都不带迟疑的。
牛桂枝抽空回了下头，瞥见老太太示意别停下的眼神，咬着牙撇下公公，领着姚家旺死劲往前冲。
闸门就剩一条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