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枝手心浸汗,呼吸也有些乱。
她僵硬地从江靳年怀里退出来,抑住眼睫的颤,迅速往后退了两步,对着正看着她的江靳年道谢。
“多谢大哥。”
江靳年手掌收回,面上不动声色。
“下楼时尽量少看手机,小心别摔了。”
刚才撞进江靳年怀里,冷质松香晃入鼻尖,沈南枝觉得现在呼吸间好像还有江靳年身上的气息,冷清,霜寒。
她呼吸屏了屏,一个字不反驳,只乖乖点头。
为打破尴尬,沈南枝咽了咽喉,出声问:
“大哥刚忙完?”
“嗯。”他说,“有个会,开的时间长了些。”
“怎么还没睡?”他问她。
沈南枝:“要睡了,去倒杯水。”
听罢,江靳年没上楼,反而是带着她往下走。
楼梯口和大厅中的水晶灯依次被打开。
明亮的光线将昏暗驱散殆尽。
吧台前,江靳年像照顾小朋友那样,亲自拿杯子倒水。
沈南枝的目光落在他手上。
男人衬衣袖口被随意挽起两道。
露出一段冷白腕骨。
筋骨匀称,稍微一握,力量感勃然迸发。
倒完水,江靳年转身递给跟在身后的沈南枝。
“温的,正适合喝。”
沈南枝接过,“谢谢大哥。”
江靳年靠在身后的吧台,倒也不急着走,看着她一口一口将水喝完。
“还喝吗?”
沈南枝摇头。
江靳年将水杯接过来,动作再稀疏平常不过。
“去睡觉吧,有事就喊我。”
“哥也早点睡。”
江靳年喉结微动,轻应一声,看着她一步一步快速上楼。
—
第二天一早。
江父江母从机场回来。
只是两人脸色不是很好看。
尤其江母,眉目间尽是怒色。
江父在旁边好言好语的劝着。
但他再劝,也抵不过江庭旭从昨晚就开始玩失踪、不接电话。
“都是你惯的!”江母没好气,边快步往大厅走,边将怒气往江父身上撒:
“那混小子从两年前就叛逆的没边,不接家业也就罢了,如今连两家的婚约他都敢随便乱来!”
江父敢怒不敢言,见老婆这次真生了气,只能先哄着人消气。
“气大伤身,夫人,先消消气……”
“消气有什么用?”江母越想越气,连带着看江父也越发不顺眼:
“那混小子一声不吭一走了之,留下这一堆烂摊子,我们怎么跟枝枝那孩子交代?”
还有婚约。
江母现在除了生气,更是担心两家的婚约就这么被折腾没了。
她打心底里不同意解除婚约。
一来,她自小看着沈南枝长大,既将她当女儿,又当未来的儿媳,从两个孩子很小的时候,就为他们的未来铺路,又怎么舍得将一手养大的姑娘送给别家?
二来,江、沈两家的婚约已经订了快二十年,先不说两家的羁绊早已分不开,就说若只因为江庭旭的‘叛逆’作废了婚约,他们江家,就无法对沈家交代,更无言对南枝的父母交代。
江靳年从楼上下来时,江父江母也正好踏进大厅。
见到他们人,江靳年先开口喊了声爸妈。
江父正愁让自家老婆消不了气。
这会儿见到儿子,胸口长舒了口气。
他给江靳年使了个眼色,让他帮着说两句劝劝。
江母火气压了压,在沙发上坐下,往楼上看了眼,声音压低不少,先问江靳年:
“南枝起床了吗?”
江靳年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拿过两个茶杯,给他们两个倒水。
“应该还没有。”
江母叹了口气,接过自家儿子递过来的茶杯,看向对面这个自小到大沉静稳重,从不需要她多操心的大儿子。
“靳年,南枝和庭旭的事,你听说了吗?”
江靳年看了眼坐在他老妈旁边的父亲,“昨晚刚回来时,我问了句南枝,但她什么都不肯说。”
江母叹气,“枝枝懂事,不想让两家难堪,从去年就搬出了老宅,一个人在学校附近的公寓住。”
江靳年摩挲着茶杯,眼皮半垂。
没过问旁的,只问:
“那关于两家的婚约,爸**意思是?”
江母火气又有点上涌:“两家的婚约肯定是不能动,但江庭旭那混小子直接来了招失联,信息不回,电话也不接,当他自己半死。”
江靳年听自家爸妈说了好一会儿他离开的这两年发生的事。
直到半个小时后,周林拿着一封E.R总公司的文件过来。
江靳年带着周林去了三楼书房。
文件签署完重新递给周林时,他问起江庭旭:
“庭旭在哪儿,查到了吗?”
周林接过文件,连忙出声:
“回江总,已经查到了,二少昨晚乘八点的飞机去了南市,如今在海瑞酒店。”
江靳年没再问别的,交代了两句公司的事便让他离开。
周林走后,江靳年坐在办公椅上没动,指骨轻叩着桌面,漆黑目光落在黑着屏的手机上。
片刻后。
他拿起手机,解锁点开通讯录。
下滑找到江庭旭的备用号码,拨了过去。
话筒中“嘟嘟嘟”地响了很多声。
直到快要自动挂断,才被人接通。
“哥。”
江靳年眼皮轻抬,腕骨随意搭在桌角。
语气中并没有责问,只是寻常地问了他一句:
“怎么不回爸**消息?”
江庭旭那边似有风声,他顿了顿,才说:“昨天手机没电了,没看到。”
“哥,你回淮海市了?”
“昨天回的。”江靳年问他:“你中秋回来吗?”
江庭旭话中没多少犹豫,“我在南市处理些事,应该不回去了。”
江靳年没强求他,只说:
“南枝在家,你知道吗?”
这次,江庭旭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漫不在意,像是很不在乎,“那是她长大的地方,回来并不稀奇。”
江靳年不再跟他绕弯,将话挑明。
“婚约的事,这一年来,你已经跟我抱怨过三四次。庭旭,我最后问你一遍,江、沈两家的婚约,你要、还是不要?”
这次,话筒中长久静默。
只剩隐约的风声穿梭。
南市海瑞酒店至尊套房中,江庭旭倚着观景阳台的护栏,握着手机的力道无意识收紧。
他垂着视线,脑海中走马观花般闪过沈南枝在面对他身边出现的任何异性都平静得没有半分情绪起伏的眼神。
她平静地接受他是她的准未婚夫从而亲近他。
也平静地接受他不愿履行婚约一点点远离他。
江庭旭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无形中紧攥成拳,一片漠然的眼底,他听到他自己说: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