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爷子那边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催,傍晚六点左右,霍璟承的车停在霍宅外。
刚走进去,就大厅主位上的老爷子正眉飞色舞的和霍兰茵低声说着什么。
霍璟承将外套随手递给管家,淡声开口:
“爷爷,您找我?”
老爷子口中的话倏地一停。
抬头朝着自家孙儿这边看过来。
脸上高兴硬朗的神色散去,变戏法似的无端多出几分虚弱,对着霍璟承指了指一旁的沙发,让他坐。
“来了?璟承,爷爷今天让你来,是有事想跟你说。”
霍璟承看了眼老爷子。
余光瞥过淡淡回首往他这边看的小姑。
“爷爷请说。”
老爷子咳了声,那副年纪渐大、身体虚弱的样子更加逼真。
“是这样,爷爷昨天做梦,梦到我们霍家的重孙流落在外,璟承,你实话告诉爷爷,这是不是真的?”
霍璟承声音不变,“没有的事,爷爷,您多想了。”
霍老爷子却不这么想,满是褶皱的手掌拄着拐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家这个孙子,硬是说有这回事。
“怎么就多想了,就算没有重孙,我孙媳妇呢?也是我多想?”
霍璟承眉头轻拧,“爷爷,梦都是相反的,您别胡闹了。”
老爷子急了,声调都拔高不少:“谁胡闹了,璟承,爷爷的身体你应该清楚,结婚的事我跟你提了多少遍,你每次都搪塞我,爷爷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带回来一个女孩子,让爷爷我死前圆了最后一个心愿就行。”
“还是说,你就这么想让爷爷死不瞑目?”
见老爷子又开始用这种戏码说事,霍璟承额角都开始发疼,他试图跟上了年纪的老爷子讲道理:
“爷爷,婚姻的事,我跟您说过,我无意成家立业——”
“璟承。”老爷子拄着拐杖使杀手锏,“这么多年,霍氏上下在你的打理下蒸蒸日上,爷爷最为欣慰,但爷爷的身体你也清楚,在撒手离开前,只是想看一眼孙媳妇或者重孙,爷爷这么大的岁数了,只剩这一个愿望了。”
他叹息着,只听声音就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璟承,爷爷这把身子骨,不知道还能撑到哪天,你爸妈当年就是抱憾离开的,爷爷不想在见到他们时,无法跟他们交代。”
霍老爷子几十年来带着数次风雨飘零的霍氏一路走过来,哪怕只是一个名号,在外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但这几年来,老爷子年岁大了,身子骨越发不如原来硬朗,就连早些年间一年不见去一次的医院,现在都是三天两头在紧急病房中住着。
霍璟承眼皮垂着,见老爷子这次咬着这件事不肯松口,
一个月前,接诊老爷子的主治医师交代的那几句‘老爷子受不得气、尽量不要让老爷子劳心受累,以免更影响身体’的话响在脑海,
霍璟承按着腕骨,在老爷子继续接着劝时,他凝着眉松口:
“爷爷,这件事我会考虑。”
“但和淮海天晟集团的项目刚达成,最近公司很忙,等忙完这一阵,我会处理这件事。”
老爷子满意了,压下没说出的那些惹人心酸的话,高高兴兴地让管家上茶上晚餐。
霍璟承看了几眼没什么大碍的老爷子,起身准备离开:
“茶就不喝了,晚上公司还有会,爷爷,我先去忙。”
霍老爷子没拦他,点点头让他先去。
等霍璟承从大厅离开,老爷子脸上郁闷忧虑的神色瞬间转变为了惊喜和高兴,精神抖擞地偏头看向旁边静静喝茶的小女儿。
“怎么样?今天演的逼真吧?”
霍兰茵还没来得及回答。
“叮咚”一声,手机上响起霍璟承发来的消息。
【小姑,您前两天去淮海市了?】
看着这条消息,霍兰茵抵着额头无奈地扯扯唇,想了又想,不知道怎么回复霍璟承,索性当做没看见,先不回复。
若是说她没去淮海市,霍璟承既然能这么问,就说明他早已掌握了她的行踪,强行否认没有意义。
但如果承认……
他下句话十之八九会问,她去淮海市干什么,那他睡了人家小姑**事,也相当于不打自招地承认了是她通风报信给老爷子的。
霍兰茵叹了口气,妆容精致的脸上都浮出几抹愁,她倒扣手机,看向乐呵呵看着她的老爸,话中有几分不赞成:
“爸,您这也太心急了。”
她刚给他说了一句霍璟承在淮海市兴许有喜欢的姑娘,他就雷厉风行地将霍璟承喊了来,用身体当借口,催促着霍璟承早日成家。
听见她的话,老爷子不满地反驳:
“我要是不心急,就他那个性子,他这辈子也不可能把孙媳妇给我娶回来。”
霍兰茵想到霍璟承的性子和他少年时的遭遇,想劝老爷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老爷子这话虽不算好听,但身为霍家人、且熟知霍家和霍璟承过往的霍兰茵不得不承认,这话确是实情。
霍璟承身为霍氏掌门人,看似风光无限,但无人知,整个霍家都亏欠霍璟承。
几十年前的霍氏,远不如现在安稳和谐,霍璟承很小的时候,被仇家掳走,被灌毒药、被关地下室,历经无数非人的折磨。
霍家全力彻查此事,查来查去,竟发现是霍家旁支为得到霍家大权利欲熏心与霍家的仇敌勾结,致使霍璟承被掳走。
那是很长的一段黑暗时光。
为寻回亲生儿子,霍璟承的父母焦头烂额地在天南地北寻找他时,也不幸遇难。
老爷子震怒,在查出是霍家旁支从中搅和后,第一时间亲自处置了几个心怀不轨的旁支,但最看重的儿子儿媳却长眠地下再也醒不过来。
那次霍家出动了很多人,才在仇敌手中,将霍氏主家唯一的血脉找了回来。
但霍璟承被折磨了太久,浑身伤痕无数,体内也残存着多种毒药残余。
哪怕至今,仍还有零星残留的药性未曾完全驱除干净。
这种药不会要人命。
但不定时的发作时,会让人头痛欲裂、生不如死。
霍老爷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每那时,都愧疚得不能自已。
伴随着多年的痛苦和悲痛长大,霍璟承的心性越来冷绝寡凉,杀伐果断的行事手段虽让整个霍氏在北城立于绝对的龙域地位,但对于婚事,他从不理会。
哪怕老爷子明里暗里给他安排了许多次联姻对象,都被他全部推掉。
在经历霍家内乱之事后,霍家的叔伯旁支已经不多,霍兰茵这么多年一直在老爷子身边,也算是看着霍璟承长大,她是唯一一个除了老爷子之外,在霍璟承那里说话有几分作用的长辈。
所以在老爷子见他自己说服不了霍璟承成家后,从两三年前开始,就把这个任务丢给了自家的小女儿。
老爷子身体越发不好,只希望在闭眼之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女孩子陪在霍璟承身边,他也好放心地去见霍璟承的父母,
霍兰茵也被他催的没办法,淮海拍卖会前夕,她刚从外市旅游回来,本想着去拍卖会上散散心,谁曾想竟会在御锦酒店中撞见一个衣衫凌乱的姑娘半夜从霍璟承房间中出来。
霍璟承身边从未有过任何女子,更别提大晚上进他房间的姑娘,老爷子惊讶之余,全是惊喜。
他怕拖下去生变故,这才迫切地想找到那个姑娘,看能否撮合成一桩姻缘。
短暂沉思后,老爷子想到什么,又问霍兰茵:
“那姑娘是什么人,查清楚了吗?”
霍兰茵**太阳穴叹气,“本来想查的,但御锦酒店周围的监控根本调不出画面,就像被人刻意抹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