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呼和浩特出发开往呼伦贝尔的火车走在一条漫长的道路上,打发时间的方式无非就是吃吃喝喝睡睡,偶尔经过风景优美的地方,也会认真的欣赏一番。
坐火车最麻烦的事情就是洗漱和上厕所,因为不管三更还是半夜,那里都有人。
虽说如此,但我还是不厌其烦的总去。经过大概五十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火车终于到达了海拉尔站,透过车窗向外看去,漆黑的夜幕里闪烁着点点灯火。
我油头垢面的扛着大包小裹混在出站的人流中,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走歇歇,感觉自己跟逃荒的也没太大区别。
由于出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我迫切的需要休息和进食,所以就偷懒没去售票厅购买前往满洲里的车票,而是琢磨着先找个落脚点休息。
当时正值初夏,夜里还有一丝微凉,出站口人很多,有接送站的,有跑黑车的,有招揽生意的。
有几个中年妇女轻声喊着住店的口号,眼睛灵光活现的盯着每一个从出站口走出的人。
就在我茫然四望的时候,一个大姐神不知鬼不觉的移步到我跟前,她轻声说道:“小伙子,住店吗,店里啥都有,看你大包小包的,一定是外地来的吧,来我家住吧,环境可好了,还能洗澡啥的。”我直截了当问道:“一晚上多少钱?”她笑眯眯的回答说:“不贵,大间儿五十,小间儿三十,可干净了,还能洗澡,多舒服啊。”我一听价格也不贵,于是说道:“行,我一个人,住个小间儿就够。”大姐笑意更浓的说道:“好好,跟我来,不远,就在前面。”她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灯火阑珊的一幢高楼。
我顺着她的手指抬眼望去,发现那栋楼有一多半房间都处于黑灯状态。
大姐很热情,帮我拎了手提箱,我独自扛着大包,跟在她后面朝前走。
没过多长时间,我俩就到达小区门口,门很大也很高,还有栏杆挡着,大姐带我从侧面的小门进去,进入单元楼后,借着一盏感应灯暗黄色的光,我发现墙壁是毛坯的,电梯门上也沾了不少水泥点子,我猜测那是一幢新楼,由于极度疲乏,所以没问。
电梯门打开,我俩走进去,她直接按了十二楼,经历短暂的爬升后,电梯发出叮咚一声脆响打开门,我俩走出电梯,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梯两户的房门,她拧钥匙打开左侧门,我俩进门把行李放下,她给我拿了一双拖鞋,带我去房间。
这是一户三室一厅的户型,简单装修,客厅墙上挂了一个电视,大概有四十英寸,电视对面是蓝色的老旧布沙发,地面铺的都是旧式的瓷砖,没有图案。
我把行李拖到小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门后有一个小方桌,桌上摆了一台旧式大头电脑,电脑旁边放着一个伤痕累累的绿色塑料烟灰缸。
房间倒是干净整洁,被褥和床单看起来也是新洗的,能看见折叠的痕迹。
我关上门,把外套脱掉,穿着秋裤和背心,四仰八叉的躺下,拿起手机,看时间已经是晚间十一点二十分,打开微信,看到朱琳发来的未读信息:到了给我回个电话,我很担心你,爱你。
我翻开电话本,拨了朱琳的号码,大概连续嘟嘟响了五六声之后才接通,她的口齿含糊,嗯嗯啊啊的,我看她半梦半醒,于是就简单说了几句挂断电话。
我尽管极度疲惫,但却毫无睡意,于是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玻璃看外面的夜色和火车站前零零落落的人们,感觉整个世界都空空荡荡的,而我就像蒲公英种子乘着降落伞飞离母体,飘晃在未知的空间中,不知会落在哪里。
一股强烈的空旷和虚无涌上心头,胸口像塞满了棉花,非常轻柔却又略感窒息。
为缓解不适,我从食品袋里把没吃完的熟食和没喝完的罐啤拿出来放到电脑桌上,掏出香烟点上,打开罐啤,看着白沫汩汩涌出。
面对电脑屏幕,我猛劲儿吸烟,大口喝啤酒,放松了不少,惴惴不安的感觉也逐渐消散了。
我打开电脑音乐播放器,点击顺时播放,然后走到窗前继续欣赏海拉尔的夜色。
来之前就听人说过,呼伦贝尔空气清新,民族众多,环境优美,物产丰富,旅游业和畜牧业是支柱产业,除了冬季漫长而寒冷之外,整个夏季这里堪称避暑胜地和世外桃源。
电脑播放的音乐响起,是男歌手的声音:当火车开入这座陌生的城市,那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霓虹,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当乐声和歌词如缓缓溪流钻入耳朵,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让我心塞。我想起远在西部的父母兄弟,想起西部的同学朋友,想起昨天还跟我吃饭喝酒的兄弟们,心理防线瞬间再次崩溃,我冲到电脑桌旁把剩下的半罐啤酒一饮而尽,马上又拉开一罐咕咚咕咚灌下去,顿时就飘飘然不慌张了。
我扪心自问,这次长途跋涉真的仅仅是地理位置的变换吗,它会不会成为我漫漫人生路的又一个重大拐点呢,前途未卜,这应该是一个即将影响我后半生的重大抉择吧。
出发前的豪迈与美好憧憬一下子荡然无存,有首歌唱得好,给我一瓶酒,再给我一支烟,说走就走,我有的是时间,可我真能像歌词唱得那么潇洒吗?
我确实需要再来一罐酒,再来一支烟,好填补无边的惆怅和无尽的空虚,此去在空间距离上可以说不远,但于内心来说,可谓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