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杉林里的寒气凝成细霜，林羽看着玄衣男子斗笠边缘垂落的剑纹，喉咙发紧。
这人的剑气竟能压制方圆十丈灵气流动，连寒潭倒映的星图都定格成扭曲的姿势。
“阁下是......“汤瑶的重剑嗡鸣着往地面陷了半寸，烤兔油渍凝成的金芒忽明忽暗。
龙傲抬手摘下斗笠的刹那，整片寒潭的水面突然炸开三百朵冰花。
林羽瞳孔骤缩——那些冰花分明是缩小百倍的剑阵图，每个棱角都折射着不同颜色的星辰轨迹。
他藏在袖中的铜钱阵霎时崩碎两颗，天权星辉顺着虎口裂开的血口倒灌经脉。
“让开。“龙傲的声音像铁杉叶擦过剑刃，目光掠过林羽染血的衣襟时微微凝滞。
寒潭突然掀起三丈高的水幕，所有人影在水幕中扭曲成诡异的姿势，唯独龙傲的影子始终笔直如剑。
林悦的惊呼被剑气封在喉间，汤瑶的重剑突然横空劈开水幕。
那些蕴**星辰之力的水珠落在剑身上，竟发出金铁相撞的脆响。
林羽的灵瞳突然刺痛，他看到龙傲周身浮起三十六道透明剑意，每道剑意末端都缠着半截锁链。
“这灵脉我要七成。“龙傲屈指轻弹，寒潭西侧三块灵石突然炸成齑粉。
紫烟仙子留下的银针残影在粉尘中凝成求救符咒，转瞬又被剑意绞碎。
林羽按住腰间疯狂震颤的罗盘，突然笑了：“道友可知灵脉有主？“话音未落，他袖中最后一枚铜钱裂成九瓣，天枢、天璇双星辉光化作游龙缠上龙傲的衣摆。
寒潭底部的淤泥突然翻涌出数百具白骨，每具骸骨手中都握着锈迹斑斑的断剑。
龙傲终于正眼看向这个浑身是伤的少年。
那些缠绕他的星辉游龙突然凝成实体，却在触碰玄衣的刹那碎成星沙。
他踏出第三步时，整片铁杉林的影子都化作利剑指向林羽：“弱者不配谈归属。“
汤瑶的重剑突然发出凤鸣，剑柄油渍凝成的金芒暴涨。
她刚要迈步，林羽的手掌已经按在剑格：“带着小悦退到震位。“少年染血的衣袖里飞出七张符箓，每张都裹着不同颜色的灵火，在空中组成残缺的八卦阵图。
龙傲眼底终于泛起涟漪。
他认得出这是失传的“焚天阙“残阵，三年前曾在天剑宗禁地见过类似的痕迹。
寒潭突然沸腾如熔岩，水面倒映的星图开始吞噬月光，林羽在阵法成型的瞬间喷出一口心头血——灵瞳看破的阵法漏洞正在急速弥合。
“破。“龙傲并指如剑，潭水凝成的冰剑刺穿三张符箓。
林羽趁机甩出罗盘，那些被绞碎的星沙突然凝成锁链缠住龙傲双足。
地底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五处灵泉同时喷发，灵气乱流将方圆百丈的修士尽数掀飞。
当烟尘散尽时，寒潭西侧出现十丈深的沟壑。
林羽单膝跪在沟壑边缘，掌心还攥着半截燃烧的符纸。
龙傲的玄衣被灵火烧出七个破洞，露出内衬绣着的血色龙纹。
两人对视的瞬间，铁杉林里所有落叶都悬停在半空。
“有点意思。“龙傲抹去嘴角血渍，突然朝东南方挥出剑气。
三块看似普通的山石炸开，露出内部涌动的灵髓。
林羽瞳孔骤缩——这正是他苦寻的“地脉灵眼“！
接下来的三个时辰，铁杉林成了修罗场。
每当林羽催动灵瞳锁定灵气节点，龙傲的剑气总会先一步劈开伪装。
有次林羽故意用假阵诱敌，对方却精准刺中三十丈外真正的阵眼。
灵脉的哀鸣声中，林羽的衣襟已经被冷汗浸透三次。
“哥！
兑位巽宫交叠处！“林悦的喊声突然穿透剑鸣。
少女捧着泛光的玉简，那是白老留下的《地脉堪舆诀》。
林羽甩出最后三张遁地符，却见龙傲的剑气后发先至，将即将出土的千年灵乳冻成冰雕。
汤瑶的重剑在鞘中发出不甘的嗡鸣。
她看着林羽第七次擦去鼻血，少年束发的布带早已被剑气割断，散落的发丝间隐约可见数根白发——那是灵瞳透支的征兆。
当龙傲再次截获灵脉核心时，她终于忍不住握住剑柄......
林羽突然回头，染血的眸子闪过紫金异芒。
汤瑶触电般松开剑柄，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被某种阵法悄悄缠住双足。
寒潭深处传来诡异的咕咚声，像是有什么古老的存在正在苏醒。
汤瑶的指尖刚触到剑柄，林羽突然回头瞪来一眼。
少年染血的眸子泛着妖异的紫金纹路，倒映出她脚下缠绕的暗红色阵纹——那是龙傲剑气残留的“缚影咒“。
“别动！“林羽的警告带着血气。
汤瑶怔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影子被阵纹拽得扭曲变形。
她手中重剑突然发出哀鸣，剑柄油渍凝成的金芒被某种力量抽离，化作细碎光点没入寒潭深处。
林羽喉结滚动，咽下涌到嘴边的腥甜。
灵瞳透支带来的刺痛让他眼前发黑，可当余光瞥见汤瑶泛红的眼尾时，心脏还是狠狠抽搐了一下。
少女的银甲沾满冰碴，发梢还挂着被剑气削断的半截红绳——那是上元节他亲手系上的。
“我能斩断那些阵纹！“汤瑶突然抬脚跺地，寒潭冻土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重剑嗡鸣着迸出火星，却在触及影子的刹那被反弹的剑气割破虎口。
林羽咬牙甩出三张定身符，符纸燃烧的蓝焰堪堪冻住蔓延的阵纹：“这是天剑宗的诛心剑阵，你越用力挣扎，剑气反噬就越......“话音未落，龙傲的冷笑声破空而至，寒潭西侧冻结的千年灵乳突然炸成冰雾。
冰雾中传来林悦的尖叫。
少女怀中的《地脉堪舆诀》突然自动翻页，玉简迸发的青光竟与灵脉产生共鸣。
林羽瞳孔骤缩，灵瞳不受控制地穿透冰雾——在兑位巽宫交叠的断层处，竟藏着拳头大小的地脉灵眼！
“找到了！“林羽袖中铜钱尽数炸裂，天罡步踏得冻土崩裂。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任由龙傲的剑气削去半幅衣袖，借力翻身扑向灵眼所在。
灵瞳灼烧般的剧痛中，他看见灵眼内部涌动的七彩灵髓——那是足以让元婴修士眼红的至宝。
龙傲玄衣猎猎作响，血色龙纹在灵光中活过来般游动。
他并指成剑的动作突然凝滞，素来冷峻的面容首次露出惊色：“灵髓化形？“
寒潭突然剧烈震颤。
地脉灵眼周围的冻土轰然塌陷，露出下方熔岩般赤红的灵脉本体。
林羽尚未触及灵髓，整条右臂突然被无形的力量撕出十七道血口——某种洪荒凶兽的威压正从地底苏醒。
“哥！
是守宫螭吻！“林悦的喊声带着哭腔。
玉简青光映出她惨白的小脸，《地脉堪舆诀》正疯狂翻页，最终停在绘有龙首鱼身凶兽的篇章。
几乎同时，熔岩灵脉中探出覆盖青鳞的巨爪，爪尖幽蓝毒芒将空气腐蚀出滋滋白烟。
林羽凌空拧身，燃烧本命精血催动遁地符。
螭吻的利爪擦着他后背掠过，毒芒将三层护体灵气蚀穿。
他翻滚着摔在汤瑶脚边，咳出的血沫里带着冰碴：“带着小悦......咳咳......退到坤位......“
“你以为自己扛得住多久？“汤瑶的重剑突然**两人之间的冻土，剑柄金芒重新亮起。
少女眼眶通红，银甲缝隙渗出细密血珠：“三年前在万骨窟，你说要带我尝遍江南的桂花酿！“
林羽染血的手指猛地攥紧。
螭吻的咆哮声中，他看见汤瑶被剑气割破的袖口——那里本该系着与他成对的平安扣。
少年突然低笑出声，沾血的符纸在掌心燃起幽蓝火焰：“等摘了这畜生的逆鳞，我给你酿两坛。“
龙傲的剑气突然撕裂毒雾。
这位冷傲的剑修竟主动斩向螭吻七寸，玄衣上的血龙纹路游出衣袍，化作实体缠住凶兽的利爪。
林羽趁机扑向地脉灵眼，灵瞳运转到极致时，他额前已有白发簌簌飘落。
螭吻的鱼尾突然暴涨三倍，布满倒刺的尾鳍扫飞十余块千斤重的冻土。
林羽布下的八卦阵图瞬间破碎，反噬的灵气将他掀飞撞在铁杉树上。
汤瑶的重剑及时架住追袭而来的利爪，剑身与鳞片摩擦迸发的火星照亮她含泪的眸子。
“小心！“林羽突然暴喝。
螭吻额前骨刺迸射的毒针竟在空中拐弯，直取林悦眉心。
少年咬破舌尖喷出血雾，燃烧寿元强行催动灵瞳，视线所及之处，毒针轨迹突然变得缓慢如蜗行——可他已来不及结印！
千钧一发之际，紫烟仙子的银针残影突然从地底钻出。
三枚毒针被银丝牵引着偏离轨迹，深深没入林悦脚边的冻土。
暗处传来女子轻笑：“小郎君又欠妾身一个人情呢~“
螭吻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
龙傲的剑气终于撕开它胸腹处的旧伤，腥臭的兽血如暴雨倾盆。
林羽顾不得擦拭糊住眼睛的血污，颤抖的手指终于触到地脉灵眼——
东南方突然传来熟悉的邪气。
林悦怀中的玉简突然疯狂震颤，白老留下的护身符无火自燃。
少女惊恐地望向天际，那里正有黑云压城般涌来大片毒瘴，瘴气中若隐若现的骷髅旗刺痛了林羽的瞳孔。
螭吻的挣扎突然停滞。
这凶兽竟露出人性化的恐惧神情，不顾被龙傲剑气洞穿的伤口，拼命往地脉深处钻去。
林羽握紧地脉灵眼的手指骤然收紧，灵瞳残留的视野里，他看到二十里外黑风老怪狰狞的笑脸，以及......铁牛手中泛着魔纹的斩马刀。
寒潭开始结冰，却不是先前龙傲的冰寒剑气，而是某种粘稠的、带着腐臭的阴寒。
林羽踉跄着站起身，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被地面渗出的黑血缓缓吞噬。
汤瑶的重剑突然发出悲鸣。
少女怔怔望着剑身映出的景象——他们四周不知何时竖起十二面招魂幡，每面幡旗都裹着婴孩哭泣的黑雾。
林羽染血的符纸刚碰到黑雾就化作灰烬，就像三年前师门覆灭那夜，护山大阵崩碎时的模样。
地脉灵眼在掌心发出灼热脉动，林羽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他望着仍在与螭吻残躯缠斗的龙傲，突然很想笑。
笑这天地如炉，笑众生皆苦，笑自己竟把最后一张保命符用在了三天前的客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