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友!”最先赶来的是柳杉,原本他正在收寻补阵用的材料,林牧捏碎后玉佩便匆忙赶回来——还是耽搁了点时间。
“镇武司办案!”监巡对着空中五位长老道,“云霄派私采地髓证据确凿!”
藏经阁残垣中漂浮着白嗔自爆后的雷屑,每一粒都映出监巡胸前的青铜罗盘。
“镇武司办案?”药堂长老的丹炉喷出真火,“沧州地脉勘验权在工部,何时轮到你们越俎代庖?”
监巡指尖弹出一枚星纹钢令牌,蚀刻的“丙戌”编号与白嗔镇魂钉完全一致:“三日前工部已授权本司协查,倒是诸位...”他踩碎地砖露出噬灵阵核心,“用活人魂魄喂养地髓,该当何罪!”
林牧踉跄的从废墟中爬出来,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喊道,“他是天工司的狗!用噬魂偷取矿脉!白长老和失踪的弟子都死……”
没等林牧说完,监巡虚空一脚,一道真气把林牧踢飞数十米远。没有人注意到他手中偷偷捏碎一道符咒。
“聒噪。”监巡笑了笑,“无妨,今天云霄派满门都得死!”
听闻林牧的话,柳长老看见漫天雷屑,不禁失声流泪,“师兄……是师兄!该死!”
监巡看向蜷缩在地上的林牧,指了指,轻佻的说,“你最后死,我要把你炼成尸傀。”
“燃星境初期也敢口出狂言!找死!”柳长老暴起双手掐诀,一道天雷劈向监巡。
眼看天雷就要劈上,一道剑气划过直接把天雷消散。
七八个身影御空而行,俯视着整个门派,几道罗盘在空中持续放大,化作淡淡星光,来着武者皆是破军之上,玄机师皆为燃星。
霎那间,整座沧月山地动山摇,数道无形气浪席卷天际,随后化作星辰点缀,与沧月山的护山大阵把整座山都包裹起来,曾经的大战,转眼之间变成了囚禁云霄派的囚笼。
身后是更多的人正在陆续赶来……
有几道身影与三十年前魔教夜袭十分相似。
“此阵可屏蔽今天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监巡抬着头望着这漫天星辰,“真是美妙。”
“云霄派私采地髓三十年,未向朝廷纳贡,设噬魂阵残害沧州百姓,试图谋害朝廷命官!魔门上下,一个不留!”监巡还是给自己找了个堂而皇之的理由。
“脱裤子放屁。”柳长老咒骂道。“杂碎,想杀就杀,师兄弟们,撑到掌门出关!”
“掌门?哈哈哈哈哈!”监巡捂着肚子笑的喘不过气,“你们一群蠢货,掌门闭的是死关。噢~我说的是死亡的死。”
“卯三!给他瞧瞧,他们的掌门。”监巡挥了挥手。
后山处,掌门闭死关的地宫石门轰然洞开,名为卯三的玄机师踏着机括运转的韵律走来,深色袍袖间暗纹流转,腰封铜扣咔嗒弹开三枚棱形晶石。
“且看贵派掌门风姿。”他袖中倏然甩出七条银丝,尽头没入黑暗。
青铜关节的摩擦声由远及近,一具人形缓步踏入光晕。
青玉雕琢的面容犹带生前的威严,可天灵盖嵌着的玄铁莲花印却延伸出蛛网般的金纹,顺着脖颈爬满全身——每道金纹皆对应着三百二十枚微型齿轮。
眼里却还依稀保留一丝清明。
“分司钻研的杰作。”监巡抚掌大笑,“经脉以墨家悬磁线重铸核,还保留了一丝生气——比起你们掌门几百年的寿元,可比活着耐用多了。还不跪下谢恩?”
“掌门!”
“畜生!天工司的狗杂碎。怪不得掌门魂灯未散,这些畜生……”长老悲愤道。
五位长老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满是决然,几人心照不宣……再多的悲伤也已经没有了意义,今天对方绝对不会善了,“逃!”
掐诀后三道连续急促的钟声响起,三声代表着这本派最后的丧钟。
“所有云霄宗弟子,凝魂境以上保护门人!活下去!”
五位中有三位长老爆发出浑身雷电,疯狂运转雷法,朝强于自己数倍的敌人冲去。“你们去带徒儿们冲出去!”“能救几个是几个!”
来不及纠结,柳长老和药堂长老化作流光寻找弟子,还顺带带走了林牧,雷法以速度见长,一时大意的天工司鹰犬竟没有截住。
“不急,一个都跑不掉!大阵他们打不散,先把这三个碍事的宰了。”
“哈,也没有这么容易,杂碎,来吧!”一位长老朝天一笑,化作雷光与几人缠斗在一起。
……
片刻后,云霄派藏宝窖。
躲在里面的孙之魁突然掀开藏在角落的地板:“小熊!躲这里!”他单片眼镜折射出密道入口的微光——这是三年来孙之魁偷偷下山的通道。
第一时间便将熊皖一行人带到此处。——由于醉宿,他们直接住在了一起。
“没有人会猜到有人会在藏宝窖挖个出山门的洞。”孙之魁颤抖道,宗门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浑身打颤。
“我要出去!宗门有难我们岂可苟且偷生?”熊皖双眼通红,就在刚刚他亲眼看见一名他爱戴的师兄如蝼蚁一般被人活活踩死。
“不可出去!”耳边传来柳长老的声音。“这不是你们能触及的战斗。”柳杉第一时间便想到这里,他早就知道孙之魁偷偷打了个洞,宗门宝窖可是由他掌管,只是一直默许由孙之魁胡来。
柳杉掐诀,直接把宝窖中所有的封令全部解开,“小年,寻点丹药喂给他吃。”
柳杉放下林牧重伤的躯体,伤口星辉流转缓慢凝结,血液散发淡淡金芒。——无垢道体!
但此时柳杉已经无暇顾及,驱动真气从宝窖暗格内驱出一把断剑,拿起剑后,留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去。
“你们几个一定要逃出去!不要让师兄们枉死。”——他要去寻找更多的弟子。
“师叔!”熊皖撕心裂肺的挣扎呼喊着,孙之魁、陈流云合力将熊皖拦住。
“小熊……要听话。”
哭成泪人的苏小年则是慌乱的在不大的宝库中寻找着能用丹药喂给林牧。
……
从外界看,五轮残月下照耀的沧月山溢余些些许生机,就是盘旋在上顶空中几颗忽明忽暗的星光令来往的赶路旅人们摸不着头脑。
更丝毫不会有人注意到,隐隐从山上传来的淡淡血腥。
云霄派膳堂——
“跑啊!”膳堂杂役老李刚撞开侧窗,整个人突然僵直抽搐。地砖缝隙窜出的血色雷纹将他钉成焦黑骨架,手中还攥着给熊皖藏的糖糕。
“无论是否有修为,一个不留。”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剑池——
二十余名内门弟子正结成雷光剑阵,被一击打碎,当天工司的黑衣武者踏着尸体走来,腰间悬挂着三十年前魔教夜袭时的「幽泉」令牌——残存的弟子方才明白,原来当年惨祸亦是阴谋。
“要逃出去啊……”说罢引燃本命精血,化作雷雀扑向来敌。
藏经阁——
两名长老已经战死,仅剩的戒律堂长老须发尽竖:“今日便叫尔等见识云霄绝学——雷殒九霄!”
身影同时坍缩成刺目雷核,狂暴能量如怒龙般撕开天幕。然而监巡身后闪出数位燃星境玄机师,手中星枢令展开淡金色屏障,竟将自爆威能凝成雷晶:“老东西,这点修为炼成阵眼倒合适。”
“师傅,我尽力了……”
宗门广场——
空中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药堂长老的丹炉炸成紫火流星,将两名天工司兵甲师焚成灰烬,对着下方自己拼死护住的弟子吼到:“孩子们快走!跑啊!”
话音未落,一只手洞穿了他的丹田。——那只手的主人正是名为卯二的玄机师操控的掌门傀儡。“掌门……”药堂长老留下一行滚烫的热泪。
监巡踩着破碎的地板走来,手中提着阵堂长老的头颅:“跑啊,本官最喜欢追......”
身边弟子的悲鸣不断响起,一个个曾经朝气蓬勃的弟子们此刻正被无情虐杀。
“雷殛!”柳长老突然从云层俯冲而下,驱动着喷涌着雷光的断剑——那是祖师留下的。当雷电贯穿监巡胸膛时,老道的身躯也燃起涅槃之火:“师兄,弟子们...老朽来赔罪了......”
藏宝窖——
听着脚步越来越近的天工司鹰犬,服下丹药恢复些许元气的林牧半睁开眼看着几人,苍白的嘴角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嗅了嗅空气中自己散发出的血腥味,咳嗽着对着众人道:“想报仇吗?”
在几人错愕的眼神中,林牧下一句话令几人脑内直接炸开。
只见林牧缓缓伸出手,开口道,“随我走吧,白嗔在等你们。”
……
拂晓
残余的月光穿透破碎的护山大阵,在广场青砖上割裂出斑驳血网。云霄派祖师像被齐腰斩断,上半截石雕头颅斜插在血泊里,空洞的眼窝凝望着满地残破的雷纹道袍——那些道袍的主人昨日还在膳堂嬉闹,此刻却像被撕碎的纸鸢散落在石阶各处。
暴雨忽至。
血水顺着山泉奔流而下,将弟子们临死前捏碎的传讯玉符冲成翡翠色的溪流。某块玉符碎片卡在石缝里,反复播放着某个弟子的笑声:“师傅!再给我们变个小雷电嘛!”
……
不久的某日,青玉案头烛火摇曳,吏部存档司笔吏工整誊录:
《沧州邸报·景和卷》
「五月廿三,云霄派遭魔教夜袭,苍月山地动,全派二百一十六人殁于天灾。城东茶税改制,每斤加征三钱。」——灭门血案与茶税增减同列一栏,墨迹未干便湮没于琐碎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