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顾拙喝完药正打算回房的时候,杨秀珍却从门外走了进来。
“茵茵呢?”在闺女家,她就不带客气的。
顾拙有些无奈地给杨秀珍倒了一碗凉开水,“她小姑带着出去玩了。”
“你这个小姑子倒是好的。”这天气,在外面走一回就没有不渴的。杨秀珍端起碗喝了一口水,然后问:“你身体怎么样了,还发烧吗?”
“刚喝完药。”其实还有点发烧,但顾拙却并不想多说。
杨秀珍只当她好得差不多了,放下心来,然后说起自己的来意。
“凛子已经没了,你是怎么打算的?”不等顾拙开口,她就道:“你不要怪妈心急,但这事早打算比晚打算好。我知道你跟凛子感情好,我也不是要你马上就结婚。最近来我这里打听的人不少,我挑几个条件好的,你先去见一见,看对眼了也不用马上办事,过上一年半载,没人会议论的。”
“你别不上心,你名声好,来打听的人中有几个条件不错的,人家也不嫌弃你有女儿,说会把茵茵当亲生的一样养大的。”
不用问顾拙也知道,她口中的条件不错,大概那种没有孩子或者只有女儿的鳏夫。
顾拙捏了捏眉心,也不跟她争论,而是直接道:“妈,我打算去一趟部队。”
九家村这边因为有很多人是从外面逃难过来的,各家称呼上有很大差别,就像顾拙叫杨秀珍妈,谢凝叫陈心婉阿娘,还有阿妈、娘这样的称呼,而本地其实更多的是用姆妈称呼母亲,
“去部队干什么?”杨秀珍一愣,随即皱眉道:“你打算去给凛子收尸?”
收尸这说法不好听,顾拙听了不是很高兴,但还是点了点头。
杨秀珍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样,顿时泄了气。她想说办后事花费不小,你手头的钱用一点少一点,好歹也为女儿考虑一下;她想说去部队一来一回花费不少,这钱能不能省了,要不立个衣冠冢;她想说你别惦记凛子了,人死灯灭,你多惦记他一分,自己便难受一分……
但她心里又清楚,那些话太不厚道了。
想想凛子活着的时候是怎么对闺女的,自己这话似乎太没有良心了一些。
杨秀珍眼眶发酸,“你要是个儿子,又哪里需要受如今这样的煎熬?凭我们七秀的本事,哪怕死了媳妇,再娶都能娶到黄花闺女。”
顾拙:“……”这从小听到大的老话题,今天倒是清新脱俗起来。
“还有你婆婆说什么了吗?她有没有不许你再嫁?”怕惹得闺女跟自己一起哭,杨秀珍连忙换了个话题问道。
怎么绕来绕去都绕不过再嫁这个话题了?
另一边,陈心婉着急忙慌找到钱阿婶,把晚饭时候发生的事情说了一番,跟她讨主意道:“你帮我想想办法,要是七秀真把我们娘俩赶出去……”想到老房子的破败,她顿时悲从中来。
钱阿婶闻言有些意外,陈心婉这个儿媳妇,别看在外面名声好,但在她看来就是个傻的。明明有本事有能耐,男人也护着,自己却像个面团揉的,养着拈轻怕重的婆婆和小叔不说,还花钱供小姑子上学。光有个好名声有什么用,好处尽被别人得了。
却没想到这么一个人,竟是下狠心要把婆婆小叔赶出去了?!
不过想到之前听到的传闻,她又觉得能理解了。
要是自己遇到这种事,别说是婆婆和小叔了,差点害死自己的孩子,娘家亲妈都要被她赶出去。
“你别发愣啊,倒是给我想想主意。”见她愣神,陈心婉连忙推她。
钱阿婶回过神来,道:“七秀心软,你服软说几句好话试试看。”
“我怎么没说?但她就是油盐不进。”陈心婉气愤道。
居然硬气了?
钱阿婶有些意外,道理上她是站在顾拙那边的,不过谁让顾拙那边的好处自己占不到呢,既然如此……
她凑道陈心婉耳边,小声快速地说了一番话。
钱阿婶眼睛一亮,又有些迟疑道:“真的行吗?你别看七秀平时是个没脾气的,但那是她不计较,她真要计较的事,那是一点也不肯妥协的。要是按着你说的做,那我就真的得罪她了。”她本来还想着真要分家的话自己厚着脸皮多拿点粮食家什,七秀脸皮薄不会跟她计较的。但要是听钱阿婶的,那就是真的撕破脸皮了。
除非他们真的能从七秀手里抢到房子,否则什么好处都别想得到了。
“要不要听我的你自己决定,反正主意我给你出了。”钱阿婶向来明白上赶着不是买卖,因此态度很是随意。
这事于她而言也不过就是试一试,成了最好,便是不成,自己也不会得什么坏处。
虽然,内心深处她觉得这事成不了。
顾拙毕竟姓顾,是九家村的老姓,这种事便是她不计较,顾家的人也会帮她计较的,其他老姓也会帮她。而谢家不单单是外来户,而且人丁本就不旺盛。
“姆妈,你给陈阿婶出了什么主意?”陈心婉走后,钱阿婶的儿子石镇从屋里走了出来。
刚刚两人的对话,他在屋里听了个正着。
钱阿婶道:“我让她以七秀没有儿子为由,找谢家的老人帮她要回房子。”
石镇倒抽一口冷气,“姆妈你疯了?你真当七秀姐是个好欺负的?她脾气再好,你看她记工分记了这么多年,谁在她手里讨到便宜了?还有谢家那些老家伙,哪一个又是省油的灯?陈阿婶去找他们,肯定会被他们咬下一块肉来,再有顾家以及老姓人家的参与,到时候要是闹大了,你以为你逃得了?”
钱阿婶根本不怕,“我就出个主意,他们能拿我怎样?他们要真欺负我,我一个寡妇,没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石镇满头大汗,“姆妈,你是不是忘了我也快要娶媳妇了?”
钱阿婶一愣,还真是。
可……
“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便是我现在反口陈心婉也不一定会听我的啊。”她有点慌。
石镇咬了咬牙道:“我去找七秀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