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三维空间中，程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身所处的宽广时空漩涡。
这种在高能海洋中隔离出安全真空的东西，大致功能类似于正空间里的时空泡和亚空间，算是负空间这边的特色时空拓展技术。
程斌之前实验在这里弄出亚空间时失败也是理所当然，虽然很多地方相似相同，但正负空间还是有很多的细节差异的。
学习完这项技术，将自己很多时空模块进行负空间适应性调整后，程斌将目光转向这处独立空间中另一个存在。
那是一个纯粹由引力波或者说扭曲时空构筑出来的奇特生命，能观察到的部分身躯感觉上和中子星战体的一些逻辑化时空结构有点类似。
要不是程斌这边的身体能使用简化版四维观测，他压根就看不见这个生命的存在，只能感受到它散发出来的规律引力波动。
这个类似亚空间的小型四维时空漩涡就是对方弄出来的，这里不但隔离了外面的不稳定环境，还稍微扭曲了时间，让这里比外界过的要快很多。
之前一堆造型狰狞的巨大怪物将程斌围起来没多久，这个引力怪物就瞬移了过来，构筑出时空漩涡将程斌拉了进去。
现在的话，对方应该是想和他沟通一下。
不过显然两边语言不通。
程斌已经大致摸清了对方的语言规律，其传播载体就是引力波，程斌以前倒也用过类似的信息传递办法，还有透过四维狭缝的升级版，这种说话方式难以拦截、不会扩散、不会削弱...
除了使用要求很高、耗能不小外都还可以。
目前的话，程斌这身反物质拿来质能转化支撑很长时间的引力对话应该没多大问题。
摸清沟通渠道后，接下来的问题就很简单了，程斌和陌生文明互对词汇翻译表也算是颇有经验了，他再次翻出了源自蓝星人的翻译用文章借鉴了一下...
虽然语言文化差异大到不可思议，但好歹这里一加一依旧是等于二，很多物理现象也和正空间有相同点，而双方的思维也是异常灵敏迅捷。
所以没多久程斌和引力怪就完成了基本的词汇翻译，能进行比较顺畅的交流了。
随后，程斌就从这位名为“虚之力”，身为负空间所有智慧生命首领的引力怪身上获知了它们的历史与现状。
这个被程斌称作使徒文明，从虚之力那按词汇翻译过来叫“终末联合”的文明，成员造型之所以千奇百怪，是因为它们并不是来自于同一个种族，现在的样子也并非它们原本的模样。
负空间的环境并不适合逆熵逻辑体生命的诞生，但在足够多的世界基数上，总会有那么一些巧合出现，让这片贫瘠的土壤绽放出生命的花朵。
受到崩塌的物质与时空影响，最初的生命源头已经不可考，虚之力他们目前积累的历史资料中，通过各种办法追溯到的最久远的历史，也是各个种族有着初步文明的时代。
虽然文明形式和宇宙环境完全不同，但负空间里战争依旧是不变的主题，为了资源、能量、生存空间、恩怨情仇，负空间里这些种族内外都打成了一团浆糊。
然而负空间里的宇宙整体环境在不断的恶化，抢不到比较适宜的生存空间，一些脆弱的种族直接就覆灭了，但剩下的那些文明也不好过。
虽然以宇宙的时间尺度来说，离最终的奇点崩塌还有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但对于普通而脆弱的生命而言，宇宙略微的环境异化引发的天体级连锁反应足以灭亡它们无数次。
各个种族有识之士意识到了迫在眉睫的危机，一个自发成立的联合组织开始无视种族地域不断扩大发展，最终推翻了所有拒绝合作的统治者，完成了所有种族文明的联合。
努力完成认知统一消灭了内部分歧的终末联合文明，开始大量集中资源进行科技研发，针对世界末日寻找文明延续的办法。
首当其冲的就是文明强弱不一的个体生存问题。
虽然通过大量不同类型的个体维生产品不是不能暂时应付一下，但文明高层仔细讨论过后，还是决定用另一种办法来解决生存问题。
以灵魂算法作为文明个体的唯一识别标准，推出各种力量强大寿命无限的超级生命外壳作为灵魂载体，通过偏向性政策和半诱惑半强迫手段让所有生命在数代间慢慢转化成程斌现在看到的各种超级怪物。
以此来彻底消灭原来不同种族潜在的分歧与矛盾，解决人口控制问题，完成文明精神上的统一。
并通过这种能适应越发险恶的宇宙环境的、能独立进行物质循环维生的超级生物外壳，来减小文明其他资源的消耗。
生活问题暂时解决了，这个使徒文明就开始研究起应对世界末日的办法。
负空间塌缩成奇点的进程只会越来越快，不愿意和负空间一同毁灭的它们，疯狂地寻找负空间的生存空间。
异化成超级生命的每一个文明个体，最终都成为了一个自带实验室的研究员，它们交换着大量信息的同时各自尝试着种种合理的不合理的研究，寻找一条文明的出路。
在这个时期，尚未成为文明领袖的虚之力提出了真空零点能与正反宇宙的概念，并通过四维时空漩涡和虫洞研究间接证实了他的猜想。
但验证、实践这个猜想，越过四维极值连通正反宇宙，需要非常、非常可怕的能量，那是以它们认知中整个宇宙来作为描述单位的能量。
全民科学家的终末联合在进行长时间的大讨论后，将虚之力推上了这个技术开发项目的领导位置。
所幸负空间本身宇宙环境本来就非常高能，所有物质都高度汇聚在一起，让它们好歹有了实验的基础。
总动员的终末联合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生产力，无所不用其极地将大半个宇宙的物质能量变化，引导纳入了自身的能量提取体系。
随后，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的实验在所有生命协同下开始了。
大半宇宙的能量填入了四维时空的无底坑中，失去这些物质能量，负空间在暗物质推动下的崩塌过程骤然加速了一大截。
世界的末日更近了。
程斌听到这里不由得怔了怔，他一直以为贯穿正负空间第一次建立连接和协议的过程，使徒是通过某种取巧的办法来实现的，但没想到人家居然真的是拿大半个宇宙的能量来强行打通希望之路。
这真是...令人叹服...
豁出一切力量进行实验的终末联合，最终成功达成了实验目的，贯穿了正负宇宙。
但它们也失败了。
在那一次实验中，它们抓住一闪而逝的机会，将文明里适应性最强的、灵魂被改造添加了协议的生命，送到了宇宙的另一侧。
在另一侧的生命适应了那边的环境后，虚之力依照协议和对面进行配合，如愿获得了真空零点能提取能力，并借助这个完成了正负空间的双向通信。
依靠无穷无尽的真空零点能和已经建立好的联系，再次打开通路全民转移似乎已经不成问题，文明未来的希望已经近在眼前。
然而就在此时，已经去到对面的生命出事了。
虚之力它们无从知晓对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它们只知道很长一段时间对面都没有任何反应，这还是通道构筑时扭曲了时间尺度的情况下。
之后虽然重新恢复了连接，但对面传来的信息也完全换了一种风格。
协议被扭曲并添加了约束，不但需要两端以灵魂作为识别基础来启动，通讯交流还变得断断续续，它们依照协议提取真空零点能的能力，也变得不稳定且规模受限。
最关键的是，对面表示只提供一种转移到那边的方式——融合，并发来了一种针对它们当前族群灵魂的、放弃自我融入其他个体的特殊算法。
要么放弃希望随着崩塌的时空一同灭亡，要么就放弃自我融合归一，最终融合到另一侧的那个先行文明个体的灵魂中去。
终末联合被对面这种要挟激怒了。
从作为协议端口的智慧生命在信息交换中被扭曲意识污染灵魂的情况就可以看出，对面完全是想从思维模式和生命形态上灭绝它们的文明。
不过虽然规模受限但价值依旧不低的真空零点能也不能放弃，它们一边维持协议运作并尝试在信息交换中反过来侵蚀对面的灵魂，一边寻找其他的求生之路。
开辟四维通道贯穿正负空间的方案无法再使用了，消耗了大半个宇宙的能量后，它们已经没有资源去开辟出第二条道路了。
而其他的方案，至今没有任何成果。
甚至虚之力这位在漫长实验中就任的文明领袖，其当前的引力怪身躯就是一种实验品，思路上是想尝试借助暗能量暗物质这类正负时空间的自然影响，把自己通过引力翻模的方式转化到正空间去。
不过无法观测确认另一侧空间具体反应的情况下，这种实验成功的概率简直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各种探索加碰运气性质的实验一直在不断的进行。
但世界末日每一刻都在加速来临，文明每一个个体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甚至都已经有顺应另一侧空间要求行事的杂音冒了出来，它们觉得虽然生命形态被扭曲融合，但好歹文明有希望延续下去。
这些声音里面，充当过真空零点能提取端口的，被对面信息侵蚀过的那些生命动摇的最厉害，甚至有一部分承受不了压力，放弃自我被另一侧完全侵蚀融合过去。
这股歪风最终被文明高层暴力压制了下去。
但随着末日临近，始终没找到其他办法的文明渐渐陷入了绝望。
就在这种情况下，程斌这个画风完全不对的生命突然出现在它们的世界中。
被困死的终末联合知道程斌的出现意味着什么，那很可能是另一条未知却充满希望的道路。
“被转移到正空间那边的生命只有一个...看原来的观测数据，亚当才是被转移过去的生命，而莉莉丝应该是萨麦尔针对亚当弄出来的东西...”
心中泛起不少疑问的程斌，面对完全对自己敞开灵魂已示诚意的虚之力，一时间有些迟疑。
他知道自己在进入负空间这边后，估计已经被使徒文明观察研究了个底朝天，但它们显然无法搞明白念气这种东西，对于他如何跨越空间并维持形体摸不着头脑，所以才会如此低姿态的敞开一切秘密。
程斌已经验证过了，念气在虚之力的灵魂上存在被干扰的迹象，说明使徒文明才是这个世界本土原生的智慧生命，而正空间那边的人类...呵呵...
加夫之门开启时，全程围观了使徒和人类灵魂变化的程斌，就知道了虚之力口中的信息侵蚀是个什么玩意儿。
正空间那边由莉莉丝衍化出来的人类，和莉莉丝一样都是萨麦尔用于干涉亚当的工具。
以人类作为核心扳机启动的神化觉醒，特别是人类补完那一个环节，根本就是在用人类巨量的灵魂记忆与算法来扭曲亚当的意志，顺路往加夫之门里也发一轮这种信息洪水攻击。
虽然程斌对萨麦尔具体行事细节还不是很清楚，但其这个行为的成果显而易见——
亚当的灵魂在轮回中被反复分割聚合，产生了渚薰这样思维模式接近人类的半使徒，甚至部分灵魂碎片被转化成的莉莉丝的一部分，形成了碇真嗣这种纯粹的人类。
萨麦尔借助人类与渚薰的存在直接介入亚当的意识，扭曲了它和虚之力这边的协议，将它那一套特殊的三观硬塞给了使徒文明。
如果一切按照萨麦尔的预期发展，负空间这边的使徒文明就会在世界末日的压力下，为了求生融合归一，最终融合进协议这一端被萨麦尔大肆掺杂了私货的亚当。
至于那些萨麦尔掺杂的私货是什么...从使徒这两个字就看得出来。
粗略看上去就像是十字教和卡巴拉揉在一起的东西，什么生命树、善恶树，什么天使、位格、十原质，总之就是一整套与地球科学迥异的、解读宇宙的特殊视角。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特殊观念视角的基础主体，是人类，或者说接近人类的人形智慧生命。
程斌不知道萨麦尔不击杀亚当反而如此行事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其掐断文明跃升进程的行为他算是相当眼熟了。
那么，他应该帮助一下当前除了求生之外，文明精神内核演化成求知求真的使徒文明吗？要是这些家伙跑到正空间去了，萨麦尔和莉莉丝、人类会有什么反应呢？
出身人类的程斌，面对这个道路与自己相似的文明陷入了沉思。
系统所谓的立场选择，看来比之前他想的要复杂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