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明王朝开始横推诸天 第五十五章 剑灵剑主,圣名谁属,魔星加持 (万字章节)

在这刹那,宁采臣的灵识和聂小倩已经深度结合。

他可以感受到身后女孩的每一个念头起伏、每一丝先天一气的流转,两人的元神也似是毫无阻塞一般,鱼水交融地混为一体,彻底沉入一夕剑中。

紧接着便是先天一气、肉身精元,乃至一切,留在虚空中的,便只有一柄剑身狭长、剑鞘乌黑,仿若内蕴无底深渊的长剑。

直面这口剑器,紫荆神君咧开嘴,大袖一扬,首次显化道基,紫红墨气滚滚流泻,将周遭一切元气尽数排开,另辟一方虚空世界,自成天地。

那处世界中,一株紫红古树参天,枝叶茂密,密织如罗网,遮天蔽日、硕大无朋,已不只是独木成林,而是以一己之力,撑起了整片天地。

这正是紫荆神君的本体,也即是东支供奉了数千年的神木,法力积攒之深厚,已是直追真仙,在大真人境界,更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光是这一刹那,平天教中就有数十名掌旗弟子,被透过阵法传来的反冲力,震得血肉糜烂,形神俱灭。

众人也是直到此刻才发现,这位东支掌教的实力,还远在世人预计之上。

如今看来,只怕他才是真正是,当之无愧的真仙之下第一人!

但紫荆神君带来的压力越大,那口剑中积蓄的锋铓,却反倒是淬炼得越发锐利。

又有一股大到不可思议的封绝之力凭空生出,将这锐气锁在鞘中,欲出不得,只得不断衍生、变化。

超过某个极限后,宁采臣感觉自己的灵识和一夕剑中的剑意,就像是变成了烟、散成了雾,入微入化,渺然无踪。

即便尚未出鞘,冥冥中的飘渺剑音,已然冲破六转限制,来到第七转,且剑意层叠激荡,仍在不断向上攀升。

这分明是极好的征兆,可此时的宁采臣,却感受到一种微妙的不谐。

在宁采臣的印象中,紫荆神君绝非是优柔寡断之人,即便是对自己多有照顾,他敬的也是自己魔门圣子的身份,而非其他。

可现在这位绝顶强者,却分明是坐视自己蓄势至此,宁采臣有一种预感,似乎他所做一切,就是为了让自己斩出这一剑。

并且,这一剑后,他定将失去某种极其重要的东西。

若是寻常,宁采臣绝不会有丝毫迟疑,只因他已入了平天教,也早已做好了同魔门决裂的准备,纵然形神俱灭又如何?

但今天不一样,因为他这口剑中,不只是压上了自己的一切,还有聂小倩的全部——宁采臣绝不愿意为自己的事,让旁人付出不该付出的代价。

更何况,聂小倩在他心中的意义,也远非是“旁人”二字所能概括!

宁采臣一念至此,就听一声悠然叹息,从剑身中传来,语气遗憾,宛如恨铁不成钢,充满惋惜:

“一名剑修,在生死关头,竟然还有空胡思乱想,分明是没有修炼到家。

小子记住,如果你把力量凝聚到了极点,决计不会出现这种事。

那将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体验,一切的压力、心绪、重担都没了意义,连同你自己,都已彻底化去,进入这一剑中,感悟那剑意衍生运化的每一点精妙。”

宁采臣听着这个虽不曾听过,却格外熟悉的嗓音,忽地想到了什么,愕然道:

“是你!”

在他的识海中,一名宽袍大袖、高冠博带的中年文士,忽地显出形体来,他微笑道:

“现在,你可想明白了?”

宁采臣抬起头,神情恍惚,喃喃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我不是一夕剑的剑主,也非是真正的七夜圣子,而是……一夕剑本身!”

那位中年文士,赫然便是黄举天!

宁采臣在看到这位东方魔主的刹那,脑中那段被尘封的记忆,便倏然解封,更明白了自己的真正来历。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传说中的一夕剑天命之主,更非是根本圣典所记载的“七夜”圣子,而是一夕剑本身性灵所化,投胎成魔族!

而紫荆神君方才之所以不下杀手,反倒是步步紧逼,要让他将精气神融入剑体中,正是为了令宁采臣再次复归本体,令一夕剑真正圆满!

黄举天闻言,淡然道:

“七夜之名,乃是元始魔祖为我设下的限制,你则是由我斩出的人之灵昧,同一夕剑本身灵性相合,转生而来。

说你是一夕剑灵,也只算是对了一半,至于你身体里那头鬼物,乃是李林甫的造物。”

他低下头,俯瞰那柄显化于心相天地的一夕剑,不禁叹了口气:

“我本是想通过你,成就剑仙之位,从而摆脱天魔体系的束缚,可魔染之力,果真不留死角。

你和那头鬼物皆是甫一现世,便得到了天魔体系的加持,上应天魔星之力,也同时被纳入其中,成了新一代命中注定的‘怨侣’。

这也是因为,天魔星中那头魔胎,也到了出世之时,故而才如此急不可耐。”

说出这一切后,黄举天又看了眼宁采臣,摇头道:

“虽是时机未至,但如今也无他法可想,罢了、罢了,事到临头,以我的性子,无论成败,总要提剑杀上一场才叫痛快。

如今这把一夕剑,对我来说,才算是真正够用,回来吧。”

宁采臣面色一变,便想要自爆元神,却被黄举天在翻手间镇压,就连最后一点灵识,都被打进剑体,陷入沉眠。

聂小倩的处境,亦是与之一般无二。

言语落定,就见“一夕剑”周遭,忽地浮现出一条虚淡人影。

那人浑身全无任何元气、神意波动,宛如云气凝结、日光聚成,又或者是某种法理显化,一种道之所存。

他虽是极其模糊,介于有形与无形,却有着万物都不及的存在感,好似此间一切存在,同其人相比,都是虚假、虚幻。

黄举天抬起头,手中一夕剑抬起,朝着正在激战不休的魔域,遥遥一斩,悠悠道:

“徐教主,你我神交已久,却是缘悭一面,如今有幸得见,还请品鉴黄某之剑。”

继续到极点的气机,在此刻倏然消失。

下一刻。

剑出。

所有注意这座战场之人,无分境界高低,都在此刻失去了自己的灵觉。

即便是紫荆神君亦不例外,他只能努力睁大眼睛,用单纯的视觉去捕捉,去寻找,甚至是去发现这一剑。

这是无处不在的一剑。

天光,云影,月色,山石,草木,等等……仿佛这世间万物存在的意义,就只是为了在这一刹那,成为此剑的载体,更随着这一剑的落下,因失去色彩而暗淡下来,变得虚假,虚幻,甚至是虚无。

天地一暗。

剑光乍明。

紫荆神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天地间唯有此剑,真实不虚。

万物都陷入了片刻的寂静中,就像是被这一剑的惊艳所感动,沉醉其中,又像是为这一剑的逝去而惋惜,长久默哀。

这便是阴月王朝传承至今,由东方天魔黄举天开创的剑术,号称斩天拔剑,为此界剑术杀伐之最!

下一刹那,又闻一声怒啸响彻天地:

“品鉴你妈!”

黄举天的剑锋前,忽地多了另一条人影,身形魁梧、披狰狞甲胄,气机沛然且狂暴,赫然便是金胎尊魔王!

只不过,如今这位魔主的形貌已是极其凄惨,四肢都被打断,胸腹更是遍布凹痕,显然是被人以巨力硬生生殴打而成。

黄举天这一剑斩落,金胎尊魔王的眉心处,忽地浮现出一条细长血线。

长线蔓延开来,将他的雄魁身姿彻底分为两片,就连其中寄宿的天魔,亦是泯灭。

固然这位魔主在方才的激战中,已被徐行打得难以还手,可其天生金刚神通仍在,纵使令真仙级数的强者放手施为,一时半会也绝不会被突破。

但在黄举天这蓄势已久的一剑下,金胎尊魔王那无可截断的金刚不坏之躯,以及身外那具宝甲,就如纸糊的一般,一触即溃,全无作用。

金胎尊魔王的尸首后,又有一人踏步上前,五指大张,绽放如莲花,硬生生扣住了一夕剑的纤长剑锋。

剑锋震颤不已,铿锵铮鸣,却是纹丝不动。

只因那人五指中,还挟着一股雄浑之力,将周遭虚空结构千百倍的坚固,一应元气流转,都变得无比艰涩。

徐行抬起头,目中怒焰炽盛地燃亮着,浑身气机更是前所未有的猛烈、强烈、甚至是壮烈。

徐行如今的心情,更是愤怒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极点。

他虽早知道宁采臣、聂小倩的存在关乎魔道隐秘,却也没料到,黄举天的手段,竟是阴毒至此!

徐行感受着一夕剑中传来的熟悉灵识,直视黄举天的虚影,一字一句沉声道:

“放手!!!”

“我怎么会放开?”

黄举天洒然一笑,右手五指紧握剑柄,左手五指大张,又是一掌朝徐行当头拍落。

“我不放开,我还要更多。”

他的手掌宛如碧玉砌成,乙木精气交织碰撞,蕴生无穷雷霆纯阳之力,却是丝毫不见狂暴之态,反倒是依循一定之规,构成一方青碧雷池,不蔓不枝,法度森严。

这正是《太乙东华玉书》中记载的乙木青雷法,同狄怀英的“九五亢龙叱雷法”有异曲同工之妙,以乙木生机运化,可说是无穷无尽。

最难能可贵之处在于,黄举天竟能将这份“无穷无尽”之力,悉数纳为己用,非但不令其汹涌成灾,反倒是构成雷池法界,可见其人神通之精妙卓绝。

光看这手雷法,只怕谁也料不到,这风度翩翩、意态潇洒的中年文士,竟是当年天街踏尽公卿骨的东方天魔、冲天大将军。

徐行右拳紧握,右臂筋肉贲张,毛孔中甚至都渗出血丝来。

连战安禄山、“张太虚”、“金胎尊魔王”这样的对手,且阵斩其中两人,打残一人,即便对他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可饶是如此,徐行面对手持一夕剑的黄举天,也无丝毫退避之意。

浓烈至极也愤怒至极的拳意冲霄而起,举火燎天,光焰万丈长,竟是将雷池正面击碎,化成一片青碧琉璃碎片,洒落天穹。

徐行踏前一步,右手再次前推,任凭剑锋将自己掌心刺穿,血水蒸腾,在皮肉、剑身上炽盛燃烧,硬生生锁住“一夕剑”。

拳意化现,却是将两人周身方圆五十丈地界,尽数变作一方深邃魔池,更同天幕魔域相互呼应,引得天魔蜂拥而至,化为滚滚魔潮,肆意奔流,充塞四方。

黄举天眼中有些诧异。

——不愧是立教称祖之人,果然非是莽夫,这一步走得极妙!

黄举天之所以要大费周章,斩出自身灵昧,同一夕剑本身灵性糅合,又借阴世幽泉化生出宁采臣,就是为了借他之身,再证剑仙果位,出离魔门体系。

魔染之力实在是无孔不入,连新生的宁采臣都不曾逃过,甚至引得元始魔祖垂顾,得名“七夜”,留痕圣典。

他也因此,才放任宁采臣远走青城剑宗,修行剑道,不令这具化身接触任何魔门法度,只练最纯粹的剑术,以备日后挣脱束缚。

而徐行创出来的“十二玉楼天外音”,更是在某种程度上,大大助力了黄举天的计划,令宁采臣的剑意越发纯化。

所以他重归一夕剑后,这口神剑才会拥有如此锐利的锋芒,真正可称拔剑斩天,无物不破、无坚不摧。

徐行也是看出这一点,方才以拳意摹画魔域,引得天魔来此,令“一夕剑”的纯化状态出现一丝不谐,从而下手。

衍化一方魔池后,徐行便如坐镇此处的魔主,拳意化入其中,操持天魔法度,衍化成百上千条魔龙,纠缠撕咬。

黄举天又是一笑:

“教主倒是来者不拒,却不怕重蹈九宫魔域之覆辙,又引来魔祖垂顾?”

言语间,紫荆神君撕裂虚空,已来到黄举天身后,显出通天古木的本体,将自辟虚空彻底交由这位魔主施为。

黄举天周身衍生出一片青碧树海,郁郁葱葱,仿佛在魔池中另辟出一方天外之天、国中之国,遗世独立,生机盎然,恍若青帝行宫。

两人厮杀的场景,落在其余人眼中,只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身为魔主的黄举天,一举一动皆是再正宗不过的道门气象,雷法精深,光明正大。

平天教主这位正道栋梁,一招一式却是诡秘阴毒,甚至化万千天魔为己用,开辟一方魔域。

其实,黄举天和徐行两人,如今的直线距离不到三尺,可就是这三尺之间,却衍生出无穷胜景,轮转不休,恐怖之至。

不要说是虚空结构,就算是根本法度,都已然有动摇征兆,元气肆意暴动,逐渐趋近清浊未分的混沌之景。

纵然是安禄山、朱温这样的天魔,等闲陷入其中,也万难全身而退。

以界域相互攻伐了数千手后,徐行终于主动放开了钳制一夕剑的手掌。

只因他这一整条右臂,都已被剑意、剑气渗透,皮肉崩解、骨骼寸断。

毕竟,在融入宁采臣、聂小倩后,如今这口“一夕剑”不只是尽复旧观,品秩还更上一步,完全可称半个剑仙,更胜李云显自己炼制的“照胆”、“明河”。

尤其是握在黄举天手中时,“一夕剑”的杀力还要更为惊人,完全可以突破徐行的不坏法体。

可徐行这一次退避之后,黄举天非但没有流露任何喜意,反倒是皱起眉头,首次感到有些棘手。

只因一夕剑那殷红如血的纤长剑锋上,忽地多了一缕极细的金线,那正是徐行的精血。

到了徐行这个境界,一滴血、一根头发丝上,都充斥着浓烈而强横的武道意志,轻易不可抹杀,质地更被多次重组过,乃天材地宝中的天材地宝。

如今他正是在方才那互相角力的过程中,硬生生将自身一缕精血,捶打进了一夕剑的剑体,在这口神剑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烙印。

黄举天的眉头皱起又拉平,摇头道:

“教主,黄某精炼此剑已有百余年,你想用一滴精血同黄某相争,实是不智。”

徐行稍退一步,短暂回气后,又是一拳轰到黄举天身前,冷笑道:

“你们这些魔崽子总是如此,只知占有,不知付出,又岂能明白我等作为?!”

“嗯?”

黄举天心头一震,横剑一架,格住徐行轰来的拳头,手腕一扭,震动剑锋,荡开足足三千六百重剑气,自八方涌来。

剑气嗡鸣不已,层叠激荡,却齐齐撞碎在徐行周身的魔池界域上,最多只用余波,扫平了一批魔龙。

但如今天幕魔域尚在,天魔之属随灭随生,根本是无穷无尽,只片刻功夫,又有另一批越发凶戾的魔龙涌现,朝黄举天扑击而去。

黄举天又要抬剑,却觉一夕剑中,传来一股虽然极其微弱,却性质刚烈的神念。

徐行留在血丝中的拳意倏然灭去,只是在灭去之前,将这血丝尽数转化为精纯且磅礴的太阴之气,再倾注于这一抹神念中。

黄举天这才明白,徐行这一丝精血,根本就不是为了同他争夺一夕剑的控制权,相反,这是一份厚重的馈赠,只为唤醒剑体中沉睡的两道根本灵识。

聂小倩、宁采臣的武功,皆是徐行量身打造,又多加改易,因此他对两人的一切,都是了如指掌。

因此,这份馈赠可说是来得恰到好处,令黄举天原本浑然天成,人剑合一、不分彼此的圆满剑势,亦在此时,出现了一丝破绽。

紧接着,徐行周身魔池亦是一变,化为一片巍峨山脉,其间阴泉九曲,缓缓淌流,又见六座天宫位于峰顶,气势沛然,镇压天地四方一切鬼神。

这赫然是仿照“纣绝阴天秘箓”,搭建出的罗酆六天,以及六天鬼神之宫!

昔日徐行面对南方天魔时,以大真人级数的境界,都险些镇压不住道基,就连元神也差点飞出,投入对方的鬼神宫中。

如今聂小倩满打满算,亦不过真人境界,又如何拦得住这种来自道基的吸引。

只见阴灵少女当即从“一夕剑”中脱离,化为一抹阴火幽芒,投入徐行的袖中。

在这刹那,徐行也已一步踏出,将身后那座鬼神国度彻底踩碎,来到黄举天身前。

其人双目幽暗,恍若一尊踏破幽冥、粉碎酆都的绝世鬼雄,率众杀回阳世,挟十万阴兵鬼卒,要逆乱阴阳、颠倒乾坤,闹个天翻地覆!

这股强烈到不可思议之境的拳意,终是令黄举天也色变,知道自己已然棋差一着。

不过,与其说是他慢了,倒不如说是徐行战力太强、速度太快。

真仙、天魔之间的战斗,纵然一方占据人数优势,想要真正斩杀哪怕一位,都是难上加难。

昔年当初符箓三宗三位祖师,一同出手,伏击南方天魔,最终也没能将这位留下,令其重伤遁走。

只因到了这个级数,彼此间都是老对手,对以及敌人的手段颇为熟悉,且具备种种法门,弥补自身缺漏,几乎不存在乘隙而入的说法。

正如魔门中人,几乎都在灵昧修持上有缺陷,所以如安禄山,便选择勤修法体和虚空神通,以攻代守。

而朱温、赵佗则是仿照域外天魔的做法,搭建魔国,用天魔体系来弥补缺失。

可徐行的拳意实质境界,却令战斗变得格外简单,一拳过去便是直击本心,又携有实质化的破坏力,考验神通道法、修为境界。

只要在一方面有缺漏,都无从抵御他的拳头,更不存在弥补的说法,故此安禄山、金胎尊魔王,以及“张太虚”都落败得极快。

黄举天在事前无论怎么估计,都自觉六大天魔,纵然不能完全拿下平天教,也该能拖住徐行数日夜的时间。

到那时,他早就已取回一夕剑,而在东南朝廷做下的布置也该发动,这位平天教主就算真有平定天下板荡之力,也是独木难支,无从抵御大势倾轧。

可谁曾想,徐行只用几炷香的功夫,就解决了战斗,甚至能抽出手来,针对自己。

黄举天也因此,根本就没有足够时间,彻底镇压聂小倩、宁采臣的灵识,以至于一步慢、步步慢,出现本不该有的破绽。

好在,他终究是一代雄主,又深得魔门法度之真传,当即将这股情绪之力转化,尽数融入剑锋中,镇压动乱,再变作自身杀力。

这一次,黄举天也拿出了自己毕生经历所凝的独创神通。

一剑横空而去,拦在徐行身前,剑意勃然,内中似有万千烽火,旌旗摇动,喊杀声震天,金戈铁马之气聚如狼烟,煌煌赫赫。

偏偏就是在这种浓烈到极致的军阵杀气中,徐行还听到一句悠然吟诵,好像是一句诗。

这不只是杀剑,更是有诗意、有才情的杀剑,就像是黄举天这个人。

他有大志,也有实现大志的能力,更有将大志提炼为诗,娓娓道来的才情。

于是,徐行便可以亲身感受到这一句诗,那便是——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这正是黄举天昔年仗之以打破长安大门,一剑摧城的绝学剑招。

就算是身处剑中,矢志反抗的宁采臣,也被这一剑的剑意带动,不由自主地与之共鸣,且无从止歇。

一者是踏破幽冥、粉碎鬼神之拳,一者是截断王朝运数之剑,当即将十里外一座山峰蒸发殆尽。

山峰周遭百余里地层,更是坍塌崩毁,无穷太火毒焰喷薄涌出,当即将此处化为一锅沸腾热汤,岩浆喷涌迸溅,内陷成渊。

黄举天出现得极其突然,任何人都来不及反应,徐行又是从天穹坠落,快绝无伦,是以两人周遭,本还有为数不少的魔头。

但这一次正面对拼中,方圆百里内,一切邪魔皆被荡灭,就算是平天教的七十二峰连山大阵,亦受到影响。

约莫有数百名弟子的阵旗碎裂,人更是当场晕了过去,无任何再战之力,若非有厉归真等人居中调度,大阵只怕已有崩毁之虞。

徐行的右臂本就已濒临破碎,如今又硬接黄举天倾力一剑,当即从中分开,骨肉泯灭、血水蒸发,彻底毁灭。

黄举天亦不好过。

他如今不过是一点留在剑身中的魔识显化,只是因为有一夕剑这口性命交修的剑器,以及紫荆神君相助,才能同徐行激战。

受了这一拳,“一夕剑”剧烈震荡,久久难以平息,嗡鸣不已,剑体甚至都出现一片裂痕,伤了剑胎本质。

黄举天的魔识亦是剧烈摇晃,很显然,他已不可能再斩出这样的一剑。

徐行把握时机,左手五指大张,指尖紧扣成爪,朝着黄举天按落。

拳意冲霄而起,衍化一轮中天明月,月光悬垂,映照四方,又直坠人间,以无匹大势镇住黄举天、紫荆神君,要趁此机会,一举夺走一夕剑。

紫荆神君的本体,当即现于黄举天身前,主干冲天而起,万千条枝叶纵横交错,碧绿豪光大放,织成天罗地网,试图以数千年修为,硬生生挡住徐行这一爪。

可徐行的拳意实在太过霸道,爪劲也太过强横,即便是真仙天魔也难以抵挡,又何况是他一个大真人?

就算紫荆神君乃是最接近天魔的大真人,结局亦不会有丝毫例外!

一爪之下,青碧如玉的枝干、林叶皆是砰然碎裂,纯阳雷霆之力炸开,连环爆破,化成亿万光雨,四溅迸射,堪称世间罕有的绝景。

徐行这摘星拿月的一招,每下沉一寸,紫荆神君就至少要燃烧十年修为,才能勉强抵御,从徐行出招到现在,他已足足耗费了千年修为,却不能令其人之势稍止。

可以预见的是,最多只要一个呼吸,紫荆神君便要当场身死,绝无半点生还之理。

看着那位曾经打过照面的平天教主,紫荆神君只觉心头涌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当初见面时,他自忖自己一身神通和徐行只在伯仲间,若是异日重逢,定当是一场龙争虎斗。

甚至于,在紫荆神君看来,徐行便是最好的磨刀石,可助自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若能摘取此人真种,他定能登临天魔境界,从此超脱神木之躯的藩篱,可惜的是,这位已被自在天主盯上,只怕时日无多。

可紫荆神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教主的进境竟然如此恐怖,不过半年便打破劫关,踏碎九宫魔域,以旁门证得长生大道。

并且证道长生不过三月,他便拥有了如此恐怖的战力,将自己远远抛在身后。

思及此处,紫荆神君心中没有丝毫怨怼,反倒是颇为感慨,自己一生求道,能够同这等人物交手,也算是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了。

有了紫荆神君这一挡,黄举天也恢复了过来,他没有丝毫废话,当机立断,选择燃烧这一点埋伏已久的魔念,趁机撕裂虚空壁障。

从天地夹缝的虚空乱流中,忽地有一股强绝之力,同黄举天的魔识相互呼应,且层层传递而至,引发了一种莫测之变化。

此际本是白日,只是为魔潮所遮蔽,可现如今,众人却感觉到,天色骤然暗了下来。

一条极其壮观的赤红长烟,如旗幡招展,铺天盖地,横贯长空,倏然席卷而至。

烟气中,可见一枚大星,黯淡无光,深沉之至,仿佛是传说中的归墟,为万物最终的归宿。

徐行眉头一皱。

他刚到此界时,黑山老妖就曾以自身精血为祭,引来了这颗天魔星的力量,于空中显化出蚩尤旗之景。

但由于黑山老妖并无能力控制天魔星之力,因此这番景象只是一闪即逝,并未造成任何破坏。

可黄举天如今与这颗天魔星,却好似血脉相连、无分彼此。

看来,这位东方魔主这些年来,之所以隐匿不出,正是潜伏于天魔星中,参悟这魔道起源的隐秘。

而李林甫屡次针对自己,都不曾动用真身,多半也是在这天魔星上,同黄举天相互对峙,抽不出手。

天魔星星力一现,徐行袖中的聂小倩,一夕剑中的宁采臣,以及更远处,本已昏迷过去的许仙,皆是元神震颤,如蒙传召。

其余魔门修士,乃至天幕魔域中,正在同狄怀英、司马承祯厮杀的赵佗、朱温、月相魔主皆是心神一震。

一众无念无想的魔头,更是且歌且舞,歌颂元始魔祖的无穷威德,赞美元始魔祖的无量神通,恭迎魔祖化身、元始圣道之载体,于焉降临,令此界沐浴魔祖荣光!!!

而其余平天教武者,以及各宗各派的真人、大真人,乃至司马承祯、狄怀英这样的真仙,只觉心头一悸,好似大祸临头,末路在前,断绝一切生机。

赤红烟气一卷,如长龙飞动,蜿蜒盘结,当空坠落,便要同本就遥遥欲坠的天幕魔域,以及众多魔门弟子融为一体。

徐行感受得很明白,这烟气并非是某种如元气、魔气一般的实质性力量,而是一种源于魔道体系最本源的加持烙印。

简单来说,就是魔祖赏赐的位格,谁要是得了这加持,便能从天魔体系中调取更多力量,掌控更多魔头。

元始圣道的根本是什么?

一言以蔽之,便是超拔。

从七情六欲中超拔、从天地法则中超拔,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其中最直接、最有效,也最受到元始魔祖赞许的手段,便是篡夺他人道途,成就自身之超拔。

天魔星所代表的,便是这份根本法理。

是以,纵然此间只是一抹虚影,并非是真正的天魔星,也足以令一应魔头为之癫狂、为之赞颂。

这般赞颂,自然会引来天魔体系,亦或曰元始圣道的赞许,众多魔头、魔门修士的气机皆是随之高涨,其中尤以三位天魔为最。

黄举天的残存灵识,自然也受到了这种加持,可他却无丝毫喜意,反倒是心头沉重。

只因天魔体系的加持,固然能够换来实质性的超拔之力,却也是一道实打实的枷锁,尤其对他这种矢志出离的天魔来说,更是如此。

若非万不得已,黄举天也绝不想在没有夺取天纲之前,贸然动用天魔星之力。

他最后看了徐行一眼,目中诸多情绪复杂至极,只是朗声道:

“若想夺回此剑,你我东南再见!”

“一夕剑”化为一抹殷红电光,冲进虚空乱流,就此不见踪影。

徐行如今却已顾不上黄举天,他先是奋尽余力,变爪为拳,一拳洞穿了紫荆神君的胸腹,将其道基彻底打碎,再身形一转,左手五指握拳,猛地朝天一击。

拳意凝练,锐气穿空,如弯弓对月,遥射天狼,洞穿数百丈虚空,同赤红烟气正面相撞,硬生生将之拖住。

徐行又是长喝一声。

右臂血肉残片,飞腾二气,裹挟着紫荆神君陨落后溢散开来的乙木精气,以及百里地渊中的地火焰力,在右肩处凝为一条臂膀。

这条右臂表面遍布裂痕,好似破碎后又重新拼合起来的瓷器,裂纹中还不断迸溅出太火毒焰,仿若随时要爆炸开来。

但徐行如今也顾不得这许多,这条“全新”的右手五指紧握成拳,又是一拳轰出。

革鼎拳意拔升,泽火革、风火鼎,自击自破,革鼎之势不断推衍,自立自成,以至无穷,如浩浩洪流,铺天盖地涌来。

天魔星虚影,终是应声而碎。

但于此同时,黄举天也挟一夕剑,纵入虚空裂隙中,无影无踪。

徐行踏足虚空,面无表情,右臂却不断喷溅出火星,正象征着他此时那翻涌如熔浆,灼痛四肢百骸的炽盛怒意。

他抬起头,看了眼正在激战的司马承祯等人,再次深吸一口气,才将右臂中,不断交错、彼此碰撞的杂气余韵平息。

天魔星虚影碎裂后,凭天峰战事已可说是彻底平定,只待打扫战场便是。

徐行回想黄举天方才的言语,便知道,真正足以决定此界归属的战事,主战场并不在此处,而是在东南。

——为了拖住平天教,他们都能舍下六大魔主级数的强者,其中还有提婆那提这位纵横域外的大神通者,手笔不可谓不大。

那么作为主战场的东南,又会是如何?!

徐行虽是不知道答案,却也料得到,符箓三宗这一次,只怕是凶多吉少。

由于长久以来的谋划,魔门已在这场大变局中占尽先机,时间、空间都成了徐行一方的大敌。

为今之计,只有以快打快,才能跟上魔门的节奏,不能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念及此处,徐行下了决心,朝狄怀英和司马承祯传去一点神念,讲述了自己的判断。

两位老前辈都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徐行在说什么,一时默然。

从纸面上看,算上徐行,正道一方如今能够拿出来的真仙级数战力,也有足足七位。

若是将此处战场的其余几位天魔吃下,在顶尖强者层面,正道一方甚至还要占据优势。

毕竟就算魔门这些年积攒的本钱再雄厚,也不可能再招来三位魔主级数的天魔。

但问题就在于,魔门绝不会给他们从容堆积战力的时间。

若是等到他们夺得天纲,并以此为基础,魔染一界,那么纵然正道真仙再多三五个,也决计无法挽回大局。

司马承祯一剑刺伤朱温,又坚固道心,防住来自月相魔主的一次偷袭,才忧心道:

“可你如今状态……”

他看得很清楚,徐行方才虽是战绩彪炳,尽显神威,伤势却也不轻,若贸然驰援,反倒遭了李林甫、黄举天的围杀,又当如何?

狄怀英一锏挥出,打碎了赵佗白骨法身的右臂,又以赶山鞭搬运来一座大山,砸破一方幽冥绝狱,才毅然道:

“请徐教主先行一步,狄某同司马道友随后便至,保重!”

狄怀英很清楚,在如今这种紧要关头,已容不得瞻前顾后。

更何况,如今看来,魔门也是被逼无奈,仓促发动,必须要倾尽一切,抢在他们之前完成行动,应没有围点打援的余地。

说完后,狄怀英虽是欲言又止,还是不禁补充一句:

“教主,一切以大局为重。”

他很清楚,因宁采臣之事,徐行如今已愤怒到极点,但在面对魔门中人时,越是如此,就越要保持冷静。

徐行点了点头,寒声道:

“狄公勿虑,我知道分寸。”

他又转过身,拂袖一扫,将聂小倩的阴灵送到凭天峰顶端,才对着黄举天离去的方向,打出一条虚空隧道,迈步走了进去。

此时此刻,徐行心中唯有一念:

——黄举天,你今日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