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帝从揽月楼落下,头重重砸在地上,**迸出,鲜血流了一地。</p>
落地的那一刻,建文帝恍惚看见了死去的临王,曾经先皇最喜爱的皇子,先皇甚至丝毫不在意帝王面子,将他抱在肩上扛着。临王就那样冷冷看着他,面容一如当年死在监牢的模样,眼中满是轻蔑。</p>
建文帝忽然想起先皇说的一句话:朕所生七子,唯有阿临最有帝王之象。</p>
因为这句话,建文帝将临王踩在地上。</p>
因为这句话,建文帝战战兢兢二十余年。</p>
如今,竟真的一无所有了……</p>
还看见了当年意气风发的姜傲,他们把酒言欢,他说,他日本皇子为帝,定要姜弟为大将军,你我君臣,共谱圣主贤臣佳话,名留千史,让万人景仰!</p>
只是后来,江山安稳,他开始害怕起来,怕人心易变,怕利欲熏心,怕功高震主,更怕……只有一代贤臣猛将,而无盛世明君!</p>
建文帝没觉得后悔,只觉得自己错过了太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终究是自断双臂,江山旁落,遗臭万年,应了他父皇那句话:二皇子心思太重,生性多疑,难为贤君。</p>
嘭!</p>
巨大的声响在混乱的士兵之中响起,所有人下意识停下了动作。</p>
侍卫们看清楚那身龙袍之后,立即痛哭起来:“皇上。”</p>
然后兵败如山倒,没了抵抗的意志,像韭菜一样,一茬一茬被收割。</p>
北凤士兵围着建文帝围了一圈,立即有士兵小步跑开。突然有一个士兵大惊道:“那是什么?”</p>
旁边的伙伴好奇道:“什么东西?”</p>
那士兵赶紧道:“就是狗皇帝身上的那块布啊,上面好像有字。”</p>
另外一个士兵走上前,将布帛捡起,到底是糙汉子,并不识字,举起布帛喊道:“谁认识字啊?”</p>
又一个士兵走了出来,拿过布帛大声念道:“罪己诏……”然后边念边笑,他不知道罪己诏是什么,但建文帝说他错了还是知道的,恍然大悟道:“哦……就是狗皇帝见咱们来害怕了,所以认错!”</p>
其余士兵纷纷大笑起来。</p>
那拿着布帛的士兵继续念,奈何是个从军的,好多字都不认识,只断断续续念了个大概。但北凤士兵们还是听懂了,心里震惊不已,原来打败了他们北凤这么多次的姜大将军是被狗皇帝害死的!</p>
真相像是风一样传了出去,当然这是后话。</p>
那士兵念完,其余士兵纷纷啐口水唾骂:“狗皇帝这是活该!”</p>
“南楚怪不得会被打败。”</p>
“说到底还是咱们皇上厉害!”</p>
……</p>
终究是千古一帝未成,亡国之君遗恨。</p>
终究是圣主贤臣殆灭,君臣相疑国灭。</p>
正当议论纷纷之时,一个士兵忽然奇怪道:“上面好像起火了……”</p>
就在这时,一行人迎着一顶软轿而来。</p>
北凤士兵立即停止了议论,纷纷兴高采烈跪地行礼道:“参见吾皇!”</p>
这是发自内心的臣服。从今以后,这天下再无南楚北凤平分秋色,唯有凤皇一枝独秀!</p>
凤霖带着几分少有的威严道:“都起来吧。”</p>
北凤士兵起身,自动在凤霖和建文帝只见让了一条道,刚才拿着布帛的士兵赶紧将布帛奉上,凤一接过,又见建文帝如此惨象自然是猜到了什么,有些嫌弃地不想拿,可到底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打开一看,大概就明白了,朝凤霖道:“皇上,是罪己诏。”</p>
凤霖嘴角噙起一抹笑意:“这倒是省了好多事儿……”似是想到什么,凤霖僵住了笑意,猛然抬头,竟看到揽月阁冒出的浓烟,失态怒喊:“姜离歌!”</p>
凤一被吓了一跳,顺着凤霖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了冒烟的阁楼。</p>
只感觉眼前一晃,原本在软轿上的男人消失了踪影,凤一大惊:“皇上!”</p>
而北凤士兵只觉得奇怪,刚才皇上是在喊“姜离歌”?那是谁?</p>
凤一见所有人都懵着,怒喝道:“快救火,快救火!”接着跟着冲了进去。</p>
北凤士兵不知道为什么要救火,但还是照做,尽管这几日一直在劳累中度过。</p>
三日后。</p>
跟随着凤霖一路披荆斩棘的大将们面上满是奇怪,皇上已经称病三日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p>
而雍和宫偏房里,凤霖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床上被裹得像个粽子,偏偏进气多出气少的女人,眼睛里一片猩红。凤一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心疼道:“皇上……”</p>
还没开口就被打断,只听凤霖声音嘶哑至极,却又满是冷意道:“出去!”</p>
凤一坚持道:“皇上,您从醒来就是这样,已经一天一夜了,您也不是铁打的身子,怎么熬得住啊。”</p>
凤一第一次觉得有些怨怼姜离歌了,若不是她,主子何至于这么难过?以前的摄政王没有心,可活得随意。现在却是被伤了一次又一次。</p>
凤霖不再言语。</p>
凤一一狠心道:“夫人如今命在旦夕,这天下医术好之人除了主子,难再找几个,若是主子也倒下,夫人只能等死了。”凤一不是在夸大其词,这一次姜离歌真的伤得很重,又几乎没有了求生意识,能不能保住性命还难说。</p>
凤霖像是才想起这回事,抓过碗大口吃起来,没一会儿就见了底儿。凤一稍稍放了心。抬着碗准备离开,凤霖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把楚怀奕带过来。”</p>
凤一一脸奇怪,道:“小公子不是在盛京么?”</p>
凤霖没了耐心,冷冷道:“我要你立刻马上就现在带到这里来。”</p>
凤一叫苦不跌,但想到自己主子如今的状态,也只好答应:“是是是,属下这就派人去。”</p>
凤霖稍稍放了心。催道:“赶紧去。”</p>
凤一可谓是马不停蹄离开,就好像身后跟着什么可怕的东西。</p>
凤一离开后,凤霖眼里盛满了悲伤,却说不出半个责怪的字。</p>
不一会儿,空荡荡的大殿中,脚步声再次响起。</p>
凤霖不耐烦呵道:“滚出去!”</p>
凤一无辜地摸摸鼻子,硬着头皮道:“皇上,宁丞相求见。”</p>
凤霖此时什么也听不进去,只冷冷道:“只要天没塌下来,都别来烦本皇!”</p>
凤一心中腹诽,现在天已经快塌下来了,一边是带来的将领,一边是大牢里的南楚官员,哪一样不是要凤皇亲自处理?见凤霖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只好道:“宁丞相说是夫人的书信……”</p>
凤霖果然转过身看了凤一一眼,面无表情道:“召进来。”手却是将姜离歌抓的更紧了。</p>
凤一默默退出去请人,心里喜忧参半,高兴的是自家主子愿意见人了,伤心的是自家主子又是为了夫人。凤一不敢想,若是夫人不在了,主子会怎么样。</p>
宁存志进到寝殿,眼前的景象着实把他吓得不轻,惊疑地朝着二人上下扫视,这一个躺着,另一个坐着,看起来都伤得不轻。躺着的那个浑身裹得像个粽子,看起来了无生息,坐着的那个原本一头墨发参差不齐,露出的双手缠着绷带,还在渗着血丝。</p>
宁存志说不清是什么感受,现在宫里都传遍了,那日凤皇不顾一切冲进揽月阁,之后抱着依稀可以看出穿着同款红色衣服的女子出来,当即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是的,大庭广众之下,自己的众将士面前,非常狼狈地跪倒在地上。听闻此事,宁存志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原本以为离歌和凤皇就是关系好一点儿,这样看来这关系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又想到自己怀中的信,只觉得烫人得很。</p>
不做多想,行礼道:“南楚亡国之臣宁存志见过凤皇。”说到亡国之臣,宁存志心中又是一阵叹息,那日京城城门破,自己就被抓了起来,足足两日无人问津,就在他以为自己要饿死在天牢之时,离尘这才姗姗来迟,还是满面嘲讽。不过好在把自己放了出去。心里又不由担心起楚天漓来,楚天漓虽然帮着凤皇,但毕竟是南楚六皇子,事关重要,只能等凤皇回过神来亲自发落。</p>
凤霖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道:“起来吧。”</p>
宁存志如释重负,他并未见过凤皇几次,每一次都感觉不一样,如今更是威武霸气了许多,带着天生的上位者气息。问道:“离歌如何了?”</p>
凤霖如今连吃醋的力气都没有,淡淡道:“很不好,这几日都很危急。”</p>
宁存志皱眉,原本以为姜离歌只是为了诈死逃脱凤皇的控制,如今看来不是……不会是来真的吧?宁存志终于意识道姜离歌可能真的会死,心里止不住悲切,喃喃自语:“原来是真的……”</p>
凤霖才懒得听他胡叨叨,不耐烦道:“离歌的信呢?”</p>
原本宁存志还胸有成足,无论如何都要帮姜离歌脱离困境,现在却满是心虚,如果他早一点儿意识到离歌暗藏的意思的话,离歌是不是就不会**了?</p>
宁存志意识到自己不能露出马脚,更不能将此信交给凤霖,拿出自己大臣风采道:“回禀凤皇,罪臣前来是为离歌所托,离歌几日前曾交给罪臣一封信,要罪臣替她将艳贵人之墓,以及静云寺姜家人迁往虢州,特来请凤皇准许。”</p>sxbiquge/read/42/424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