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怪引路人 第七章·糖衣修罗

庙街老冰室里,那台陈旧却依旧勤恳工作的吊扇慢悠悠地转动着,宛如一位不知疲倦的舞者,将奶茶那浓郁醇厚的香气均匀地播撒在每一寸空气中。玉娘坐在卡座上,双手捧着冻柠茶,眼神中透着几分孩童般的顽皮,正用吸管在杯中精心搭建着一座迷你版的埃菲尔铁塔,纤细的吸管在她的摆弄下,渐渐有了铁塔的雏形。

风雨辰坐在她对面,一直留意着她的小动作,就在玉娘即将完成她的“杰作”时,风雨辰眼疾手快,突然伸出手按住她的手腕,微微皱眉道:“第三根吸管折了八卦方位——又想召城隍爷?”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又有着对玉娘调皮行径的洞悉。

“小气道士!”玉娘撅起红润的小嘴,轻轻吹散杯中漂浮的冰块,眼神带着些许嗔怪,“上周是谁用我折的纸鹤偷看对面阿婆跳广场舞的?”她的话语刚落,还没等风雨辰回应,冰室角落的冰柜方向突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指甲抓挠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老板娘听到声响,神色慌张地掀开冰柜柜门,刹那间,惊人的一幕映入众人眼帘——十几盒原本应该晶莹剔透的菠萝冰,此刻竟诡异地渗出墨色汁液,那汁液仿若黑色的血液,在冰柜底部缓缓蔓延,散发着一股寒意。

风雨辰见状,来不及与玉娘多做计较,迅速伸出手指蘸着桌上还温热的奶茶,准备在桌面画符,口中喃喃自语:“阴煞阵?”然而,符咒还未成雏形,玉娘却突然出手,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吸管,毫不犹豫地戳进冰碴之中,随后抬起头,脸上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笨!这是龟苓膏啦!”说着,她指尖沾着那黑亮的膏体,带着几分恶作剧的心思,往青年的鼻尖轻轻一抹,“清热解毒的,最适合你这种肝火旺的……”

就在两人这一番打闹之际,一声清脆的相机快门声突兀地打破了冰室的氛围。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汉服襦裙的少女手持拍立得,面带微笑地凑近他们,轻声问道:“两位要看看前世姻缘吗?”说话间,相纸在相机内缓缓显影,玉娘下意识地看向相纸,就在这一眼之下,她的瞳孔骤缩——画面中,一对身着长衫的男女正在骑楼之下热烈拥吻,可那背景里的霓虹招牌却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字样“昭和十七年”。

风雨辰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甩出五帝钱,五帝钱在空中划过一道金色弧线,精准地钉住相纸,他眼神冷峻,低声喝道:“贺茂家的式神都开始 spy 了?”话音刚落,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那被钉住的相纸竟突然自燃起来,在跳跃的火苗之中,一串血色篆书若隐若现:

【铜镜照见修罗面 糖衣裹藏断魂刀】

瞬间,冰室的灯光毫无预兆地骤灭,整个空间被黑暗笼罩。紧接着,所有的镜面——无论是墙上的装饰镜,还是冰柜的玻璃门,同时映出一个身着龙凤褂的玉娘影像。玉娘只觉腕间的翡翠镯猛地收紧,仿若一只无形的手在用力攥着她,随后,暴雨般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倾泻而下——1946 年的陆羽茶室,在一片混乱与血腥之中,她手握铜钱剑,狠狠刺穿新郎后背,而那人的脸,竟与风雨辰一模一样!

“闭眼!”风雨辰察觉到玉异样,心急如焚地伸出手捂住她的双目,掌心触碰到她温热血泪的瞬间,心中一阵刺痛。与此同时,黑暗中响起一阵阴森凄厉的唢呐声,一群身着纸扎嫁衣的少女仿若鬼魅般从镜中缓缓爬出,她们手中所持的铜锣,竟与玉娘脚踝处的银铃款式一模一样。

“鲁班术的纸人阵……”玉娘在短暂的慌乱之后,迅速恢复冷静,她眼神一凛,突然反手折断风雨辰插在发间的桃木簪,大声说道:“借你舌尖血一用!”发簪在沾到风雨辰舌尖血的瞬间,仿若被注入了神秘力量,化作一把散发着古朴光芒的青铜尺。玉娘手持青铜尺,娇喝一声,尺光如闪电般劈碎所有铜锣。纸嫁娘们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随后化作一张张符纸飘落,每张符纸上都赫然写着“借寿”二字。

就在这时,冰柜轰然炸裂,强大的冲击力将周围的桌椅掀翻。在纷飞的碎屑与烟雾之中,贺茂宗时仿若恶魔现世,踏着龟苓膏碎屑缓缓现身。他手中握着一块精致的怀表,怀表滴答作响,仿若死亡倒计时的钟声,表盘之上,一块八卦镜散发着诡异光芒,他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向玉娘,缓缓开口:“吉时已到,该还债了玉姑娘。”

玉娘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古怪称谓,心中一颤,手中的青铜尺险些脱手而出。风雨辰察觉到她的慌乱,毫不犹豫地揽住她的腰肢,身形矫健地旋身避开飞溅而来的凉粉。就在这一瞬间,风雨辰后颈突然浮现出一个与镜中新娘相同的太极纹,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丁亥年冬至,陆羽茶室。”宗时一边着手中的八卦镜,一边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缓缓诉说着往事,“你为破借寿邪阵,不惜假意嫁给南洋降头师——现在又要重蹈覆辙吗?”他的眼神仿若洞悉一切,透着嘲讽与冷漠。

“胡扯!”玉娘愤怒地挥舞着青铜尺,狠狠劈向宗时手中的镜面。镜面在尺光的冲击下瞬间破碎,然而,破碎的镜片却仿若变成了一个个通往过去的窗口,映出更多令人心碎的画面:暴雨夜的茶楼,透着绝望与凄凉;贴着喜字的降头瓮,散发着邪恶的气息;刺入心口的铜钱剑,溅起一抹鲜红的血花……最后一块碎片里,身着西服的风雨辰正满脸温柔地给护士装的她戴翡翠镯,画面温馨却又隐藏着无尽的哀伤。

“原来你每世都骗她挡劫。”宗时突然出手,扯开风雨辰的衬衫,露出他心口那醒目的太极烙痕,眼神中充满鄙夷,“用姻缘契转嫁天谴,轮回十世安然无恙——好个正人君子!”

玉娘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她手中的青铜尺缓缓抵住风雨辰的咽喉,声音颤抖地问道:“他说的是真的?”风雨辰看着她眼中的痛苦与迷茫,心中一痛,握住尺锋轻笑一声:“你每次轮回都会信这鬼话——要杀就快点,车仔面的咖喱鱼蛋要卖光了。”

就在众人以为局势陷入僵局之时,玉娘眼中突然燃起一抹坚定的金光,她猛地将青铜尺转向宗时,大声吼道:“我选的人,轮不到东瀛鬼评判!”青铜尺在她的奋力挥动下,精准地斩碎宗时手中的怀表。就在怀表破碎的刹那,整个冰室仿若被卷入一场时空风暴,开始剧烈地时空扭曲。风雨辰见状,心急如焚,突然将玉娘推向那片光明之处,大声喊道:“去 1946 年的皇后码头!”

“又想逞英雄?”玉娘却倔强地拽着他,一同跌进时空漩涡,“没戏!”

1946 年的香港,天空被厚重的乌云笼罩,暴雨如注,倾盆而下,仿若上天在为这座饱经沧桑的城市哭泣。玉娘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后实体化跌进风雨辰怀里,等她站稳身形,惊愕地发现两人竟变成了茶楼少东与歌女的打扮。此时,不远处的台上,粤剧正唱到经典剧目“帝女花”,花旦那长长的水袖仿若灵动的彩云,轻轻拂过他们头顶,为这混乱的场景增添了一抹别样的风情。

“辰少爷……”一个身着护士装的少女突然从人群中扑来,眼中饱含泪水,“你说过打完仗就带我移民南洋!”玉娘见状,本能地伸手摸向腰间,准备掏出武器应对,然而手指触及之处却空空如也——原本的青铜尺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把檀香折扇。

风雨辰反应迅速,突然搂住玉细腰,神色镇定地说道:“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阿玉。”少女听到这话,哭着跑开。等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风雨辰凑近玉娘耳畔,轻声说道:“这幕我看过七次了,每次你都用云吞面泼我。”

“活该!”玉娘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嗔怪的笑容,踩着他的脚背轻轻旋身落座,目光不经意间扫向一旁的镜子,却见镜中的自己梳着精致的上海卷。然而,真正的杀机正在账房悄然酝酿——一个身着唐装的老者正手持针管,神色狰狞地给掌柜注射一种血色药剂。

“是炼尸术!”玉娘眼神一凛,手中的折扇瞬间化作一道利刃,劈开面前的屏风,准备冲向账房。风雨辰却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而急切:“历史不能改!你当年就是……唔!”

还没等风雨辰把话说完,针管突然扎进他的后背。玉娘看着爱人瞳孔泛起青黑,心中一阵剧痛,终于明白当年为何要下杀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毫不犹豫地挥动折扇,锋利的扇骨如同一把,精准地刺穿老者的喉咙。随后,她哭着吻住风雨辰,声音哽咽地说道:“这次我陪你趟阴司。”

刹那间,时空轰然崩塌,两人仿若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惊醒,跌回现代冰室。此时,贺茂宗时正捏着八卦镜残片,站在原地冷笑:“终于想通了?你每世都要……”

还没等宗时把话说完,玉娘突然像一只愤怒的母豹,迅猛地拽住宗时领口,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咖喱鱼蛋,毫不留情地喂他吃下。在风雨辰拔出青铜尺准备动手之前,玉娘又迅速将一颗陈皮梅塞进敌人口中,脸上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噬魂咒的滋味如何?”宗时浑身僵直,仿若被定住了身形,脸上露出痛苦与惊恐的表情。玉娘见状,转身将一张醒狮符贴在风雨辰唇上,俏皮地说道:“收利息的。”

霓虹重亮,照亮了整个庙街。玉娘拉着依旧有些呆滞的风雨辰,在人群中狂奔。路过金铺橱窗时,玉娘突然像个小女孩般,把脸埋进他的后背,带着几分娇嗔地说道:“喂,这世你要是再敢……”

青年仿若被她的举动唤醒,反手将她拽到身前,变戏法般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用糖葱精心制作的戒指,单膝跪地,眼神深情地看着她:“那请玉姑娘永生永世盯着我吧。”就在这时,夜空中突然炸开一朵绚丽的电子醒狮,仿若一场盛大的庆典,糖霜般的金粉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落满相拥的身影,为这对历经磨难的恋人勾勒出一幅浪漫至极的画面。sxbiquge/read/77/777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