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回到乔木村,天色已经黑了,北大窑那边也已经下了班,回到家里吃了顿饭,晚上准备在北大窑过夜。
将营业执照夹在了相片筐里,高高的挂在了屋子里,北大窑算是有了名分,明天可以请大家吃顿好的。
“阳哥,阳哥,你醒了不?”
一大早就听到外面的狼嚎,苏阳披着衣服打开门,发现是哈孜克回来了,一见面就跟狗见主人一样,激动的直转圈。
几天没见这小子脸黑了一圈,也瘦了不少,在河床上风吹日晒的没少受罪。
“哈孜,你他娘的啥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回来的,本来想昨天夜里找你的,这不是怕你睡了嘛,就跟陈叔挤了一晚上,一大早我就来了,嘿嘿。”
苏阳看着哈孜克,感觉几天没见,成熟了不少。
两个人走进屋里,苏阳上了被窝,穿上了皮袄的两个袖筒,“你这几天在叶尔羌河床干的怎么样?”
哈孜克得意的笑笑:“好着呢,不到两个星期就干完了,挣了两百多嘞!”
“行啊哈孜,两百也不少了。”
“我就是跟在师傅后面跑跑腿,搬搬东西,脑子没你好使,师傅说的东西,我得记好几遍才行。”
苏阳起身拍了拍哈孜克,“慢慢来嘛,不着急,你现在主要就是学技术,以后能独当一面了,就跟你师傅一样了。”
“嘿嘿,行。”
哈孜克弯腰将裤子的火添上了几根柴火,烧的更旺一些,把水壶给放了上去。
“对了阳哥,我跟你说,叶尔羌北段位置,靠近西喀拉山的那个地方,还有不老少的料子呢!”
哈孜克说着从兜里摸了一会,掏出两枚捂的热乎乎的石头,“阳哥你看,这是我从那边捡到的两个小石头,我师傅他们也捡了好几个。”
叶尔羌挖到石头倒是不稀奇,只是西段那是戈壁滩河床,能出这么多料子还是挺稀奇的。
苏阳接过手看了一眼,系统也及时给出了信息提示。
这两块鸡蛋大小的料子都是青玉,而且还是水料黑青,加起来能卖一百多,快赶上半个月的工钱了。
“哈孜,这事别跟别人说,回头没事你去那边跑跑,碰碰运气。”
“我知道阳哥,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了。”
“这两块料子你收好,急着用钱的时候再卖掉。”
哈孜克点了点头,帮苏阳拿了个脸盆子,水壶浇了点热水,冒出热腾腾的水汽。
“对了,以后没事就留在北大窑帮忙吧,晚上正好住这里看窑,我过两天还得去山里一趟,这里也得有人看着。”
“行阳哥,我住哪都行。”
苏阳端着脸盆子来到外面接了点凉水,“噗呲噗呲”洗起了脸。
外面大家伙陆续走了过来上工,先在外面生了堆火,暖和暖和之后再进去干活,看到哈孜克也是忍不住打趣道。
“哎呦,哈孜啥前回来的,这回学到真本事了吧?”
“对了,你家大嫂刚才还在门口唠嗑,说哈孜克在外面挣钱了,回来了也不知道去家里看看,跟养个白眼狼一样。”
大家听着也是呵呵一笑。
那家人也没有啥好名声,张嘴闭嘴都是钱,对哈孜克还是比较同情的。
“我才不去!”哈孜克撇着嘴,“我好不容易挣得钱,我还要盖房子,到时候又被他们要走。”
“就是,人家哈孜自己挣得钱,可不得好好攒着,到时候再说个媳妇儿。”
哈孜克看着大伙都理解自己,也就不怕别人在背地里戳自己脊梁骨了,自己挣钱自己花,光明正大的挺直腰杆。
苏阳来到外面烤火,跟大家提前打了个响声:
“这两天,北大窑还会有几批货运过来,有两车从喀什来的原石,还有一车和田的玉雕,另外二虎子,你那边的玛瑙要是完事了,就跟二婶子他们一块干。”
“没问题。”二虎子拍了拍胸脯。
“放心吧,俺们不怕活多,就怕没活。只要有活,俺们都能干到底。”二婶子乐呵呵说道,也是大家伙的意思。
这里的都是庄稼人,跟地里的农活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坐在那里动动手就行了,工钱给的还高,这日子过着才有奔头。
“对了,昨天我在工商局把咱们的证给拿过来了,以后咱们鉴定所就有名头了,你们以后都是高级鉴定员了。”苏阳笑着回到屋里,将挂在墙上的相框取了下来。
高级鉴定员?
大家伙眼神一亮,这个名头虽然是第一次听,但是前面有高级两个字,说出去那也是能上台面的。
以前他们顶多算是帮工,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高级鉴定员。
“阳子,这个名头真好听,听起来就高级,是不是跟那个高级钳工、高级技工啥的一样嘞?”
“我小舅子家的巴郎子就是高级焊工,那每回都洋气的嘞,就跟孙猴子似的,这会我也得在他面前好好翩一翩。”
苏阳点点头,“要不了几年,咱们和田的鉴定所就多了起来,到时候最缺的是什么?就是他妈的鉴定人才!你们都是有经验的,到时候你们要是出去干,一个月也不少拿!”
“害!阳子说这话干啥,那以后别人给再多的钱,咱们也不能要嘛,咱可不是那忘本的人。”
“对头,再说了,咱们鉴定所肯定比他们混的好。”
“就是!”
大家伙说着,苏阳心里听着也暖乎乎的,“那我就谢谢大伙儿了,今天晌午饭咱们也吃顿好的,庆祝庆祝嘛。”
刘小成听说又改善生活,并没有那么高兴,反而拉着苏阳到一旁嘀咕道:“阳子,你这隔三差五的吃肉,账上的钱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说着,刘小成翻开小账本看了看,最近这段时间的开销一笔笔都记得清楚,包括买菜的、买面的、烧柴加炭的,以及工钱记工等等。
“阳子,我算了下,咱们这批料子能拿到两千块钱,再扣掉六个人十五天的工,还剩下1575块钱,再减去这段时间的吃喝,到手没几个了,你这还改善生活,咱能行嘛?”
刘小成这些账算得都很清楚,到头来剩下的也就三四百块钱,所以刘小成才有点急的。
“小成哥,你说的对,但是这省也省不了多少,咱们现在的活不是多了嘛,还有那批玛瑙和玉雕交完货,发完工钱也能剩下几百块钱,加在一起不就多了嘛。”
不当家不知道油盐贵,刘小成看着账本也是叹了口气:“那行吧,不过这改善生活的事,最多一个星期一次。”
“行,这事听你的。”
随后,刘小成收起了本子,骑上了自己的洋车子去了镇上的巴扎上买肉。
大家站在外面烤了一会火,外面的太阳也大了起来,身上就暖和多了,大家陆续走进了屋子,响起了收音机的新闻,大家听着开始干活。
算算日子,今天是星期五,明天玛丽艳河床的人就该回来了,一个星期放一天假,让大家回来换洗换洗。
正好这两天苏阳在家,也好跟他们说道说道,河床上一般也没啥事,就是日常的开销大了些,两台挖机一台过筛机,还有一台柴油发动机,十几个人工,每天都要烧掉上千块。
相对于鉴定所来看,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现在河床上的料子还没有出售,等出售了就可以回血了,这些苏阳还来不及做,等有时间再将石头分拣出来。小的就打包出售,大件就做成雕刻。
苏阳站在北大窑,看向了那条进村的路,不免有一些头疼,现在活多了以后,这条路就走的多了,一阵风吹来就掀起一股沙尘暴,若是下雨就成了泥洼地。
要想富,先修路。
苏阳用脚步丈量了一下这段路,从北大窑到乔木村的大街上有不到两公里,既然要修的话,就再加上乔木村大街的两百米一块修了。
苏阳打定了主意便来到了张军家里,彼时,张军正在敲打耕地的耘锄。
“张叔,地里的活都忙好了?”
“阳子来了啊,忙好了,还剩一点地没翻,准备种点甜菜啥的。”张军放下耘锄,从兜里摸出一盒烟,给苏阳了一根:“阳子,找我有事啊?”
“也没啥大事,就是咱们村的路,天天跟沙尘暴似的,也不是个事,我想出点钱给修一修,顺便打通我那北大窑,走车也方便嘛。”
张军听着这话一愣,顿时站了起来,面容紧了紧,说道:
“哎呦阳子啊,这修路可不是小事啊,这是咱全村的事,你能有这份心,这是好事啊。按理说呢,你那个北大窑在咱们十里八村也是出了名的,本来村里应该支持小农创业的,但是现在....”
说到这,张军就叹了口气。
苏阳也清楚啥意思,以前村里组织过修路,但是到了捐钱的时候就抛锚了,卡在那大半年,愣是募集了不到两百,修路的事也只好停滞了。
后面也就没有了话音。
“路咱们迟早得修嘛,但是那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出钱啊。”
“是,张叔,路是大家走的,但是大家伙现在也不能采玉,家里都没几个子,要不我出钱买料,镶上个水泥地咋样?”
苏阳现在不想拖,这一涉及到钱,这路到年底都修不成。干脆自己把钱出了,省的大家为这个闹心。
张军一口气把烟吸到了头,吐出了烟头,神情激动的拍了拍苏阳的肩膀:“哎呀,我啥也不说,村里必须支持到底!”
“不过,钱你出,这人工啥的,村里给包了。钱不愿意出,人总得出点力吧,谁要是不出力,这路也甭让他走。”
张军抖落着身上的衣服,越说越激动。
“行嘛张叔,那你这边就多费心了。”苏阳起身告辞,准备回家。
“你放心,咱们优先从北大窑那边开始修。”
张军随即大步走向屋里,咧嘴挡不住的笑。
在整个洛甫乡,还真没有哪个村修水泥路的,这下他们乔木村又要做第一个了,等过几天去村里开会,也得把这事给捅出去让其他村也羡慕羡慕。
没过多久,村里的大喇叭就开始响了起来。
“喂喂喂....通知个事啊,今天晚上吃过饭,大家都到广场上开个小会,商量一下咱们村修路的事啊....”
大家一听到修路的事,也就纷纷回头准备回屋了。
在陈大明门口打麻将的几桌人,也是磕着瓜子摇着头:“娘的,又修路,要是捐钱的话,老子一个子都没有。”
“就是,村里的路跟我有啥关系,我一天才走几回,你擎好吧,保证跟上回一样,修不成。”
尤其是王赖子,把脸往左边一斜楞,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的样子。
不过话音未落,大喇叭又响了起来。
“咱们村的苏家巴郎子苏阳,准备自己出钱修路,不让大家捐钱。总之,苏阳这是要给大家铺一条致富路,咱们也得有人的出人,有力的出力,别让人家一个人唱独角戏,不然以后走这条路都得脸红!”
话音落下,王赖子手里捏着一张“八万”迟迟没能放下。
“啥玩意?他娘的个八万,苏阳自己出钱修路?这小子有钱没地花了吧,也不说给我发点钱。”
“卧槽,这修路可得不少花钱,想想就他妈的肉疼。”
“管他干嘛,反正不让我出钱就行,王赖子你他妈还打不打,我还等着碰呢...”
到了晚上,大家各自回到家里做饭,随后各自端着碗来到了广场上,开始聊起今天的主题。
大多数人对于修路还是非常积极的,想着以后能走水泥路,心里那叫一个高兴。
只有王赖子他们几个人,操着袖筒子往广场上一座,嘴里嘲笑着苏阳这人真傻逼。
随后,在张军的主持下,让各家都出一个劳力,在不捐钱的基础上,大家显得格外配合。
没过多久,这事就定了下来,每家出一个劳力,没劳力的就做后勤,烧水送饭也需要人。
张军在人群中看了一圈,找到了王赖子:“王赖子,尤其你家爷俩,这次可是全村的大事,别想逃个清净,成为全村的公敌,到时候我可要当大伙的面批斗你了。”
王赖子抹了一把鼻子,笑嘻嘻的:“张叔,看你说的,我王赖子要是逃,名字倒着写。”
话音刚落,大家一阵淅沥的笑声。
“娘的,倒着写不也是赖子王嘛。”
张军也忍不住咧着嘴,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别贫了。”
事情安排妥当后,张军站在前面做总结性发言:“事就是这么个事,等明天我去乡里批条子,大家也随时做好准备,没啥事就散了吧。”
苏阳在自己的房间里,将那几块带来的石料子塞到了箱子里,等明天去一趟抱石轩,把料子交给他们加工,到时候凭借抱石轩的名号,拿到鉴定证书,再利用玛丽艳新村的老吴关系,就可以出口走外贸赚外汇了嘛。
要问20世纪什么最重要?
伟人说的对嘛,钞票就是方向,发展才是硬道理。
所以啊,咱们得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一手抓才华,一手抓财花。
不然,才华横溢却钱包干瘪,那只能叫“文艺青年”,不值钱。
第二天上午,苏阳套上了骡车,将料子搬了上去,加起来有十几块,平均跟篮球一样大小,外面用袋子盖上,省的太招摇。
来到抱石轩后,门店里的一位学徒立刻跑了过来,热情帮苏阳牵着绳子。
“苏阳师弟,我来帮你前牵骡子,前门进不去,得从后门进。”
苏阳从地板上跳下来,看了看他身上的抱石轩制式的衣服,问道:“你认识我?”
“苏阳师弟,你这是说笑了,现在别说抱石轩了,就是整个卡塔镇也没人不知了,您那一手红玉夺天工,可是出了名头了!”
苏阳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摆了摆手,没有说什么。
“苏阳师弟,这几天咱们抱石轩又来了几个大活,都是冲着您手艺来的,价格开的也是到位,就等着您腾出手了。”
这个巴郎子虽然嘴里叫着苏阳师弟,但是一口一个“您”的,听的苏阳有些别扭。
“这位师兄,我平时也没空啊,以后碰到这事打发了就行。”
打发了?
动辄成千上万的加工费,说打发就打发了?就是马学五老爷子这种级别的大师,加工费也不过如此啊!
巴郎子神情微动,似乎有些不理解。
就在这时,大师兄木生走了过来,看到二人从后院进来,还牵着骡车,不免问道:“苏阳师弟,你这是带的什么东西?”
苏阳掏出烟,给二位让了一根,随即掀开袋子,一筐石头映在眼前,碧色深邃,宛如深蓝。
“这是....”
“这是我前几天在山里寻的料子,几块碧玉料子玉质还不错,想让师傅给加工成件。”苏阳拍了拍石皮子。
木生也掏出了兜里的灯,对着那几块碧玉打了上去,不由得暗暗吃惊,这种少裂少絮的原石,也是很少见了。
因为在于阗地区,大家都知道喀拉喀什河的两个分支,一个是产墨玉的墨带河,一个产碧玉的碧玉河。
不过墨带河的料子现在是白底的,跟青白玉一样有很多墨点渗透,造成了不均匀的底色,从感官上来看是碧色,所以现在墨带河的墨玉也统称碧玉了。
一直以来,碧玉的产地都很低,尤其是玉质好、个头大的更少。
院里走动的人,看到这一筐料子也是纷纷走了过来,大家都清楚其中价值。sxbiquge/read/73/7326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