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p>
上场前，还有一事必须做。</p>
嗅球。</p>
袁术只手托举鞠球，靠近刘备所骑乘的黄駥鼻下，让它自行嗅探。然后缓缓托起，再缓缓下落。举手投足，鞠球随掌心上下移动。黄駥亦打着响鼻，上下追嗅鞠球。</p>
鞠球“球状小如拳，以轻韧木枵其中而朱之”。又“以韦为之实以柔物”。</p>
便是在一个如拳头大小的坚木球壳中，塞以毛发。</p>
袁术说，球壳内塞入的多是母马尾鬃。</p>
待黄駥马的注意力全在球上时，袁术又缓缓抬手，将鞠球掷出。不等刘备反应，黄駥便自行迈步，追球而去。如此越掷越远，黄駥马亦越追越快。</p>
袁术颇为耐心。反复训练，让黄駥和鞠球之间的互动，越发熟络自然。</p>
“马亦通人性。”袁术笑道：“待它熟悉鞠球，上场后便可自行追之满场飞奔，又何须驱策。故而，马越好，骑手越省力。”</p>
“原来如此。”难怪在球壳内填充母马的尾鬃。异性相吸，在动物界也是成立的。</p>
黄駥乃是一等一的宝马神驹。颇通人性。随袁术的训练，步伐越发灵动。且奔到鞠球前便会自行止步。然后低头去嗅。难怪击鞠时，少有撞马。试想，皆如黄駥这般，伸头到鞠球前，身体并不接触，如何能相撞。</p>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p>
并非强驱马追球，而是训马自追。刘备不禁心生感叹。那些淹没在历史长河中的生活琐碎，若非亲临这个时代，又如何能体会？</p>
练好马，袁术又开始练人。</p>
“君侯且小心！”说罢便将鞠球远远抛来。</p>
刘备下意识的挥杖，将鞠球远远击飞。</p>
这和小时候与公孙氏练剑击，大同小异。</p>
鞠杖比木剑长且沉。可正如换不同样式的剑，刘备皆会很快得心应手一样。如臂使指的感觉，早已融入血脉。鞠杖与木剑的结构差异，完全能在一次次的挥杆中，迅速补全。这就叫天赋。</p>
关羽和张飞，也如刘备这般。</p>
待教会刘备操练法门，袁术这便赶去与袁绍等人合练。刘备三人则交由菟园中帮闲的游侠陪练。无非是掷球让三人挥击。先练命中。保证每次都能击中。然后练精准，要求指哪打哪。</p>
论武技，三人皆一流。天资亦出众。短短一个下午，便皆上手。</p>
进度神速。</p>
袁绍、曹操等人远观，亦纷纷点头。</p>
练完定点击球，再练运动击球。</p>
待运动击球连好，再习练人马配合。最后方能与众人合练。</p>
别说，一旦融入游戏，击鞠确实有一种独特的魔力。</p>
竞技运动的魅力便在于此。总能激起内心深处，一种近似沸腾的求胜欲。越是英雄，越不可免俗。</p>
返回洛阳时，刘备与袁绍、曹操，袁术，并马而行。并未乘车。</p>
目视盘亘在远方天幕下的巨城，一寸寸的拔高长大。直到忽然跃出，遮蔽眼帘。</p>
夕阳将天幕下绵延起伏的亭台楼阁的轮廓线，都镶上了富丽的金边。</p>
星空下最伟大的城市，瞬间充满了无与伦比的美感。</p>
逆光而行。</p>
人马一时皆寂静无声。</p>
许久。刘备忽一声长叹：“煌煌天汉。”</p>
袁绍吊儿郎当的点了点头：“远看金玉其相，无处不华。”</p>
曹操接过话头：“近看千疮百孔，大厦将倾。”</p>
袁术张了张嘴，瞥了眼刘备，却片字也未出口。</p>
“问天下英雄，谁能挽狂澜于既倒？”袁绍挥鞭疾行。</p>
“舍我其谁！”曹操亦纵马追去。</p>
袁术亦闷声跟上。</p>
见三人渐渐远去，刘备问道：“如何？”</p>
关羽答曰：“皆称人杰。”</p>
刘备欣然点头：“薪火相传，英杰辈出。切莫辜负了这个时代。”</p>
“大哥！”见刘备纵马直追，关张二人急忙跟进。</p>
送两位小姐姐先行回府。刘备这便与袁绍等人，前往金水潭新开业的汤池沐浴。金水汤池，仿临乡样式精心打造。地面以汉白玉铺就，内设汤池数座。大小各异。亦有木质淋浴房数十间。先洗浴，再沐浴。赤身裸体并不常见。</p>
先入淋浴房洗浴，再换穿浴袍到汤池沐浴。</p>
各穿浴袍，入池围坐一圈，亦是难得的交际时段。</p>
金水潭居殖货里当中。地势极佳。往来沐浴泡澡的，多是殖货里的大商家。互相之间，交换消息，互通有无。各觅商机。见刘备入池，这便纷纷起身见礼。口呼：君侯。</p>
刘备笑着回礼。与袁绍等人，各自坐落不提。</p>
见几名长相颇为俊美的男仆，头包青帻，手捧漆木匣，向众人走来。想多了的曹操这便勒紧浴袍，低声问道：“此是何人？”</p>
正闭目享受的袁绍微微睁眼，扫了眼俊美的男仆，又看了看刘备，这便言道：“即来则安。”</p>
先向众人拜过，这便来到各自身后，解开发髻，为众人梳洗头发。</p>
木梳蘸取匣中黑色膏药涂抹发上，反复梳洗起沫后，再舀池水冲洗。</p>
头皮清凉止痒，连带着神清气爽。曹操忍不住问道：“此何物？”</p>
“七宝乌发膏。”刘备笑答：“乃用皂角、首乌等七味药材，精心熬制而成。可去屑止痒、消肿祛毒、益气生发。”</p>
沐，濯发也。以油脂濯发，称“膏沐”。</p>
《诗·卫风·伯兮》有：“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之句。</p>
“原来如此。”见对面几位豪商亦开始膏沐，曹操这便言道：“少时看江东都尉伶元之《飞燕外传》。又听传闻‘膏九回沉香水’、‘七回光莹肪发泽’，乃是赵飞燕姐妹濯发所用。操本不信。今日试过‘七宝乌发膏’，方信人间或有此物。”</p>
濯发后，出此汤池，再入新池。</p>
沐，濯发也。浴，洒身也。洗，洒足也。澡，洒手也。</p>
所以，时下‘洗澡’乃是指洗手洗脚。</p>
浴，才是洗全身。</p>
沐浴完毕，换一件干爽浴袍，出浴室再入熏蒸大堂。斜躺蒸榻，背后香风徐来，云蒸霞蔚。还有人揉面捏脚、端茶倒水，殷勤服侍。各种小食糕饼不一而足。</p>
袁绍不禁冲刘备抱拳道：“玄德享乐如斯，我等不及也！”</p>
刘备笑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p>
见仆人撩起背后湿发，用熏香蒸干。曹操一声长叹：“古人诚不欺我。”</p>sxbiquge/read/3/367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