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下自当禀明上官。”属吏答曰。</p>
“立宫于此山，老大人以为如何？”何苗又问。</p>
赵忠笑答：“四季不冻，温润如春。乃绝佳之地也。”</p>
何苗又指山下连绵革帐问道：“此又是何物？”</p>
“乃育种暖棚。”属吏答曰：“鄙国千里稻作，秧苗皆始于此。”</p>
何苗惊问：“莫非暖泉育秧？”</p>
“正是。”属吏答曰。</p>
闻此言，何苗略显迟疑：“当不争民时。”</p>
赵忠亦道：“卫尉所言极是。山中暖泉，既为育秧。当不宜截流，另作他用。”</p>
何苗遂问道：“何处还有暖泉？”</p>
属吏答曰：“雍奴薮中多暖泉。”</p>
后世《水经注》，按温度高低，将温泉分五等。依次为：“暖泉”、“热泉”、“炎热特甚”、“炎热倍甚”及“炎热奇毒”。“炎热特甚”可去鸡、猪等毛发；“炎热倍甚”能使人足部烫烂；“炎热奇毒”可将稻米煮熟。</p>
书中所记温泉，计三十余处。且对各泉特点，叙述详尽。如有硫磺气，有盐气，有鱼等。不一而足。</p>
书中亦多次提及，温汤可“治百病”。</p>
如“鲁山皇女汤，可以熟米，饮之愈百病，道士清身沐浴，一日三次，多么自在，四十日后，身中万病愈，三虫死”。又如“大融山石出温汤，疗治百病”，“温水出太一山，其水沸涌如汤。杜彦回曰：可治百病，水清则病愈，世浊则无验”等。</p>
张衡《温泉赋》亦有，“有病厉兮，温泉泊焉”之句。</p>
足见时人对温泉的医疗价值，已有相当认知。</p>
更有甚者，其《耒水》篇中，载有时人利用温泉水灌溉农田之情貌：“（耒）水在郴县之西北，左右有田数十亩。资之以溉，常以十二月种，明年三月谷熟。度此水冷，不能生苗，温水所溉，年可三登。”</p>
“温水所溉，年可三登”。言下之意，以温泉灌溉，可一年三熟。</p>
然一泉之力，不过灌溉“田数十亩”。蓟国千里稻作，皆用温泉灌溉，不啻天方夜谭。</p>
蓟王退求其次。用温泉育秧，早已大成。</p>
门下属吏为众人解惑：“暖棚内，秧屉上下堆叠，下输暖泉生热。足可将稻作提前一月。故立冬前，便可开镰。立冬时，已颗粒归仓。”</p>
“既如此持重，更不宜占用。”何苗心领神会。足将稻收提前一月。其利之大，可想而知。一月暖阳，所避冰冻天灾，更不可估量。</p>
众人这便循路下山。赶往雍奴薮。</p>
门下署吏，将山中见闻，一日一报。</p>
汇聚于门下祭酒司马徽案上。</p>
司马徽观后，不禁慨叹：“南橘北枳，前人诚不欺也。”</p>
言下之意，诸如何苗、赵忠等人，避入蓟国，亦能不争民时。足见蓟国怏怏上邦风貌，潜移默化。</p>
司马徽遂将此事，录入奏疏，通禀蓟王不提。</p>
门下署奏疏，不入南宫披香殿。直输北宫瑞麟阁。如前所说，门下皆蓟王私臣。家国天下，公私分明。家事虽可论国事。然却不可事事混为一谈。尤其蓟王身兼多职。</p>
封国幕府并立。</p>
家臣、幕僚、属（官）吏。泾渭分明。各行其是，各尽其责。治大国如烹小鲜。便是这毫厘之间。</p>
大汉吏治，枝繁叶茂，根深蒂固。</p>
治大国如烹小鲜，另一层深意，便在于此。</p>
自上而下，由表及里：一伍、一什，闾里、乡亭，城邑，乃至通都大邑。大国，皆由小鲜汇聚。</p>
论国家治理。华夏上下五千年，独树一帜，无可匹及。</p>
究其原因。窃以为，便是自上古时起，农耕聚落，密集分割田地，所独有习俗，演化而成。</p>
需至少满足两个条件：农耕聚落，密集分割。</p>
言归正传。</p>
北宫无极殿。</p>
安素自西宫返回。便收到少府女官，送来洛阳家书。</p>
正是义父王允手书。</p>
稍后，冯嫽亦入二重殿。见其手握鞠杖，一身香汗。必是击鞠归来。</p>
安素笑问：“胜负几何？”</p>
“又负三鞠。”冯嫽答曰。</p>
“西域诸妃，高手如林。”安素笑道：“便是夫君，亦难全胜。”</p>
“无妨。胜负乃常势。”今夜侍寝，冯嫽自去沐浴：“且需留足余力，已侍夫君。”</p>
安素不禁莞尔。</p>
蓟王宫，一里纵横。宫殿错落，功能齐备。足不出宫，便可坐享一切便利。尤其夹胶清钢琉璃，产量倍增。王宫再经大改。檐窗皆落地。透光保暖，如春四季。清钢琉璃瓦，亦备将作寺良匠，试造完毕。流光溢彩，辉煌金碧。实过于奢侈。</p>
蓟王并未大肆铺装。只改灵辉殿观天阁宝顶。漫天星河，一览无余。蓟王常与女仙，修习于此。个中滋味，实不足为外人道哉。</p>
少顷，便有女御医数人，奉命入殿。为冯美人，梳洗打理。</p>
务必尽善尽美。</p>
后宫佳丽，亦是聚落。且出身天南地北，各自乡音，习俗迥异。常汇聚于一殿、一堂、一室、一榻间。</p>
谓见多识广，相沿成习。自嫁入蓟王宫，远见卓识，一日千里。尤其蕙质兰心，女中巾帼如安素。更是如鱼得水。</p>
安素与安氏姐妹，七位小姐姐，相交莫逆。与西域诸妃，天然亲近。又奉书瑞麟阁。与钟存慧妃、士贵人、宋贵人、马贵人等，日渐默契。深受夫君信赖宠溺。</p>
养父曹节，足可含笑九泉。</p>
安素乃桓帝之女。自幼行走南北二宫。与黄门宫婢，多有情谊。甚至与万年公主等，亦有交集。先前西园大火，何后出逃。眼看二宫流血，安素遂书信程环暗中询问。</p>
故知晓董卓逼婚公主。</p>
岂料稍后不久，不其侯伏完等，携礼相见。言及刺董之事。程环回书将至，义父书信又到。两封密信，字里行间，如出一辙。皆欲寻一勇士，刺董于宫门之下。</p>
思前想后。兹事体大，当告夫君知晓。</p>
心念至此，安素遂赴游泳馆寻夫君。</p>
游泳一词，始见《晏子春秋》：“臣闻君子如美渊泽，容之，众人归之，如鱼有依，极其游泳之乐。”</p>
与先帝“宫人年二七已上，三六已下，皆靓妆，解其上衣，惟着内服，或共裸浴”之裸游馆不同。王宫游泳馆，皆穿水人鲛衣。</p>
无有裸浴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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