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邵珩回过神时,万宝阁的朱跃明已上前几步,自报家门与萧毓简单说明了此行来意。
“诸位既是来拜访我叔父,怎么这么一副硬闯的架势?”雪崖上的萧毓闻言一笑,分明是带着些许嘲讽的话,但众人看着这一个言笑晏晏的女子,却生不出什么怒意,反倒还有几人心中讪讪。
朱跃明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看不见的汗,只觉仰着脖子有些酸痛,笑道:“萧姑娘行行好,朱某年纪大了,这脖子有些吃不消,可否下来说话?”
邵珩闻言心中一紧,他分明看见擎无畏及魔门乌氏兄弟看着萧毓的眼神都带着不怀好意的凶光,只盼萧毓莫要与这些人太过靠近。
哪知,萧毓闻言却点了点头:“是萧毓失礼,诸位都是与叔父一般的前辈,自当尊重。”
说完,萧毓便自雪崖之上翩翩然而下,雪白的衣裙在风中轻动,如一朵皎洁的白梅。
邵珩不顾旁边冬青异样的眼神,忍不住上前几步,想更靠近她一些。
“呆子,你干什么?”冬青低声拉住他袖子斥道。
邵珩停下脚步,目光却锁定在方才流露凶意的擎无畏等人身上,却见这几人在萧毓靠近他们时,也未曾移动脚步。
擎无畏只是眼神一动,乌氏兄弟却纷纷对视了一眼,才低下头去。
萧毓方才那一句话,倒是把在场之人都纳入了与她叔父同等的地位,倒叫这些人一时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欺负一个比他们小不知多少轮的姑娘。
邵珩见萧毓大摇大摆地站在百米之外,笑盈盈朝众人福了一礼:“不知诸位前辈寻我叔父有何事?”
云庭生是古树成精,性子也十分温和,他在世间存活了不知多少岁月。他见萧毓年纪幼小,加上万宝阁本就不欲与萧卓闹得太僵,于是云庭生温声道:“萧姑娘,我等确实有要事需求见萧先生,不知他能否出来一见?”
“是啊,萧姑娘。方才那阵法定是你替我等解开的,朱某就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好姑娘,只是这事你插不上手,还是快快通秉下萧先生。”朱跃明见萧毓果然自雪崖上下来,不由对她大有好感。
朱跃明既是万宝阁的大掌柜,自然知道跟自己来的这些人中有多少穷凶极恶之徒。
萧毓只是萧卓侄女,且根据传闻来看,她一直都幽居昆仑,极少外出,与山河珠等凶案定无瓜葛。
朱跃明见萧毓孤零零一人在场,怕擎无畏不顾“前辈”身份出手对付她,倒是好心提醒于她。
萧毓眼珠子滴溜溜转动,将这一行人尽收眼底。
她虽然不知道对方究竟为何而来,但也能看出他们寻萧卓不会有什么好事。
忽然,萧毓在人群之中看见一个样貌普通又陌生的青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好似木愣愣,又好似认识自己一般。
邵珩见她目光扫过自己身上时,只觉心口狂跳,但下一刻就见萧毓移开了视线,心中涌起一抹失望:是了,我现在又不是本来面貌,她怎么会认得出我?
“要让诸位前辈失望了。”萧毓浅浅一笑,娇美面容上流露出极为遗憾的神色:“叔父自三年前离开昆仑,一直未有消息传回,我也不知他在何处。若是诸位前辈有叔父消息可告知一二,萧毓感激不尽。”
不光是万宝阁朱跃明、云庭生怔在当场,其余人听到萧毓如此说,也是一时骚动不已、低头切切。
“小丫头!莫要花言巧语!萧卓不在昆仑,又在何处?”魔门世家之中乌氏因功法缘故,人人脾气都算不上好,其中排行第二的乌洋最盛。
此时听萧毓称萧卓不在,当即怒喝。
擎无畏也上前一步,鹰目之中精光四射,冷声道:“萧卓当真不在?还是你这丫头信口雌黄?”
萧毓接连被呵斥,面上神情倒也不恼,只皱眉看向最和善的朱跃明道:“朱掌柜,这几位前辈是?”
数年过去,萧毓容貌愈盛,更添清丽,却依旧如少女时般,神情中自带三分天真。
朱跃明轻轻一咳,替萧毓引荐了在场一些有名的前辈。至于邵珩这等小角色,自然略过不提。
然而有个人却不甚安分。
“萧姐姐,我叫冬青,你可要记得我呀!”冬青在原地蹦跶跳起,挥舞着手臂喊道。
此声一出,引来旁人纷纷侧目。
不仅如此,云庭生等高等阶的修士也都察觉到冬青实则是一名少女乔装的事实,只是对方眼看修为低下,暂时不予理会罢了。
萧毓见是一个把脸涂成小花猫的少年,不由掩嘴一笑,同时又看到了在冬青身旁的那个木讷青年,不知为何再次愣了愣。
“够了!”擎无畏本就不什么好脾气的人,“萧家丫头,萧卓究竟在哪?快快叫他出来受死!”
萧毓俏脸一沉,声音也冷了下去:“擎前辈,萧毓已说了我叔父不在昆仑。”
邵珩心中一个“咯噔”。
云庭生拦住擎无畏,再次确认道:“萧姑娘,萧先生当真不在昆仑?”
他们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当面与萧卓对质了解真相。这般声势浩大的举动,到头来竟是扑了个空?
萧毓面对和气的云庭生面色稍稍回转,点了点头:“萧毓绝无虚言。只是不知究竟出了何事?竟让万宝阁带着这么多人闯上昆仑山闹着要寻我叔父?”
那边云庭生叹息一声,将事情来龙去脉大致提了提。
萧毓一边听,一边神情变幻,时不时流露出几分冷嘲之色。
邵珩心道:“毓儿没有说谎,昆仑阵法由萧先生亲自布下。我们闯阵这般声势,萧先生应才是第一个发现之人,如何会是毓儿出来?若如此,师兄所担忧的血溅昆仑之事,竟是如此简单就化解了?”
“不好!”邵珩猛然抬头,果然就听那血河宗的金梁一边冷笑一边伸手幻化出一只血色巨掌朝萧毓身上抓去!
“既如此,那就委屈萧姑娘与我们走一趟了!”
没有萧卓的昆仑山,孤零零如小白兔般站在众人面前的萧毓。
萧毓手中定然有控制昆仑阵法的主阵之物,只要挟持了她,无论是眼下闯进昆仑内部,或是之后要挟萧卓,都是易如反掌之事!
那些对昆仑山内珍奇之物心怀鬼胎的人也纷纷对视一眼,有些蠢蠢欲动。只是血河宗的金梁抢先出手,不由令他们有些顾忌。
云庭生面色一冷。
他性子和善,此行既寻不到萧卓,也只是心中嗟叹时运不济,却不会想要挟持其年幼侄女。
地上乍起无数枝条状的藤蔓,想要拦截那只血手,哪知擎无畏却身上黑气一涌,如云雾般将云庭生的枝条尽数包裹住,不让其前进分毫!
云庭生皱眉道:“擎兄,何必为难后辈?”
擎无畏没有回答,只报以冷笑。
邵珩心中大急,一个健步朝前冲去,却已是迟了。
他肝胆欲裂地看着萧毓没有丝毫防范的、任由那血手抓住,手中寒芒一闪,就想唤出天机剑斩断那血手。
然而,空中萧毓却不慌不忙,甚至嘴角还牵起一抹淡淡笑意。
这抹笑意令邵珩微微一愣,停下了动作。
金梁眼看就要将萧毓抓至身旁,心中不由一喜。
哪知萧毓近到自己面前约莫三丈时,金梁忽然发觉自己失去了对空中血手的控制。
无论他如何努力,他都无法再将萧毓往他们这边带上一寸。
“咦?”本想再次出手救下萧毓的云庭生也面露疑惑。
下一刻,所有人都看见金梁幻化出的那只血手如同冰雪消融一般,消失在空中,而萧毓则好似撞上了一堵柔软、透明的墙一般,被弹了回去。
萧毓在空中轻轻一翻,如白色的蝴蝶般轻巧落地后,清丽的面上竟闪过一丝显而易见地恼色。
似乎是对自己没能被金梁抓走十分失望。
邵珩见她眼神复杂地看着虚空中某一处,那一抹哀怨如同一粒石子投入了他的心湖,荡起阵阵涟漪。
“怎么回事?”擎无畏皱眉问道。
金梁修为对他而言自然不值一提,但好歹也是血河宗内叫得上名字的金丹修士,怎么可能还会如此轻而易举地被一个小姑娘化解了攻击?
金梁自己也十分奇怪,刚才萧毓分明已被抓住并且被他封锁了真气,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但是偏偏最后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她靠近他们,甚至还令自己的法术消失了。
“果然……不行呀……”萧毓自嘲般的一笑,神情落寞低低道。
这一句话无声无息,旁人皆奇怪于方才之事,唯有一直注视着萧毓的邵珩才以唇形猜到了意思。
“吴大师,这是……阵法?”云庭生询问道。
吴之敬眼露奇光,取出八卦乾坤引算了半天,摇头又点头道:“似乎是阵法……又似乎不是……这……好像是只针对那位萧姑娘所设的……匪夷所思,奇哉怪哉……”
邵珩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脑海中反复闪过萧毓那一瞬间落寞的神情,突然想到:“毓儿……这些年……莫非你都被困在昆仑山中么?”
所以,整整四年,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所以,她不曾来找过自己。
邵珩心内复杂之极,既悔又怜,又有些茫然:“为什么?萧先生要将她禁足囚困在此,自己却仿佛蒸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今他人又在何处?”sxbiquge/read/35/359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