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累死。”
剪纸一路狂奔,进了沼泽丛林。微胖的身躯更显滞重。见鬼的知行学院,飞车全面禁行,强行闯入系统直接熄火,还被学校保安追。
他一路上就没顺过。
原来他是赶往海天云都救援的,都已经进电梯了,却得到消息,罗南乘鱼飞向知行学院,只能转身再追。
好不容易跑到北岸丛林,结果催了一路的红色警报,狂跌到寻常警戒级别,代表紧急事态结束,现在过来也是做一下扫尾工作而已。
不过要打扫的话,貌似很有难度……
剪纸进入林子就直咧嘴,这儿真的是炸锅了。鸟兽混乱奔逃,遍地屎尿横流,尤其是扑面而来的惨烈死亡气息,差点儿让他脚下打绊。黑暗中看不太真切,可就当前所见的情况,遍地的鸟兽尸体,大概会让附近几个生态研究所哭死过去。
但所有的一切,又都比不过丛林上空,正盘旋飞舞,口吐水光的飞天大鱼,更让人惊愕茫然。
“畸变种魔鬼鱼……”
这玩意儿剪纸是知道的,当初移到海天云都水晶柱的时候,他还专门跑去看过。可没人告诉他,这玩意儿还能当消防直升机使唤。
他昂着脖子,看到眼疼。
“看路,要撞树了!”
冷讥的嗓音响在耳边,吓了剪纸一跳。还好他很快分辨出对方的声线,特别是在黑暗中,极为醒目的红夹克。
“红狐,你来了啊。”
“比你早五分钟。”
剪纸唉声叹气:“你赶个尾巴,我是白跑一趟……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
“帮忙?有啊,救火!可你有那鱼的肺活量吗?”
“呃,我是说……”
红狐的面孔,在黑暗中看不太真切,不过嘲弄的意味儿非常明显,而这也是他一贯的风格:
“至于调查组那帮人,跳梁小丑,横尸就地,就差飞灰烟灭了。现在过去,除了对那位山呼万岁,还能干嘛?对了,**帝微服私访记又重播了,夏卫三台,看了没有?”
“……”剪纸终于发现,这位新交的朋友,情绪有问题。
两人在霜河实境事件之前,只算是点头之交,但那次行动中多次站在同一立场上,不论正确与否,总是熟悉起来。后来又喝了两回酒,就真的建立了交情。
剪纸知道,红狐性子拗,见事偏激,那是越憋越坏,便摸脑门憨笑一下,蹭了满手的汗:“罗老板又做了啥事啊,一帮人急吼吼地赶过来,全成了料理后事的……哎,瞧我这嘴。”
顺手轻拍了下嘴巴,还要再说,却听红狐冷笑:“就是料理后事的没错。”
说着,红狐抬抬下巴,示意剪纸往一边看。
剪纸其实早看到了那边有具尸体,根据实时情报,也能推断出是那个坦克,总会事故调查组的成员,有名的硬功强手。世上能力者几十万,能混出名头来的,就不会是泛泛之辈。可如今,这个颇有名气的人物,就横死在沼泽丛林中,令人慨叹……
“**,这谁啊!”真的仔细打量,剪纸额头往上都是麻嗖嗖的,理智上知道这肯定是坦克,但入眼的情形,冲击忒大。
他嘴巴咧了咧,不知该摆个什么表情:“这……这是坦克?”
从实时情报可以知晓,坦克是一个粗壮结实的大汉,硬功强悍,正面防御能力尤其突出。据说在有准备的情况下,可以抵御12.7毫米口径的重型狙击**连续三次打击。
然而,这一滩又肥又烂的死肉是什么鬼?
剪纸看到的,是一个比他吨位超出两三倍的超级大胖子,浮肿的脸上所有肌肉都扭曲着,一堆死肉,从上到下,皮开肉绽,见不到一块完整的组织,更有骨骼支离,很多都刺破肉层,白惨惨暴露在外。
如此模样,只差准备个大锅熬煮一番了……就算酷刑,没有几十个小时,也整不成这样啊!
红狐慢悠悠走过来,手里还拎着一根树枝,戳在死尸肩下的位置:“这里,当初我从湖城逃出来的时候,在荒野里,给了他一记。”
剪纸愕然扭头。
对剪纸的视线,红狐全无反应,自顾自用树枝戳弄:“本来这一击是奔着后心去的,可他转身很快,我正面戳中这里,崩断了**,还看着他一拳打爆了老五的脑袋……”
剪纸张嘴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插话:“湖城那档子事儿,总会亲自派人了?”
“是这个人,但不是这个身份。当年他还只是那个小教团的护教圣雄,谁知什么时候加入了协会……我的**上有‘刺印’,相隔五公里会有感应,最长可以保留十年,不会错的。”
红狐越发低声细语,可黑暗也不挡住他冷诮的笑容:“我原本是想,抓住机会,再从这里来一记,现在看来,难度降低好多……”
他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拿出把乌沉沉的**,尖锋朝下,松开五指,**直线下坠,正正**尸体鼓涨酥软的死肉里,深没至柄。
有那么一刻,剪纸都以为是红狐动手,将坦克虐杀泄愤,可再一琢磨,就知道不对。再看红狐情绪低落,想说点儿安慰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末了只能低声问:
“是罗老板他做的?”
“哼。”
“怎么做到的?我听秘书讲,好像是次声波……”
“那是我告诉她的。你旁边那些鸟兽尸体都是这么个死法,就连我也差一点儿。”
“啊?”剪纸这才发现,红狐的脸色不是太健康,青白发硬,原来是受内伤了。
红狐并不在意,重新拿起**,装进鞘内。说是定向次声波武器,可再怎么定向,也是大范围攻击的性质,他在发现坦克的真实身份后,受仇恨驱动,想抵近给一记狠的,强撑着次声波的杀伤躲在暗处,被波及也是活该。
可终究错了过去……
剪纸隐约猜到一些,可这种事儿不好摆到明面上讲。只能挠挠头,指了指坦克的肿尸:“这家伙也是那个次声波?”
红狐耸耸肩:“天知道。”
剪纸无法索解,只能拍了几张照片,并摄录视频留档。此时他已经确认,红狐宁愿缩在林子里吹冷风,也不去和罗南见个面,是心里又犯别了。对这种事儿,没说的,硬扳过来就好。
他嗨了一声:“管他怎么做的,没事儿就行。反正人摆在那儿,有不明白的地方问问就明好。对了,你确定没事?我现在是他半个师傅来着,要不要让他给你道个歉?”
“滚!”
红狐摔手想走,被剪纸硬生生拽着:“别呀,听说那小子又把自己搞得五痨七伤,眼睛都快瞎了,伤情应急处理这块儿我一窍不通,你不帮忙,我只能用纸灰去糊了。”
“你糊去,管我屁事。”
“走了走了……哎,那头魔鬼鱼不吃人吧?”
“谁知道?送你个次声波你吃不?”
“我擦!”
两个人拉拉扯扯,可最终还是往齿轮方向去了。进入齿轮内部的时候,天空中的魔鬼鱼没有吃他们,也没有赠送次声波,完全视若无睹,只是一遍遍地从齿轮旁边小湖中吸水,化为水炮,砸入楼上的起火点。
所谓的水炮,可是真的水制炮弹,魔鬼鱼经过口腔、腮腔的特殊作用,将大量湖水凝合了极为扎实的大水球,从窗户的空隙中砸进去,又快又准,灭火效果一流。
剪纸又是啧啧称奇,又是脑袋生痛:“这家伙成精了都……是不是太高调?真被拍到的话,网上要炸啊!”
红狐不说话,当先迈入齿轮内部。
此时,各个楼层的被水火之力来回折腾,已经一片狼籍,十分惨淡。路上见到几个多功能机械人,看上去是有救火能力的,但都被砸爆,显然是坦克的手笔。
不过,这位始作俑者的下场,比这些机械人要凄惨十倍。
“南子,哪儿呢?”剪纸招呼两声没人应,十分奇怪,更是担心,总不会又出了状况吧?
“在地下。”红狐反倒成了领路的,带着剪纸走消防通道,一点儿不犹豫。
“你……咳,这里结构挺独特的,听说是他母亲一手设计建造,可惜了。”
剪纸硬生生换了半截话,终究没有说破。很显然,红狐事后肯定是跟了罗南一路,确认他的行踪之后,才又回到林子去的。
从霜河实境那晚上,剪纸就看出来了,红狐在解开了对罗南的误会之后,又变得非常上心,或许有点儿嫉妒,但更多还是某种羡慕和代入。
也许他在想,如果湖城换了夏城……
可惜,凡事没有如果。
红狐和剪纸一路走到中控室,看到的同样是一片狼籍。坦克在搞破坏的时候,第一个破坏的就是中枢系统。
“真彻底,也是大意了。”
剪纸看得叹气,有几次他在这里向罗南授课,聊天的时候,听罗南说起,原来这边是有一个很严密的安防系统的,可罗南不太喜欢那个,入驻齿轮之后,就将该系统封闭掉,剩下的一点儿权限控制手段,在坦克这种毫无顾忌的专业破坏者面前,就像一层薄纸,毫无效果。
红狐想的是另一件事:“人呢?”
他刚才是悄然尾随罗南,看他停留在中控室里尝试通过手环授权恢复系统运转,一时脱不开身,才放心离开的。
可现在,中控室里空空如也。
罗南不见了,那个被罗南禁锢住的蛇语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