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南看得清楚,这是一段肌肉纤维,还算士官反应得快,否则被医疗机器人的清创针刀切割下来的,就是受伤右臂的一整条神经束了。
突然遭此创伤,脾气本就不怎么样的士官骂了一声,腿脚横扫,将空转的机器人远远踢开,但已经二度撕裂的伤口,迸出了更多的血液。
“长官!”
罗南表现了一下关心,不过他的相当一部分注意力,都集注到伤口深层,还有那台已经差不多报废的治疗机器人上面:
急5 型战地治疗机……不应该出这种差错才对!
“没什么,运气不好,现在孽毒环境嘛,什么问题都敢跳出来。”
士官表现出粗狂无谓的态度,金属假体交错覆盖的面孔上,笑容又恢复过来:“我还没谢你呢!你小子顶得好,直接把我给顶出定点维修群了……不用天天玩对这些低级机械,我起码能多活个三年五载的。”
罗南已经猜出了这位的身份,试探性地招呼一句:“咸竹士官?”
“对,就是我!”
咸竹士官主动伸出手,罗南下意识以为是要握手来着可手掌伸出去,才发现人家是要对拳,忙又改正,五指半合着撞了一下,不伦不类的。
还好咸竹并不介意。
倒是罗南为了减少尴尬,主动开口:“听勾尉官说你去前线,没想到回来这么快。”
“前线才多远?再说了,那算什么前线……没有近身厮杀,只看远程覆盖,最多就是赌场赌运气罢了。”
咸竹与勾业的说法,出奇地相似。也许真正上过前线的资深老兵,大都是这么个思维?
说话间,罗南看到,咸竹士官手臂的伤势,明显更有恶化。他受伤的区域,是从右上臂一直延伸到后肩胛部分,伤口并不规则,好像是被半钝的物体强行撕裂的,也许还有骨头上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之前医疗机器人已经处理并修补缝合了大部分,眼看要收尾了,哪料到竟出了这档子事儿。
而且,罗南隐约觉得,问题还不是这么简单。
“长官,我送你去医务室……”
“没意义,这条‘变形虫’的医疗模块**得很,而且又是基地内作业,都是低配,还不如用那小东西……草,枉我这么信任它,还坑我!”
咸竹士官骂骂咧咧,同时站起身来,挥手制止罗南上前搀扶:“你这种守台的时间宝贵,不用管我,看你的就行,我去琢磨琢磨……”
说着,就走向已经停机的医疗机器人,听口气,还要再修一轮。
不愧是维修兵出身,见不得机器带着毛病。
罗南没听咸竹的,径直上前:“长官,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废话,我还用你提醒?骨头上的钉子都给打折了,神经也给切断,我是强行连上的。”
“不是……”
“别粘乎啊,我最烦絮絮叨叨、罗里吧嗦的家伙!”咸竹士官脸上作色,粗狂的脾性明显上来了。
罗南正不知该怎么说,对面却似想到了什么,完好的左手挥了一记:“正好,你还在培训时间,1-95空着的吧,权限给我开放一下。我去做个修理测试,趁这个时段把问题解决掉,两全其美。”
面对咸竹颇具压迫力的视线,罗南想了想,摇头拒绝:“长官,我是想说,你现在的机芯运转应该出状况了。否则急5 型战地治疗机只会中止、停滞,而不会形成误操作。”
咸竹愣了愣:“你教我?”
“我在只在猜测。升占校官刚刚才讲过,当机芯载体受到轻度污染时,神经电信号的传导,会在特定波段造成紊乱,导致精密控制出现偏差。更重要的是,会激活现有智能设备的‘污染判定’,造成双重错误的叠加。
“显然,刚才急5 型战地治疗机判定出了问题,而长官你应该下意识做了调整,以机芯强行推动……”
咸竹凶恶的脸上表情微妙,对他来说,罗南的话真的太多了,可这里面有些东西,却是在戳他的心窝子。
“说到底,是某个家伙的脑子烧掉了才对。”突然间,有个嘶哑的嗓子切入,军教室的门更早一线打开,单根义肢支撑的勾业尉官“滑行”进来。
咸竹第一时间盯罗南:“你告密?”
罗南才叫一个莫名其妙。
“且不说你那破嗓子,‘虫子’才多大一点儿,如果里边的设备出问题我还不知道,这个尉官不如丢给你去当好了。”
“你X有脸说我嗓子?”咸竹嘴里含糊骂了一声,又面向勾业尉官,单手做了个无意义的手势,“然后呢?准备把我塞到医疗室里去?拜托,有区别没有?你还不如再带一部急5 过来。”
勾业尉官笑得和气:“你的运气不太好,急5 总共带来六台,一半都带到前线去支援了;还有一台出了故障正在维修,另一台正在使用,一时间半会还调不动。不如你乖乖趴好,我叫部运输车送你回去。”
咸竹一听就炸了毛:“开什么玩笑!坏了就修啊,让个莫名其妙的故障给憋回去,怕不是能让人笑死!把1-95给我,分分钟就搞定它。”
勾业尉官就摇头:“看来连耳神经都出问题了。罗南都说得那么明白,孽毒污染啊老兄,你必须回去做机芯替换……趴下吧,伤口还咕咕冒血呢,我们给你做个应急处理。”
咸竹“嘁”了一声:“我说过自己能搞定。”
“不想在年轻人面前丢脸?问题是你已经颜面扫地了呀!”
勾业尉官直接一刀捅到咸竹心口:“自己被感染了都不知道,还要刚入伍几天的列兵点出来。要我是你,就好好把脸贴到地板上,勉强还算个坦荡。”
“沃日……”
咸竹的天渊国骂,大约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骂归骂,这位脾气粗狂的士官,竟然是很服从地趴下去,还特意用脸摩擦刚刚脚踩的地板:“是这个样子吧?”
罗南嘴角抽了一下,好险控制住了。
勾业尉官便在此时转过脸来:“记着咸竹士官这模样。不是让你在心里笑他,而是要明白,战场上嘴巴可以犟几句,但最后还是要现实点儿,这是他能活到现在的法宝……如果少那几句,就更好不过。”
“勾业,我XX你XX!”
咸竹用下巴猛怼地板,骂声则进入了高深领域,罗南开始听不懂了。
勾业毫不在意,只问罗南:“怎么样,用他来练练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