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众人跟随稚痕和她的手下穿过礁石林,很快看到了一处礁石外围的高地上驻扎着五六顶宽敞的简易营帐。稚痕将六人让进最大的一间中,吩咐下属将他们的客船帮忙安置好。</p>
“布谷、鶶佐,咱们得多少年没见了?”稚痕本想刚安顿下来先和他们俩打个招呼。</p>
“行了,稚痕,回避不是办法,当然也不是你的风格,”夙鹃打断了她,“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就想这样蒙混过去吗?”</p>
“姐姐,你不要逼人太甚,我们姐妹俩这么多年了,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你和我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立的,而且连事情结果对我们的影响都在对立,但我们俩当年就是谁也离不开谁。父亲管这叫‘悖论’,但我对这个词极度厌恶!它只能赤裸裸把父亲的冷血无情回放给我,而且,完全和你无关。”</p>
夙鹃见稚痕苍老的脸庞上,表现出来的情绪已然达到了爆发的临界点,自己实在不忍心再对妹妹说些什么。她长长叹了口气,把头一转,不再接话。</p>
鶶佐有意要将气氛重新调整,于是说道:“稚痕,我们差不多有将近十年没见了吧。你们联络站还在当年那个玄神旧址附近吗?鸾华她可还好?”</p>
“哦,早就不在了。你走了以后,我们和魄想会的人干了几仗,椋芷也亲自和我交过手。再后来,考虑到联络站已经暴露,所以我们就再次搬迁到了凌霄山脉东南端的跃靡镇,离此地只有二百多超里的路程。至于鸾华,自从迁离那里,她就让我派到了云塔城,常驻那里。”</p>
刚说到“跃靡镇”时,夙鹃的眉梢挑了挑,不过只是很细微的举动,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p>
“所以说嘛……”螈寒插口道,“你也别怨我没有找金科联络,你们搬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让我怎么舍近求远啊!”</p>
稚痕一笑,向螈寒示意自己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随后又问起布谷他们来此的目的。鶶佐在得到了布谷允许后,将众人从褐沥群岛出发,辗转到此处的前后行程告诉了稚痕。</p>
稚痕听罢既吃惊又有点兴奋,“那么说,我们接到破空臆源石的信息,指的就是布谷得到的这两块?真没想到,这里竟然是总部的所在地,咱们所有源石六科的科长,似乎都没去过瞰想会总部吧?”</p>
鶶佐摇摇头,“稚痕,亏你活了这么大岁数,怎么一点都不沉稳呢?”说着,他看向角落里坐着的鲳霆,“那位是十八通识员之一,叫鲳霆,是昙燕的丈夫。他应该知道,瞰想会总部可不是个什么好去处。另外,我们此行只是护送布谷君来此聚齐源石碎片,替换她身上的今古宙碎片,其他事情不会牵涉其中。至于对瞰想会总部的好奇心,我劝你还是收回去吧。”</p>
稚痕有些尴尬,意识到自己略显失态,便赶忙叫来勤务员,招待众人用饭和休息,等转天海潮第二次回落后再去寻找意识空间入口。</p>
夕阳向海天一侧的尽头急速坠落,很快夜色降临。稚痕走出营帐,想透透外面的空气,她缓步来到礁石林,发现离自己不远的一块高大礁石顶上,有个人正坐在上面一动不动。她仔细看了看就认出了那人,随即纵身一跃,来到那人身边并排坐下。</p>
“姐姐,你怎么在这儿?”</p>
那人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仍然眼睛直直地向大海方向望着。</p>
“那个……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你还在介意?”</p>
那人转过脸,在刚升起的月光下映出夙鹃那张艳丽绝伦的年轻面庞。</p>
“妹妹,虽然你现在给人感觉十分苍老,但和我相比本心还是那么单纯天真啊。”</p>
稚痕脸一红,“当然,我即使已经成了老太太模样,和姐姐你比还只是个天真的小姑娘。没办法,我永远会和你相反,是彼此的‘悖论’。”</p>
“你能别再提起有关父亲的事吗?”夙鹃再次把脸转了回去,“再说一遍,黑暗命运只属于我一个人,和你无关。无论我们姐妹俩今后是否反目成仇,甚至要生死相搏,对于‘悖论’这个定性,我到死都不会认同。”</p>
“可是……姐姐,金科的事……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p>
“金科……金科……”夙鹃口中低喃着,“现在这样也挺好,不是吗?”</p>
稚痕沉默了,然后点点头。</p>
良久,夙鹃冷不丁开口问道:“你能和我解释一下跃靡镇是怎么回事吗?把联络站搬到那儿,你不是有意为之吧?”</p>
稚痕先是一愣,随即回答道:“姐姐你既然能这么问,想必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吧?”说着,她从腰后的挂包中取出两件精致的琅石质地东西,都是四角梯形轮廓,闷闷的金属光泽浑然天成,不同的是一个凸出一角,一个凹进一角。</p>
稚痕将那块凸出一角的递到夙鹃面前,“如果你还想拿回它,我二话不说。”</p>
夙鹃轻轻一笑,“你还是不甘心啊!父亲留下的这东西,我以为藏在故乡跃靡镇可以让它永不见天日,金科就由你掌管多好。可你非要去那里把它带到我面前……你口口声声说厌恶‘悖论’,可到头来呢,还不是让你自己亲手将‘悖论’重铸出来。”</p>
稚痕见夙鹃不肯接过去,只好将手中的两块东西重新拼接在一起,严丝合缝。如“悖论”一般。</p>
“在你看,玄族人因为檀迟出逃的变故,将金科特设到鹮靳氏家族的架构当中。如果你一直抱持着这种偏见,我做这样的科长还有什么意义?索性就把完整的‘鹮氏铭牌’交给你算了,我回月陆墓谷,今后的余生只给父亲和祖辈守墓,这样咱们也就不会再有什么‘悖论’之说了。”</p>
夙鹃猛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拼在一起的“鹮氏铭牌”夺到手中,站起身使出浑身力气往大海方向掷去。稚痕大惊,“姐姐!你做什么?那是父亲的……”</p>
夙鹃刚想反驳说“他不是我父亲”,突然和稚痕一起愣在了礁石顶。</p>
就在她扔出“鹮氏铭牌”、稚痕眼望铭牌消失的方向时,一幕不可思议的奇景展现在她们两人面前——原本被夜色如铁幕般笼罩的天空和大海,不知什么时候让一道道暗红色的巨大痕迹所笼罩,似乎挂在她们眼前近在咫尺却又无法企及的距离外,被某种擎天杵地庞然巨兽的爪子抓破的皮肤一般。红色痕迹不仅出现在天空中,而且也延伸到了海面上,痕迹当中似乎显露出无尽深邃的空间,朦朦胧胧的。</p>sxbiquge/read/62/62951/ )